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頂的那七八架拋石機已經開始發射測距所用的石彈,拋石機旁邊的那些草球上也已經開始淋澆石脂水,數十個石脂水罐子已經被敲開了泥封。


    那些石脂水罐子後麵堆著的,便是火水。


    這些由白山國工匠最新改進過的陶瓷容器,容量幾乎翻了一番,可以達到拋更遠的射程。


    並且,後陣的這些拋石機較以往又有了明顯的區別。


    這些拋石機不再是以往那種三砲梢或四砲梢裝在同一個砲架之上,而是六砲梢甚至七砲梢的級別!


    其中體型最為巨大的七砲梢拋石機,需要兩百多砲手來協同操作才能進行高效的施放!


    後陣這些留守的士卒安靜的坐在地上,鎧甲和各式兵器放在身邊。


    雖然沒有輪到他們出戰,他們彼此之間也極少交談。


    其中不乏一些老卒甚至仍在那裏閉目養神,一點也沒有受到戰場上那種讓人血脈賁張的環境所影響。


    雙方加起來數十萬人的規模,注定了這一場戰爭不可能是一兩天就結束的。


    弦繃得太緊,就會斷掉。


    白山國大軍顯露出來的這一份從容是建立在漠北大軍近期對金帳汗國連場的勝利之上的。


    白山行營、各大部落的旗軍當中的老卒,大部分都經曆過上一次漠北之戰,多少有些百戰餘生的精銳模樣了。


    當然了,由宗主國翰國所提供的精良兵器、鎧甲也讓原本就十分悍勇的漠北人如虎添翼。


    圖騰旗軍的幾個萬人隊方陣在各級將領的催促之下,開始向著緩坡頂挺進。


    圖騰旗軍畢竟是金帳汗國精銳,知道即便神侍為他們祝福,戰場上的拚殺最終仍是要靠他們自己的手中的刀槍。


    神侍能夠占卜戰爭的勝負,卻不可能決定他們每一個小卒的生死。


    在隊伍推進過程當中,原本還有些鬆散的陣列逐漸開始整齊了起來。


    就連那幾麵原本有些蔫頭蔫腦的圖騰旗幟,在迎著肆意的山風發出獵獵作響的同時,終於頂立了起來,多少有些傲立的姿態了。


    包丁此時仍是一馬當先,聞名伴駕於其左側。


    兩人為這一小隊人馬的矢芒,數十騎王帳親衛則自行形成了箭矢的衝鋒陣形。


    包丁將自己手中的斬鬼彎刀向天一撩,接連劃了三個大圈。


    留在陣後的阿拉坦王看在眼裏,連忙招過來會令兵,下達了最新的指令。


    幾個傳令兵手中旗幟疾揮,打出了簡單明了的旗號。


    後陣當中,早已經準備就緒的那幾架拋石,由砲手用絞車把長臂向後絞至幾乎水平。


    突然放開,石袋即迅速升起。


    當短臂重錘完全落下時,一顆顆澆灌了石脂水的巨大草球被點燃,從彈袋中疾射而出,拖著長長的黑煙,朝著緩坡下落去。


    這時,包丁翻身上了馬背,在數十萬的注目之下雙手再次比劃了一個爆炸的動作!


    白山國後陣所拋射的這些草球一落地,便看出白山國草球與金帳汗國所使用的草球之間的明顯區別來。


    紮緊這些草球的不是普通的繩索或皮筋,而是鐵絲網,紮的那是一個相當「紮實」!


    因此,這幾顆草球就像是加大號的石彈一般發生了跳彈的現象。


    並且在彈跳了兩三下之後接連發出了悶雷一般的爆炸聲來。


    無數的碎石甚至生了鏽的鐵片從草球當中疾射而出。


    問題是,這麽「紮實」的幾顆草球彈性還特別好,通過在彈跳了兩三下之後已經落入了圖騰旗軍的陣中!


    什麽叫做中心開花!?


    眼下這種


    場景便是了!


    大漠之中全身鐵甲的士卒占軍團當中的比例不算高。


    尤其是圖騰旗軍,采用的仍是傳統的戰法,基本上隻在陣前的數排精銳士卒身上配備了全身鎧甲,陣中士卒則多是皮甲或者半身鎧甲。


    這一下,草球內火水罐子、石脂水罐子被相繼引爆的初始威力,加上了雞蛋大小的碎石、刀片一般的鏽片,對那些猝不及防的士卒造成了十分恐怖的殺傷!


    特別是那些個距離草球最近的圖騰旗軍士卒,當真是有好些個全身直接被打成了篩子!


    從那洞穿的血洞看出去,還能看到那些被點燃的石脂水沾在身上的士卒無頭蒼蠅一般在陣中亂撞,臉上全都驚恐萬分的神情!


    那淒厲的哀嚎,甚至連白山國陣中也能聽得清楚。


    白山國後陣拋射的這些草球,落入圖騰旗軍陣中,像是巨石砸入了平靜的湖麵,激起好大的一朵血花,連帶著漣漪一般的火人,向陣中四下擴散著......


    那一架巨大的輿輦之上,阿史那祖臉色有些陰沉。


    正式開戰之前其實已經預料過白山國在器械方麵占據著一定的優勢。


    卻是萬萬想不到,優勢竟然如此之大,如此之明顯!


    如果說白山國先頭這兩三波的草球算是投石問路的話,後麵拋射出來的加大版的石脂水罐子、火水罐子,那就是真正對圖騰旗軍製造大量殺傷的兇器!


    在白山國後陣兩千餘砲手精準、高效、默契十足的操作之下,衝在最前的幾個圖騰旗軍萬人隊的方陣,已經被火海截成了前後兩段!


    而在白山國完全不計代價的拋射之下,石脂水、火水的罐子炸裂的聲音像是疾風驟雨一般密集,幾乎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


    這幾片火海很快就連成了一大片!


    而這一大片火海,非常精準的將老田、秦日升、姬奴等白山國密探所在的木樁區域給「攔」了起來,形成了一道寬度至少在七八丈的天塹一般的火海!


    衝得最快的數千圖騰旗軍已經被白山行營堵在火海與木樁之間的狹長區域,很快便被士氣如虹的白山國精銳砍瓜切菜一般的收拾了個一幹二淨!


    完成了對火海與木樁之間區域清理的白山行營精銳兵分兩路,向著左右兩邊增援而去。


    在老虎道南出口這種喇叭形的緩坡之上,金帳汗國圖騰旗軍的兵力優勢無法得到有效的利用。


    雙方實際接戰的總人數約莫也隻在五萬左右的規模。


    兩條戰線很快就在天塹一般的火海左右兩側形成,喊殺聲震天,每一刻都有數十上百的勇士倒在血泊之中,雙眼之中的光彩轉眼之間便消散。


    白山國砲手、拋石機拋射效率,射程都遠遠的超出了金帳汗國圖騰旗軍上下的預測。


    原本預計是在木樁附近區域形成纏鬥的作戰計劃,由於天塹一般的火海的形成,明顯是不可能實現了。


    木樁方向原本正是圖騰旗軍作為主攻的三個萬人隊方陣的必經推進路線。


    現在被白山國運用更高明的戰術、更先進的器械和裝備,以及更頑強的作戰意誌所鑄就的一道鋼鐵防線給硬生生的攔了下來!


    白山國的精銳加入了兩翼的戰鬥當中,逐漸接替的左營、右營的作戰位置。


    然後白山行營與左營、右營旗軍之間以一種交替掩護的默契方式且戰且退,維持著戰線,井然有序,非常高效。


    被火海切割了開來的圖騰旗軍方陣,被迫向兩側繞道,正好與原本應該是金帳汗國大軍左右兩翼的其他圖騰旗軍擠在了一起,一時之間便有些混亂不堪。


    再加上由石脂水所燃起的濃濃黑煙和極為刺鼻的氣味從緩坡頂順


    著風向卷向了圖騰旗軍的陣中,無疑更加增添的圖騰旗軍將領指揮體係的有效運轉。


    包丁為首的箭矢小隊此時早已經將木樁上的老田、秦日升、姬奴等人解救了下來,簡單的救治了一番就一一的放到了兩個馬鞍之間的簡單繩床上,向著緩坡頂上快速的撤了迴去。


    白山行營的數萬大軍,並不一味的與敵軍拚死作戰。


    萬人隊方陣沒有與敵軍短兵相接的後陣之中,另有數百左營右營的旗軍用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火把,將壇罐密封口外的束狀油布點燃。


    在旗軍前列,有數以千計的身高臂長的武者,他們扛著一種比人還要高一些大火鉗。


    他們手腳麻利的給大火鉗的握把上纏上厚厚的布條。


    唿唿唿!


    這些身高臂長的武者用火鉗駕輕就熟的夾起那些壇罐,雙臂掄圓了便往圖騰旗軍的陣中拋去!


    數以千計的壇罐幾乎不分先後的騰空而起。


    而在這些旗軍、武者的身後,早已經拈弓搭箭的數百弓手,滑弦撤放,紛紛將手中的羽箭、桃箭射了出去。


    除了有少數幾隻壇罐還在半空之中的時候就已經突然炸裂開來。


    其他大部分的壇罐都在落地之前就被羽箭、桃箭射穿甚至射裂。


    裏麵的液體濺射出來,仍在空中就被迅速引燃,密密麻麻的落在圖騰旗軍的陣中,像是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火雨」一般。


    這一場「火雨」落在地上,頓時就化為了一片大火,將越來越多的圖騰旗軍化成一個火人或者在圖騰旗軍的方陣之間連成一片又一片的火海!


    尤其是那些全身上下著甲的前排圖騰旗軍,被那些石脂水甚至火水一旦點著了,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


    那些精良的全甲基本上不無法自己一個人穿戴完畢的,那些皮筋連綴甚至在激烈的作戰當中也很難被斬斷,更別說火急火燎的此時。


    也別奢望會有人願意為他們火中取栗,為他們卸甲。


    那些燒紅了的鎧甲,威力並不比一罐石脂水差半分,尤其是在這種摩肩接踵的密集陣形之中,旁邊的人即便有心想躲卻又能躲到哪裏去?!


    白山國大軍的這一種戰術,基本上是照搬了虎腸關的守城之術,而根據這一大片緩坡地形而因地製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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