扣馬山和諒山老城區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五公裏,但是在越南北部這片崇山峻嶺之中,想要通過的話就隻有一條公路,我們既定的路線是要盡可能的繞開它,走一條大約二十五公裏左右的山路,但是為了節約時間,我們不可避免的要經過幾個哨卡和檢查站,韓越他們的打扮也可以為我們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在這之後半個小時,我們的行進沒有再遇到意外的情況,順利的到達了第二站,扣馬山最南端的一個小村莊,剌農,計劃中這裏是我們攜帶給養的地方,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們的淡水,鹽和食物都要從這個村莊裏搞,當然,我們並不是搶,而是買,我們分隊裏那些會講越南話的戰友會冒充越南的邊民和他們交易,我記得為了完成交易而不使他們疑心,我們特地帶了不少的越南盾,那些盾足夠我們買上幾頭牛的了。


    剛才的那個小個子越南兵漸漸的從我腦子裏淡化了下去,戰爭時期會發生很多不願意看到的事,尤其是現在,一切都要以任務為重,這是使命。


    可接下來的事卻再一次讓我感覺震驚,韓越本性中的冷酷和嗜血一點點的暴露出來


    。。。。。。


    韓越讓兩個隊員先行進入了那個村莊,在這之前的偵察行動中我們曾確認過,在這個村莊附近兩公裏之內沒有軍隊駐紮的跡象,而且這個村子很小,隻有十幾戶人家,這裏的土地沒有足夠的收成維持更多人的需要。我們一部分人守住了進村的必經之路,其餘的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休息下來。


    五分鍾之後,一個隊員從村子裏走了迴來,兩手空空。


    教官迎了上去。


    “村子裏沒人”,隊員對教官說到


    教官疑惑的向村子的方向望了望,“查仔細了?”


    “恩”


    “糧食呢?”


    “沒找到糧食”


    “有牲口嗎?”


    “也沒有”


    “再去給我看看!”,教官用命令的口吻說到,“他們沒那麽快,炮是今天才打過來的,他們來不及帶走,再去找找”。


    “還找什麽呀,人都跑光了,找著糧食也是生的,怎麽吃”


    “生的你不會做熟?”,教官迴了他一句。


    “在這做?”,那個隊員不解的問。


    “在這做怎麽了”,教官伸手戳了戳他的衣服,“在這做怎麽了”


    那隊員低頭看了看,恍悟到自己現在已經是越南兵的打扮,“哦哦”,他不好意思的說,“這就去找”,他說著一溜小跑迴去了。


    “他媽暈蛋!”,教官看著他的背影小聲的罵到,然後他扭頭衝著我,“走,進去看看”


    “是”


    “村口留人警戒,其餘都去”


    “是”


    這是個越南北方山區最常見的小村莊,說它是個村莊估計都有點誇大,在諾大的一麵向陽的山坡上,稀稀落落的茅舍僅有十餘戶,在茂密的叢林的遮蓋下,這樣居住地如果不仔細尋找很難被人發現,我們以前之所以可以找到這裏,僅僅是因為聽到了牲畜的叫聲。


    因為地理位置並不重要,而且附近地形也不適合阻擊,在我們帶給炮兵的地圖上,這裏被顯眼的標記上了村莊的符號,以便於我們的炮彈避開這裏。


    我們沿著進入這個村莊的唯一的“道路”走進這個村子,穿過一人多高的灌木的叢林,眼前的景象就豁然開朗了,在村落的範圍之內,地上的植被和雜草都被清理幹淨,隻留下不到一紮高的草皮保護著地麵不被雨水過度的侵蝕,看起來就好像當時我們國內大城市綠地上的草坪。橫七豎八的小道連通著村子裏的家家戶戶,其中有些小路居然是用板石修造的一階一階的階梯路,看的出,如果不是戰爭,這裏很快就會誕生一個有規模的村鎮。美中不足的是這裏的光線有點暗,村子上方的高大的樹木的枝葉把這裏覆蓋的很嚴實,似乎這裏的人就喜歡這樣被覆蓋的感覺。可能是前些年跟美國人打仗給他們留下了後遺症,他們很害怕受到來自空中的打擊。


    我們一進入村子教官就命令我們散開,每兩人為一個單位挨戶尋找糧食和鹽,我們出來的時候帶的食物太少了,每人十塊壓縮餅幹,即便是這點食物,也是必須到了環境極度惡劣,完全斷絕食物來源的情況下維持基本體能的最低食物配額,這就太珍貴了,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清楚,必須在這裏找到能吃的東西,而且還要盡可能的吃飽,因為再往後就要進入涼山境內,在那裏想找東西吃就沒這麽簡單了。


    整個村子悄無聲息的展現在我們的麵前,透過斑駁的樹影,這個村子看起來更象童話故事講的鬼屋群落,我隨著教官沿著石板路來到一個農舍門前,順著門和窗戶寬寬的縫隙我朝屋子裏看去,裏邊黑糊糊的什麽都看不清,教官指了指示意我進去,我揀了塊小石頭扔向屋裏的一個角落,同時一腳踹開門緊跟著跳了進去,屋子裏的黑暗立刻籠罩住了我,我壓低身體蹲在地上努力適應著光線,用耳朵仔細聆聽著這所房子裏的動靜——就象剛才那個隊員報告的一樣,什麽也沒有。


    教官打著手電走了進來,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我看清了這個農舍的樣子,全木質結構,說它全木質結構的意思就是這個所謂的房屋,就是靠一根一根長短不一的木頭和竹子搭起來的,房頂則是一紮一紮的排列的密密實實的茅草。屋裏幾乎沒有什麽家具,幾個簡單的農具隨意的倒在門後,一件肮髒的不知道顏色的褂子垂在床頭,在靠近水缸的地上,一個竹筒做的瓢被扔在那裏,周圍還有一片不規則的水漬。這裏顯得很黑是因為這裏還沒有通電,實際上在當時的越南幾乎所有北方山地的村莊都沒有電。


    這個茅舍分為兩間,是並排排列的,外邊的一間相對較大,裏邊的則小一些,一大一小兩張木床對稱地放在內屋和外屋,沒猜錯的話這是個三口之家。


    他們的廚房,也就是生火做飯的地方,就在我們一進屋的門口,隻是一個石頭搭建的灶台,我摸了摸,溫的。


    教官仔細的察看了屋子的結構和擺設,他一臉疑惑的走出門向村口的小路望去,那條小路窄窄的,幾乎不能讓兩個人並行,它彎彎曲曲通向叢林深處,地上被踩的光溜溜的,露出了岩石的顏色。


    他迴身走進屋子,“給我槍”他說,


    我不知道他要槍幹什麽,我一臉疑慮的看了看這個屋子,抬手把手槍遞給他。


    “長的!”


    教官伸手接過我的突擊步槍,掂在手裏開始在屋子裏轉悠起來,他不時的抬腳用力在地板上踩,又用槍托在地板上敲打著,我明白了,原來他是懷疑越南人把糧食藏在地下,果然,在裏邊那間屋子靠窗戶的地方,槍托發出了“空空”的聲音。


    “掀開它”,教官指著那裏對我說,同時把槍口調過來頂在那塊要被我掀開的竹子拚成的地板上,拉開了保險。


    屋子裏黑暗無比就象一個山洞,教官的手電光照在那裏格外刺眼,根本幫不上我什麽忙,我示意他關掉電源,就趴在地上把頭貼在上邊仔細聽著下邊的動靜,我的手槍緊挨著我的耳朵頂在那塊竹板上,這可是個有危險的活兒,因為這些年越南人打仗的經驗不比中國人少,論打埋伏搞偷襲一點不比我們差。我緊張地趴在地上分辨著傳進耳朵的各種聲音,如果當時我真的聽到什麽不對勁的聲音,我會立刻開槍。


    過了一會我伸手開始摸索那塊竹板跟地板之間的接縫,黑暗中我知道教官的槍口也在緊張的對準著下邊的位置。我慢慢把那塊竹板掀開了一道縫,與此同時我盡量的使自己向後仰,讓腦袋躲開那條縫,然後,稍微停頓了一秒種左右的時間,我猛的一下子拉開了它,跳了起來把手槍伸了進去,下麵果然是個大洞,教官再次打開了手電。


    盡管我已經做了思想準備,但是在手電的強光下,洞裏的情景仍然讓我的心一


    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


    洞裏有幾雙眼睛正看著我,是三個越南兵!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幾乎快要凝固了,下邊居然有人,有越南兵!而我剛才爬在上麵的時候根本沒聽到任何聲音,我感到我的食指在顫抖。


    我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下麵,那三個家夥一動不動的坐在下邊,正眼巴巴的看著我。他們的軍服破破爛爛又髒又黑,與其說穿著到不如說是掛在那幾個人的身上,


    大概有一秒鍾的時間,我的腦子僵在那裏沒反應過來,我弄不清為什麽老百姓家的地窖裏會出現越南兵,而且居然這麽老實的就象標本一樣的坐在那裏。


    不過,沒反應過來歸沒反應過來,我的手指還靈活的很,隻要他們膽敢有一個微小的動作,不管那動作是什麽,我的本能都會立即使我開槍射擊。


    “冬依姆!”,我聽見教官在我身邊低聲嗬到。


    我差點聽成“脫衣服!”,我納悶的瞥了一眼教官,他正一臉兇相的瞄著下邊,


    “冬依姆!”,教官又說了一遍。


    我這才明白來教官在對下邊說越南話,讓他們別亂動。


    那幾個家夥果然聽話,乖乖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個小動作都沒有。


    手電光在那三個越南兵的瞳孔裏反射著迴光,他們的眼睛看上去就象黑夜裏的幾隻螢火蟲一樣。他們還是一動不動的坐著,毫無表情,我知道他們都活著,因為死人的瞳孔是不會反射光線的。


    教官一邊舉槍瞄著這幾個家夥一邊向外邊打了個響指,幾個隊員聞聲衝了進來。


    三四支手電齊齊的照下去,這時候我才看清楚,原來是三個傷兵,老弱病殘的,一個沒了腳,一個沒了腿,另一個也受傷了,不過不知道傷的是哪個部位,那家夥半躺在下邊,看樣子情況不妙。


    確認他們沒有武器之後,三個人被挨個兒提了上來,齊刷刷的趴在屋子的地上,頭東腳西,那個剛才半躺的傷兵終於露出了他的傷口,他背上的皮缺了一大片,一部分肌肉也沒了,多半是被彈片削去的,露出了皮膚下黑紅色的肌肉組織和肩胛骨一樣的東西,還不斷的向外滲著黃色的體液,看樣子已經有人給他上了藥。我知道這樣的傷口是致命的,他的皮膚缺損的太多,藥物對他的傷起不了什麽作用,他活不了多久了。


    那幾個越南兵乖乖的趴在地板上沒一個亂動的。尤其是那個沒腳的,年齡最大,我看足有四十多歲,一上來就給我們鞠躬敬禮,非常懂事的樣子。越南因為缺少足夠的青壯年,打仗從來都是全民皆兵,不管男女老幼,見到這麽老的兵也不足為奇,不過他們這麽順從的樣子卻不多見,就憑教官那幾句不土不洋的越南話就能讓他們這麽伏貼,這也是我見過的最聽話的越南兵了。


    估計人到了這個地步都能放的比較明白吧,我心裏琢磨。


    “給我一個屋一個屋搜!”,教官命令到,


    有了經驗的隊員們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從村子裏搜出九個這樣的傷兵,驚奇的是,一起被搜出來的還有四個越南女護士,那是四個三十歲左右黑黑瘦瘦的越南女人,相貌平平而且沒什麽精神,抓住她們的時候她們還在給傷員換藥。


    韓越分隊的越南軍服沒騙過越南兵的眼睛,對越軍而言,如此近距離長時間的接觸,他們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是不是自己的部隊,靠蒙是蒙不過去的。我們把這些人集合在外邊的空地上,一一詢問了他們的情況,大概是看我們來者不善,那些越南兵都表現的很老實,有問必答,沒有一個人企圖表現個人英雄主義。


    從他們交代的話裏我們知道了他們是越南的“高北師”,也就是346師的傷兵,是兩天前撤退到這裏的,他們的部隊拿走了他們的武器之後給他們留下了幾個隨軍的護士照顧他們,並且留下了足夠的食品和一部分藥物。一個傷兵告訴我們,他們原本指望這裏的老鄉可以照顧並且轉移他們,可是在他們到這裏之前這個村子的居民就已經離開這裏向南跑了。


    之後,我們按照這些越南兵的話果然從地窖裏找出了大量的壓縮餅幹和不少罐頭,還有一些藥品,我們的食品得到了充足的補給,平均每人能分到兩公斤餅幹和一瓶罐頭,大家都很滿足。


    教官坐在一塊石頭上一邊美滋滋的吃著罐頭一邊把我叫了過去,


    “這些兵沒武器啊”,他對我說


    “是”


    “為什麽?”


    “可能是打窮了吧,給他們留著也是浪費”,我考慮著說,


    “麻煩那!”,教官嘴裏塞滿了罐頭,嘟噥著對我說。


    我知道他說的麻煩是什麽意思,他在發愁怎麽處置這些人,想讓我們把他們送進戰俘營或者醫院是不可能的,我們不是救護隊。可是就這麽放了他們也不安全,畢竟這裏離諒山很近了,萬一我們的行動暴露,那就前功盡棄了。


    我掃了一眼韓越,他正靠在一顆樹上吃餅幹,眼睛半閉著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其實換個角度想一想也沒什麽大麻煩,我想了一下,這一帶已經沒有越南的大部隊了,而且這個地方無險可守,前邊是重鎮諒山,後邊是扣馬山,越南人是絕不會重視這個小地方的。況且這裏也不是通往涼山的必經之路,如果把這些傷兵集中起來,留下兩個人看守,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大問題,再說我們的大部隊用不了幾天就會打過來,到時候自然有人處置。


    “你的意思呢?”,教官問我


    我把想法說了一遍,


    “哦”,教官拉著聲調說。


    “這個辦法簡單”,教官說完衝韓越招了招手,“來”


    韓越走了過來。


    “他說咱們留倆人看著,其餘的走,你說呢?”,教官指著我對韓越說,


    “不能走”,韓越斷然的說。


    “為什麽啊”


    “情況不對”


    “是嗎”


    “是”,韓越頓了頓說到,“從高平下來不走這裏,這一帶沒有大部隊,從這兒到不了諒山,繞這個圈子是要迴去”。


    初次聽韓越說話的人都會覺得他顛三倒四,不知道在說什麽,隻有接觸時間長了才會明白,他的話每句都要分開了聽,因為一句就是一個意思,跟下一句沒聯係。


    “傷員用不著這麽多護士”,韓越又補充了一句。


    “嗬嗬”,教官笑了起來。


    被韓越這麽一說我也有點恍悟,確實有點道理,這個地方處在戰線之外,他們應該向南逃而不是跑到這裏,跑到這裏並不安全,而且,對這幾個傷員來說,四個護士確實有點多。


    “你覺得呢?”,教官問我,


    “。。。有道理”,我不得不點頭承認。


    韓越的話提醒了我,我想起來剛出發的時候,部隊裏曾經流傳,說越南指揮官都異常狡猾,346師的團以上指揮官全部突圍,一個都沒逮住。。。


    我再次把臉扭向那幾個人,莫非這幾個家夥是漏網的指揮官?


    這事還真有可能。


    如果他們真的是軍官,那這個事就如同教官所說,有點麻煩了。越南的軍官都是這些年實戰中曆練出來的,身經百戰,打仗的經驗豐富的很,尤其通曉中國軍隊的戰法,要是放跑了這些人,那可就等於給我們自己人挖了坑,可問題是怎麽處理他們,我們離開大本營已經很遠了。


    而且,還有更麻煩的事,如果韓越的設想是真的,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接他們。


    “怎麽辦,說啊”,教官又在問。


    “唿叫基地,派人來運走”,我說。


    教官抬手看了看表,撓著腦袋沒有說話。


    “你們走,我殿後”,韓越掃了我一眼說到。


    在韓越說那句話的時候我清晰的看到他的臉上泛起一股殺氣。


    我根本不信這話,他想殺了這些人,我一眼就


    看的出。


    “你又想幹什麽?”,一想起剛才那個小家夥的死我就很煩韓越,看見他這副樣子簡直讓我惱火。


    “殿後”,韓越重複了一遍。


    “我提醒你,這是戰俘”


    韓越眯著眼看了我好一會,然後走到離我不到一尺的地方,對我說到,“他們不是戰俘”。


    “不是戰俘是什麽?你他媽上癮那!”,我幾乎急眼了,韓越這種嗜殺的惡性真讓我厭惡。


    “你們先走”,韓越語氣死板的又說了一遍。


    我一句話都不想跟那個瘋子再講,我轉向教官。


    “我要求唿叫基地”


    “來不及了”,韓越在我身後冷冷的說。


    教官一言不發的背過手去從我們的身邊走開了。


    我擺手叫過了通訊兵,從他的背後拽出了電台的話筒。


    我的餘光看到韓越手一揮,對他的隊員打出了一個“立刻行動”的命令,他的隊員馬上就向那些越南人撲了過去。


    “你動動看!”,我隨手掏出了槍,一下頂在韓越的下巴上,我的槍機頭從來都不關,這個習慣韓越很清楚。


    我腦子裏想的隻有一個事------我們是正規軍,我們做出過承諾,遵守《日內瓦公約》,槍殺戰俘這樣的事是犯罪。


    “嘿嘿”,韓越衝我笑了笑,他的笑聲聽起來讓人發毛,他輕輕的按下我的槍管,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周圍。


    “在這開槍?”


    “我警告你,他們是戰俘”


    “笨蛋”,韓越還是那樣的表情,“他們隱瞞身份,不算戰俘!”


    我被韓越的話嗆住了。


    “把電台拿過來!”,韓越衝他的隊員喊到。


    一個隊員跑過來,一甩手扔在我麵前一部老式電台,我掃了一眼,居然是一部63式電台,那是當年中國支援越南的軍用物資。


    “士兵會有這個?”


    這小子竟然搜出了這東西,我對著韓越再一次無語了。


    越南人很缺電台,這我知道,這部63式電台也是我們早先抗美援越的時候支援過去的,低級指揮官手裏很難有這東西。


    韓越不再跟我講話,他麵向我後退了兩步就向那些俘虜走去。


    在不遠處,他的那些隊員早已把腳踩在越南人的身上,摩拳擦掌的準備好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說實在的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處置這些越南人,我知道他們多半是軍官,在我們麵前表現那麽老實隻是為了蒙混過關。但是,他們即沒反抗也沒武器,殺掉他們和殺平民有什麽區別,我怎麽都覺得不妥。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或跪或踩的壓住越南人的身體,就象是在對付一隻隻的牲畜。韓越這時惡煞一樣站在他隊員的前邊,冰冷的目光掠過那些傷兵,嘴角掛著一絲冷酷的笑意,他把手臂微微抬起,然後向下做了一個“執行”的手勢。


    猛然間,一陣淒厲的號叫聲傳了過來,那些人動手了,他們就象一群屠夫,手起刀落把刀子一下下紮進越南人的身體裏,刀子進入身體時發出“撲撲”的悶響。


    我把臉扭到了一邊,這不叫戰鬥,這叫屠殺。我用盡全力抑製著我的衝動,我多希望那些人在臨死前反抗一下,哪怕是流露出憤怒的眼神也可以多少平息一點我的罪惡感。


    我的隊員們也和我的表現大同小異,他們多數都低著頭或者把臉扭向別處,不去看那個場麵,我很清楚他們並不是沒有看到或者聽到,而是不忍心,和我一樣,他們對這樣的殺戮感到厭惡。


    不到一分鍾,越南人的號叫漸漸低了下去,一個個痙攣的身體也慢慢停止了蠕動,他們的傷口裏已經不再向外噴湧鮮血,相反,他們的嘴裏和鼻孔裏卻滲出血來。


    我感覺一陣反胃。


    “魯!”,一個女人的尖叫驟然響起,這聲音象針紮一樣刺進我的耳朵裏。


    我抬頭看時,一個越南女護士一邊狂叫著一邊象一隻受傷的兔子一樣連滾帶爬的跑向叢林裏。


    身後,韓越捏著匕首的胳膊在她的後邊揚了起來。


    “住手!”,我大喊了一聲。


    我的聲音沒落,一道白光從韓越的手裏飛了出去,筆直的射向那個逃跑的女人。


    又是“撲”的一聲,那把匕首準確的釘進那個女人的後心,那匕首紮的是那麽準,從左胸後斜著刺進去,整個的刀尖都深深的埋進她的後背,隻留了一截刀柄在背上晃悠。


    那女人“恩”了一聲就趴在了樹叢裏,她在自己倒下的地方扭動著身體,大概還沒明白是什麽東西打中了她,她一邊扭動一邊奮力的去抓她身邊的樹枝,想讓自己站起來,她還想繼續跑。


    沒過多久,她抽搐著癱軟了下去,慢慢的張大了嘴,兩條腿也開始無規律的蹬了起來。


    背對著我的韓越把頭扭向了我,他大概是覺察到了什麽,他毫無表情的把臉扭向了我站著的位置,目光在我的手上彈了兩下,我手裏的槍已經瞄準了他的腦袋。


    “你不信?”,我低聲說。


    韓越一言不發的看著我。


    “過來!”,我把槍衝他點了點。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韓越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


    “舉起手,過來!”


    “好啊”,韓越答了一句,慢慢轉過了身。


    我的槍口始終沒離開他的腦袋,我認為在這個時候他必然不敢妄動,然而,等這小子把身體完全轉向我的時候,我卻發現在他下垂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隻槍,黑洞洞的槍口斜著向上也對準了我。


    “他媽的想造反啊!”,教官這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他呲牙瞪眼的衝著韓越叫嚷著。


    “我他媽還沒死呢!”,教官邊喊邊站到我和韓越中間,用手指著韓越罵到,“他媽的你給我放下!”


    韓越聞聲垂下了槍口。


    “你也放下”,教官用緩和的口氣對我說。


    看著我把手槍塞進套子裏,教官鬆了口氣,他也把摸著槍的手從槍把上移開,向韓越走了兩步。


    “韓越!”,這是我第一次聽教官直唿韓越的名字


    “我希望你明白,你隻代表你自己,不代表我們”


    韓越沒有說話。


    “對剛才的事你要完全負責!”


    “我負責”,韓越不卑不亢的迴答。


    “好!”,教官迴到,


    “但是這些人,一個也不能留!”


    “你。。。”,我肚裏又竄出一股火。我看見還有三個護士正傻了一樣的跪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她們的皮膚本是黑褐色的,但是現在看起來就象是灰色。


    “留下一個也是禍害!”,韓越就象是故意在激我一樣的說到,說著他揪起身邊一個護士的頭發,抽出了刀。


    我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忽”的一下又拔出了槍。


    “小徐。。。”,教官忽然用他從來都沒有過的輕柔的聲音叫我,同時我也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抓住了我的槍管。


    “你這是幹什麽,要跟弟兄刀槍相見嗎。”,教官說著,把我的槍管塞向我的槍套,“咱們還有任務,難道你希望兄弟們死在這幾個人手上!”


    “。。。你在慫恿他!”,我也頭一次用這樣的口氣對教官說話。


    “就算是吧”,教官低下頭。


    。。。。。。


    將近正午的太陽高高的懸在頭頂,陽光鑽過頭頂枝葉的縫隙在地麵投射出斑駁的樹影,忽明忽暗。


    “戰爭就是這樣,難說對錯。”,教官的聲音迴蕩在耳邊。


    “隻要為了完成任務,我不管你們幹什麽。。。”


    那些越南人屍體被胡亂扔在地上,擺著各種姿勢,他們的臉上還掛著臨死時猙獰的表情。對真刀真槍的敵人我不會手軟,更不會同情


    ,但是,這樣麵對麵的殺死手無寸鐵的人。。。


    那幾個女人在被割斷喉嚨時發出的“唿唿”的哨音,她們的嘴裏和鼻子裏冒出的血泡,她們恐懼和怨恨的眼神,這些都象照片一樣定格在我的腦子裏。


    我的分隊最後離開那個小村子,我們在那裏耽誤的夠久,已經沒時間掩埋那些屍體,為了避免被前去接應的越南人看到那裏的狀況,我們在離開的時候唿叫了後方炮火。


    離開五分鍾後,成群的炮彈唿嘯著覆蓋了那裏,把那個村莊炸成了一片火海,片瓦無存。


    。。。。。。


    這是我跟韓越在開戰之後的第一次合作,也讓我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韓越:一個狼一般的嗜殺的韓越——這是我對他的評價。這個評價使我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再跟他接觸,即便在偶爾的合作之中,我都始終堅持一個原則:不到萬不得已不攪在一起,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我不想被人在背後叫我“屠夫”,更沒興趣總是給他擦屁股。


    順便提及後來的行動,我們費盡周折所奔赴的目的地——諒山州。那個被越南政府宣傳成軍民一心,同仇敵愾的,所謂固若金湯的城區,當我們到達的時候才發現那都是越南人在吹牛。整個城區都亂了套,到處都是逃難的越南人,他們每個人看著都很倉皇,很多人甚至連褲子都會穿反。從他們的臉上,我們絲毫也看不到半點誓與土地共存亡的意思。倒是有大批的越南軍隊焦頭爛額的在城裏城外布防,挖壕溝,搶工事,運送彈藥,還有那麽點抵抗的意味——不過那都是白搭,後來的事實證明,越南軍隊所做的努力與十五萬發炮彈相比,相當於螳臂當車,我們的炮彈在一個小時之內就讓整個諒山變成了一片平地,連一棟直立的建築都沒留下,他們的守軍也全軍覆沒。


    可對我們來說,這情況就有點哭笑不得,要知道我們本是奉命去製造混亂的,可那裏比我們想象中還要混亂,早知如此我們才不費那麽大勁過去,這事把教官氣的滿嘴髒話,直到迴基地他還一肚子不順心。


    向基地匯報了情況後,基地在很短的時間就給我們迴複了“返迴”的命令。在離開之前,我們順便炸毀了那裏的電站供水和廣播電台,算是為進攻做了微不足道的貢獻。


    不過有件事很遺憾,那是在我們迴來之後,情報部門告訴我們說,有支越南的特工隊在得知我們的行蹤之後也進入了諒山尋找我們,和我們走了個前後腳。這事把我們後悔的直拍大腿,失之交臂啊!要是早一點知道這個消息,不要說基地催我們返迴,就是軍委催也沒用,說什麽也得跟他們實打實地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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