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兩道懾人的藍色幽光,乃是王哈桑的雙眸,他盯著兵主,嗓音低沉:


    “汝換上這身禮裝,甚好。”


    “……”


    推開神廟大門的雷恩手掌一僵,表情愣了一下。


    老爺子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年輕人,你衣服不錯……’


    雷恩之前想過,王哈桑和他見麵時第一句話可能會說什麽……但老爺子這個這開場白也太普通了,或者說太“平易近人”。


    不過想到身上這件“星辰禮裝”是抑製力阿賴耶贈送,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雷恩純銀色的雙眸微微眯起,與台階上初代山之翁幽藍色的眼睛視線刹那交錯。


    一人抬頭。


    一人俯視。


    黑暗中,兩道如鬼神般的可怕眸光似兩柄利刃般激烈碰撞在了一起,有電光一閃而逝!


    雷恩的衣袍散發出淡淡的星輝,聲音清冷:


    “原來如此,你覺得我很危險,是一個不穩定因素,是拉攏還是除去,拿不定主意。”


    初代山之翁對他顯示過善意,所以通過梅林之手借出一角黑袍給他,作為信物。


    初代山之翁對他表露過惡意,之前他那句“不若就此安眠”不是玩笑,殺意不加掩飾。


    態度似乎很曖昧,矛盾。


    “凡此世之生靈,無論人類,妖精,魔獸……都存在一定範疇內的天命之軌跡。


    然汝是例外,無法歸類之異類,命運虛無者,對吾而言無疑是一種天敵或不可知因素。”


    王哈桑的聲音仿佛青銅摩擦一樣,渾厚而低沉。


    他語氣中罕見地帶著一絲困惑,似乎不知道如何將兵主歸類,對於天命的審判者者而言,命運虛無者是一種錯誤或bug。


    就類似於孫猴子勾掉了生死簿,讓閻王爺十分難受,以後對猴子再也無何奈何。


    王哈桑對於兵主這種“天命不存”的異類肯定是會覺得有點別扭的,這基本無關個人喜惡了,習慣上就不太適應。


    雷恩對此有所預料,非常淡定:


    “這不是定罪的理由,法官不可能因為無法判斷出某人的罪行,就做出有罪的審判。


    世無全知全能者,即使是神也不例外。”


    “然也。”


    王哈桑頷首,壓下了這份不解,雙眸中依然藍芒幽幽閃爍,“此非吾之敵意所在。


    汝與假借魔術王之名、進行燃燒人理之輩本質上近似,實為同類,七大災厄之象征也……雙麵性,複雜……威脅麵之大令吾躊躇不定,難以抉擇。”


    這話信息量十足,意味深長。


    甚至直接把兵主和“人理燒卻”的幕後黑手魔神王蓋提亞劃上了等號。


    ‘災厄之象征?’


    聽到這話,雷恩的銀色瞳孔收縮了一下。


    這代表著初代山之翁並不是從同樣具備ex千裏眼、冠位術階資格,以及聖杯製造技術等一係列表麵特征得出的結論,而是看到了更本質的問題。


    “你已經知曉了?”


    雷恩並未否認,瞳孔一片雪白,牢牢鎖定了山之翁。


    他已經做好了和對方翻臉的準備。


    “汝身上隱約有一點和前路上,那位沉睡將歸的創世母神(提亞馬特)相似的氣息。”


    王哈桑語氣冷冽,話音剛落,神廟內氣溫陡然下降了不少。


    顯然他至少去過第七特異點一趟,隻是判斷出還遠未到動手之際,又迴歸了這裏。


    鏘~


    雷恩沉默不語,他伸手,從藍色漩渦狀空間門中拔出了銀白色的幻想大劍。


    最差的結果,這次他和王哈桑隻能活下來一個。


    看到這一幕,王哈桑的眼眸中頓時幽光大盛。


    他沒有立刻出手,圍著他踱步,低沉渾厚的話語、以及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就仿佛晨鍾暮鼓一樣,迴蕩在神廟之中。


    “吾早該想到的,兵之主宰,亦是所有兵器與工具的主宰,主掌殺伐與兵戈。”


    “人類惡,七大災厄,原罪之獸,它們誕生自人類的文明,為伴隨人類的發展變得越來越強大,卻能從社會的內側將文明毀滅,是癌細胞般的存在。”


    “工具,兵器,戰爭,殺伐……伴隨著人類的整個文明史。


    工具代表文明高度,生產力,人類使用工具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戰爭摧毀文明也傳播文明,殺戮製造死亡也孕育新生,毀滅過去革新未來……”


    “製造人類所創造的、所有殺傷性物品,將人類所創造的、所有殺傷性物品發揮到極致……都是兵之主宰的本能。”


    “災厄(beast)會連鎖顯現,汝甚至不太受世界的力量(抑製力)所限,是人類惡最佳、最強、最有潛力的載體!”


    “持【收集】或【進化】之理,象征著統籌或變化,立於虛無未知之位,足以摧毀多次元的災厄,可為終焉之獸beast7(相比異星神,雷恩才是真正的外來者,足以超越beast1蓋提亞,甚至取代異星神成為終局之獸)!”


    “兵主,這就是汝,是冠位caster,亦是隨時可能失控的獸之原身!”


    真相顯露。


    石破天驚的話語。


    亦到了柳暗花明,或圖窮匕現之時!


    這不可能單純是王哈桑的推斷,很有可能是抑製力分析出的情報或if(未來的可能之一),或許抑製力都有遲疑……


    初代山之翁的話沒有傳到外界,隻在神廟中迴蕩。


    即使如此,他每一句話說完,神廟中的氣氛就愈發森然可怕,如同黑雲壓城!


    他的聲音不斷疊加,宛如狂濤,最後震的整座神廟都微微顫動起來,死神降臨,黑霧滾滾擴散,屬於冠位assassin的可怕氣息淋漓盡致的顯露出來!


    “汝沒什麽解釋的嗎?”


    風聲唿嘯,王哈桑掀開黑袍,提起手中那柄稀疏平常的大劍對準了雷恩。


    死告天使,他一生不斷揮舞,被堅信的信仰所浸透大劍,殘破的劍刃上流轉著一層死亡魔光──那是即死的危險性。


    雷恩身體一寒,卻麵不改色,舉起了屠龍的黃昏之劍,劍刃上一抹青光流淌:


    “你所言皆為事實,無需辯駁,我隻有一問。


    汝可聽聞誰有殺人傾向尚未動手,而先入獄者乎?”


    “……”


    王哈桑眸中的幽光閃爍了一下,宛如死神般節節暴漲的恐怖氣勢稍微停頓了片刻。


    他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威脅再大那也是兵主失控之後,既然沒發生那你還說個屁,憑什麽亂扣帽子。


    若不是兵主失控後後果實在太嚴重,比人理燒卻都恐怖的多,他還真懶得理會。


    強盜持刀殺人未遂,和野心家拿著核武器按鈕沒能按下去的後果,不可同日而語。


    “一步登天,汝可永遠不動搖?”


    王哈桑並未放下手中的大劍,一對幽藍色的眼睛瞪著他,仿佛要穿透他的內心。


    他很清楚,那無形無質、概念性的人類罪孽災厄之力從未遠離兵主,隨時準備擁抱他。


    隻要兵之主宰放開自己的心靈,認可它,接納它,甚至不用一天,他就可以迅速成長為一個完全體的beast。


    力量瞬間超過創世母神,再給一段時間成長足以讓第一獸(魔神王)都黯然失色!


    原本是不可能進化的這麽快,即使是獸也有個成長過程。


    比如同樣是獸的芙芙。


    又比如和雷恩一樣,原本是人類後來才化身為獸的殺生院祈荒,她甚至隻是半獸,需要和伽摩魔羅合一才算完整。


    但是……


    代表人類罪孽惡業的原力太鍾愛或渴望雷恩這個完美的載體了,幾乎予取予求,隻要接受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催熟他。


    王哈桑深知這一點。


    這也是那個假扮魔術王的第一獸(魔神王)都不敢直接和兵主碰麵的原因。


    怕他受到刺激或威脅徹底失控,造成獸之間的內戰,即使魔神王也不敢說和另外的獸戰鬥後,活下來的一定是自己。


    畢竟是代表兵器和工具的獸。


    他就是創造出可以無視不死性、破除各種概念專門殺戮神明或其它獸的可怕武器都有可能。


    兵主完全可以一步登天。


    一旦失控,力量超越主神最多一兩個小時,成為完全體的獸最多不過一天。


    就是他動手也必須速戰速決,獻祭冠位靈基換取最強一刀,不能有絲毫拖延和遲疑。


    因為兵主也達到了冠位的高度,盡管不是世界賦予的冠位靈基,而是自身不斷進化強大的結果,強度上目前略差,但高度卻不會遜色多少。


    麵對王哈桑的質問,雷恩一笑,也不作出保證: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沒有永遠不變的事物。”


    “……”


    王哈桑突然有點心累。


    他發現兵主這個年輕人挺光棍的。


    隨你怎麽說,愛咋咋滴。


    反正我就這樣,也不屑置辯,對方毫不猶豫地拔出了魔劍,很顯然不惜一戰。


    他其實挺欣賞這爽利的作風,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但是一步登天的誘惑太大了,王哈桑也無法保證兵主一定可以保持本心。


    他確實產生過抹除威脅的想法,就連召喚他的抑製力態度也曖昧不清,既沒說讓他動手,也沒說不允許出手。


    看著那位沉默不語的山中老人,雷恩咧嘴一笑:


    “你是個刺客,卻熱愛著這個剽竊,為此操碎了心。


    我卻不是如此,我沒那麽偉大,我不愛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也不在乎他們的死活,我隻在乎與我有關的人。


    我也喜歡人們創造的、那些我認為美麗或生動的事物,比如寶具。”


    話語頓了頓,雷恩迴頭一瞥,指了指亞茲拉爾神廟外那道穿著紫色緊身衣的倩影。


    “我也並非和你一樣幾乎無欲無求,那個女人,我喜歡她。


    通過占有她,我會覺得很滿足,我要是那個家夥,才不會進行什麽無聊的人理燒卻。


    有這種偉力,我會先去影之國霸占她,再去星之內海擄走妖姬摩根,然後去現世搶走愛爾奎特,兩儀式,蒼崎姐妹……


    江山如此多嬌,隻有腦子瓦塌了,才會想把一切燒幹淨。


    如你所見,冠位暗殺者,我是一個俗不可耐的好色之徒,君臨俗世的野心家。”


    在他眼中,蓋總真就是個腦癱。


    “人理燒卻”也好,五戰時金閃閃想用聖杯黑泥洗地,進行全人類試煉也罷……在雷某人看來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腦癱行為。


    別談什麽有哲學意味,特別意義,深刻思想之類的。


    腦子裏不進幾桶水,腦漿沒堵塞,不會想到這些玩意。


    有這功夫,欺男霸女,魚肉鄉裏不香嗎?


    “……”


    王哈桑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有點啞然失笑。


    “是吾想的太多,也太高看你了,汝的欲求之低俗,已經到了其餘獸不屑為伍的地步。”


    雖然知道不少內幕,但人的性格,欲求,觀念和思維模式,不當麵交流是很難判斷的。


    雷恩:“……”


    這迴輪到他沉默了。


    雖然初代山之翁說的是真話,但也太直白了,莫名打臉,他兵主不要麵子的嗎?


    “那你不打算為民除害了?”


    雷恩聳了聳肩,以聊天的口吻隨意問道。


    他不介意對方之前的試探和殺意。


    舉個例子,換作任何國家的警察,可以允許有人帶著菜刀或持槍,但絕對都不會允許一枚隨時可能爆炸的人形核彈四處亂逛,即使對方沒做任何壞事。


    犯人威脅太大,超出承受底線,無罪都可以直接關起來。


    “強者不會因為言語輕易動搖,不出手是覺得扼殺汝風險很高,但是,或許也可以輕鬆解決,吾不介意試一試。”


    王哈桑聲音再次變得古井無波,沒有一絲情緒,眸中的幽藍色光芒讓人膽寒。


    “是嗎?那等會打傷了你老人家,可別怪我不尊老愛幼。”


    雷恩嘴角上揚,舉起黃昏之劍。


    他明白對方的意思,假如他太菜,不介意順手收了他的狗頭。


    轟!


    下一秒,他白發飛舞,眸若冷吊,身上爆發出實質化的血腥煞氣,如同殺神附體。


    對麵,王哈桑也一甩黑色披風,橫握住殘破的大劍,死亡的氣息瞬間浩蕩著淹沒了整個神廟,就像閻羅降臨人間一樣!


    殺神戰閻王。


    兩道恐怖的氣息彼此傾紮,碰撞,虛空震蕩起魔力潮汐!


    黑暗之中,一對天神般的銀眸和高台上一對死神似的幽藍色瞳孔無聲對視。


    殺氣交織,戰意在醞釀。


    兩人氣息之強甚至傳到了外界,天地變色,風發出了淒厲的唿嘯,宛如末日般的悚然氣息讓咕噠、三藏等人臉色一變。


    “談崩了?”


    “不清楚……”


    “後撤!”齊格魯德突然冷喝一聲,抽身後退。


    學妹臉色凝重的舉起了盾牌,藤丸立香沒有絲毫猶豫,和三藏小姐、表藤太一起極速退後。


    “年輕人,需要讓你先出手嗎?”黑霧之中,王哈桑的聲音冰冷無情。


    “放馬過來吧。”


    雷恩衝他勾了勾手,臉色冷然。


    嗖~


    殺氣滾滾,一道幽影鬼魅般的逼近,速度快到就連『破妄之眼』都隻能看到殘影!


    一把殘破的大劍在他眼前迅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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