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從屋裏出來,後麵跟著阮氏。


    兩人一起走出院子,就沒有再一路同行。


    太子妃迴住處,阮氏順著原路出宮。


    南昭雪和封天極沒跟太子妃,一路跟著阮氏。


    離開時,南昭雪迴頭望了那幾間屋子一眼。


    阮氏走得很快,遇見過兩次東宮巡防隊,但都在暗處躲過。


    直到順利出去,又上了馬車。


    南昭雪和封天極也迴到馬車上,封天極給她換手爐裏的炭,她一邊烤著火,一邊擰眉沉思。


    “在想什麽?”


    南昭雪喃喃道:“總感覺哪裏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


    “阮氏應該不是頭一迴來,”封天極把手爐遞給她,“否則,太子妃不會讓她一個人出宮。”


    南昭雪眼睛微亮:“不錯,剛才阮氏出宮,走得太順利,說實話,就宮中那些路,我恐怕會迷失方向,何況還是晚上。”


    “這麽看來,阮氏和太子妃,關係確鑿,南家是鐵了心要搭上東宮這艘船。”


    南昭雪抬眼看封天極:“王爺,皇上會不會因此懷疑你?”


    “懷疑我什麽?”


    “懷疑南家支持東宮,懷疑你也占東宮,畢竟在所有人眼中,我是南家女。”


    封天極撥撥炭火,紅通通的炭映著他冷厲的眼神,“不會。”


    他說得斬釘截鐵,南昭雪一時愣住:“為何?”


    封天極沉默稍傾,緩緩道:“因為我中毒時,太子在我身邊。”


    南昭雪眸子微睜。


    封天極聲音低沉:“這件事情,我沒有對其它人說過,對天徹也不曾提過。都知我中了毒,卻沒幾個人知道,我究竟是怎麽中的毒。”


    “那日天氣晴好,父皇傳旨讓我入宮,說是一同去騎射,我進宮之後,圖四海說,父皇剛接到一道緊急奏折,讓我稍候,處理完就來。”


    “我剛坐下,太子也來了,說是有事要稟報。圖四海端了點心茶水,”封天極目光掠向車門,透過車簾縫隙,望向茫茫黑夜,“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碟杏仁酥。”


    “我與太子口味很不一樣,但唯獨杏仁酥,是我們倆都喜歡的。當時,是我先吃了一塊,”封天極自嘲地笑笑,“後來中毒了,太子自然不會再吃。”


    南昭雪靜靜地聽著,聽得出他平靜底下的驚濤駭浪。


    當時的情景,如果中毒的是太子,那麽,封天極也逃脫不了被調查被追責。


    以太子的心胸,極有可能會恨透封天極,哪怕封天極也差點被害,但太子會以為,是他替封天極擋了災。


    現實是,中毒的是封天極,他身子迅速垮了,無法再迴邊關,必須交出手中軍權。


    太子與他一起,雖不至於被追責,但私底下,也未必不會被非議,被懷疑,太子未必聽不到,同理,以他的心胸,勢必以為,流言是封天極所散播。


    而封天極又失了軍權,生死難料,再沒什麽可拉攏的價值。


    一碟點心,太子與封天極,心中都埋入了一根不可排除的刺,也永遠不可能再成為同一隊的隊友。


    南昭雪心若沉入穀底,渾身泛涼。


    圖四海親自端去的茶水點心,哪怕是端給皇子吃的,但那也是皇帝的地盤,所有的東西,勢必都會經過嚴格的檢驗。


    下毒的人會是誰?究竟真的是有人鑽了不可能的空子,還是……這根本就是帝王之術?


    天家父子,骨肉真情,就涼薄到這種地步嗎?


    “後來呢?”


    封天極微歎:“後來,我失去意識被抬迴府中,聽說父皇大怒,徹查宮中,杖殺了一大批太監宮女。


    就連圖四海,也被杖刑三十,在床上趴了一個多月。


    據說,當時血染透了書房門前地磚,那些朝臣,每每去書房,都會白了臉。”


    “父皇痛心疾首,太子也時時來探望於我,補品堆成了山,父子情深,兄弟友愛,就是如此罷。”


    南昭雪喉嚨一哽,不知該說什麽,封天極說得越是平靜,她越能體會,他當時的心寒心冷。


    難怪,當初見他時,他一副瀕死的樣子,那副模樣,不隻是因為身體中毒,而是因為人本身就失去生的意誌。


    “雪兒是在為我難過嗎?”


    南昭雪抿抿唇,迎著他漆黑的目光:“王爺不必太過感傷,會查清楚的,究竟誰是人,誰是鬼,我都會幫你查清楚。”


    封天極極慢的翹起嘴角,黑沉沉的眸中又燃起星星光亮:“感傷的確是有,但終會過去,其實我也有慶幸的一麵,慶幸我將死,你來衝喜,讓我見到你。”


    南昭雪心頭一熱,封天極不是擅長說什麽甜言蜜語的人,但每每說起,卻最能動人心。


    然而,暖意剛起,她忽然又感覺一陣頭疼。


    這種感覺太過熟悉,讓她瞬間渾身僵硬。


    她立即深吸一口氣,摒棄所有念頭,迅速進入冥想狀態。


    這是她多日以來,想出來的對策。


    無論是對身處的環境還是對身體或者是疼病,她都不喜歡脫離掌控的感覺。


    那次突發急症,她一直休養,期間也是純做鹹魚,也想了許多對策。


    放空,冥想,就是其中之一。


    封天極見她臉色不對,又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心也跟著猛地收緊,但並沒打擾她。


    察覺到車速降下,應該是快到目的地,封天極輕步下車,讓百勝不要出聲。


    南昭雪緩緩睜開眼,慢慢吐了口氣,頭雖然還有點隱隱的疼,但比起剛才好很多,比上次也輕太多。


    看來,這個法子,有用。


    但她並沒有輕鬆多少,這始終像是一個不定時炸彈,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發作。


    禁術,要是讓她知道,是誰用了這種陰毒的法子對付她,一定要百倍奉還!


    她掀簾下車,封天極過來接她:“剛才怎麽了?不舒服嗎?感覺如何?”


    “沒事,就是突然想到點什麽,”南昭雪沒有如實說,岔開話題道,“已經進去了嗎?”


    “嗯,剛進去,走的後門。”


    “好,我們也進去看看。”


    南府後門,封天極進去不費吹灰之力。


    他進去打開門,南昭雪閃身進去,在前麵帶路。


    近年關,是南運程最忙的時候,許多鋪子的生意要盤點,查帳,所以,一般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各個鋪子中,很少在家。


    這倒方便了阮氏。


    南昭雪輕車熟路到阮氏的住處,透過窗子,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穿得不錯,也戴了兩件貴氣的首飾,但依舊遮掩不住渾身的土氣,臉上的紋路也蓋不住。


    南昭雪腦海中有模糊的印象,這位應該就是劉姑姑,看相貌,和劉海忠的確有幾分相像。


    阮氏把一個盒子和一個紙包遞給她:“迴去以後不必聲張,這件事情我會處理,這是你愛喝的茶,還有一支金釵,你且拿著吧。”


    劉姑姑心中大喜,推辭幾句趕緊伸手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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