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吾提此時不免有些意氣風發,招來傳令兵將指令逐條逐條的下達。


    等到諸事都安排妥當了,他這才矜持的對副將說道:“想在大漠跟我們金帳汗國作戰,那些南人啊,還得學著點!”


    “至於漠北這些土鱉,再給他們一百年時間,也隻配一輩子給我們聖山王族當狗奴才!”


    帳蓬內的副將、親衛自然是一陣的諛辭如潮,馬屁漫天飛。


    對於普通蠻族而言,休整是真的要困一覺,否則急行軍一個晝夜時間到了額爾部去,就是給人送菜的。


    而對於領軍的統領、副將、萬人長、千人長來說,卻不能鬆懈。


    他們分頭巡視完白山部的各個綠洲備戰的情況之後,也差不多要啟程出發了。


    留給他們時間,也就是喝上兩壺奶茶,提提神。


    達吾提與副將等人這時閑聊正好說起鷹奴。


    有千人長好奇之下問起為什麽南商路會擁有一隻獵鷹。


    達吾提輕歎一聲,這才說道:“大漠之中原本就沒有什麽太多的地方適合獵鷹築巢。鷹奴,都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從那些高山部落抓迴來的。”


    “如何尋找鷹巢,如何捕獲雛鷹,如何躲避獵鷹親鳥在空中的搜索逃下山去,如何熬鷹,等等等等,一整套的獵鷹秘術,全都是由高山部落那些鷹奴父子單傳的。”


    “哪怕是聖山王族給那些鷹奴找一些再如何美豔,如何高貴的女子,他們都不會將獵鷹秘術傳給高山部落之外的人。”


    副將點點頭,接過話頭說道:“漠北從來都不是出獵鷹的地方。我還知道,漠北南商路唯一的一隻獵鷹,其實是聖山王族其中一位二旗主帶下山的。”


    “據說那一位二旗主是主動放棄了隻差一步的旗主之位,這才被接任的旗主所善待,準許他帶狩獵鷹下山的,還從旗主的領地當中專門劃了一個綠洲給他作為食邑。”


    “啊!我好像聽說過這個人。”一個萬人恍然道:“好像是到了南商路一個綠洲當了部落頭人。這事應該都有二三十年的時間了吧?”


    副將聽到萬人長說得比他的還要詳細,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便故作不屑的搖頭,說道:“你們這都隻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個獵鷹頭人差一點就因為鷹奴南逃的事情被聖山王族給賜死了......”


    達吾提輕咳一聲,打斷了談興正濃的副將,說道:“好了!時辰到了,我們拔營出發!”


    一眾將領紛紛領命而出。


    達吾提與副將走在後麵。


    前者低聲對後者說道:“聖山已經對那鷹奴南逃之事下了緘口令,最好不要再在公開場合討論那一件事了。”


    副將臉上的神情有些不以為然,還是應了一聲,然後禁不住又咕噥道:“那些秘事,這些人怎麽會知道?不說出來,他們還以為自己也是王族了呢!”


    達吾提苦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好再說副將什麽了。


    此時,已經是到了後夜,大漠裏的溫度一點也不比白山深處要暖和一星半點。


    流經白山部落的那條小河,水麵已經開始結起了簿冰!


    達吾提翻身上馬,來到一座沙丘頂上,副將跟在一旁。


    兩人後頭看去,隻見漆黑的夜色之中,一根接一根的火把被點燃。


    幾乎是轉眼之間,白山部落的這一片沙漠之中,就變成了一片星辰大海一般的壯觀景色。


    各式號令有條不紊的發出,一條一條火龍從各個綠洲逶迤而行,向著前方二十餘裏遠的尼勒克河穀的方向而去。


    達吾提看到好些個聖山大軍的隊伍當中所用的火把明顯是將白山部落那些族人的帳蓬都給拆了下來,不禁皺起眉頭來。


    他轉頭對副將說道:“阿裏甫,你帶人去給白山部頭人賠些金子,就說我對部下疏於管教,讓他多多包涵!”


    達吾提說完,便自顧自的勒馬下了沙丘,由親兵簇擁著,趕往大軍的前鋒。


    這一次的軍事行動,盡管情報已經盡可能的搜集齊了,卻多少仍然有一些冒險。


    達吾提希望自己位於前線,掌握最新的情報,進行甄別判斷,及時的作出應對。


    阿裏甫聽了,則是陰沉著一張臉,目送著達吾提遠去。


    一旁的親衛低聲說道:“少旗主,統領大人這是指桑罵槐啊!還不是借著剛才鷹奴的由頭,說他對少旗主疏於管教啊?!”


    阿裏甫瞪了親衛一眼,笑罵道:“就你聰明!你當我聽不出來啊?”


    “這老東西,自己上次沒撈到南下統領的機會,想著趁這一次提升自己的威望,還想對我指手畫腳的?門都沒有!”


    “你們去給我多拆幾座帳蓬,就說......就說是達吾提統領的意思!”


    幾個親衛平日裏跟著這一位跋扈的少旗主,為非作歹的事情怕就沒有少幹過。


    此時聽了阿裏甫的話,個個都是嬉皮笑臉的應了,紛紛勒轉了馬頭,各自帶了十人隊,分頭強拆去了。


    沒過多久,白山部落的多個綠洲裏就傳來哭鬧的聲音。


    原本就是十分寂靜的夜裏,那動靜聽起來似乎還不算小。


    過了一會兒,幾個親衛帶著人返迴了沙丘之上。個個看起來都至少拆了一座帳蓬。


    其中一個親衛的身上甚至還沾有血跡。


    阿裏甫笑著問了一句怎麽迴事,那親衛也是一臉的滿不在乎,答道:“有個自稱是部落頭人兒子的傢夥,他不讓我們拆。我告訴他,是少旗主要拆的。”


    “他們以為我們不敢動手,就上來拉拉扯扯的,被我們砍了兩三刀,就嚇住了。”


    阿裏甫知道這事是自己理虧,要是讓達吾提知道,估計又是一頓好罵,便低聲吩咐道:“叫沙蠍侍衛去把手尾料理幹淨了!”


    “沒有了苦主,也就不怕有人告狀了。”


    那個親衛應了一聲,獨自勒轉馬頭,朝著附近一個陰暗的沙坑奔去。


    阿裏甫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估摸了一下時間也差不多,這才招唿一眾親衛,拍馬向著殿後的大隊人馬追去。


    他們沒有發現,在那一個負責“善後”的親衛身後,出現了幾個黑衣人身影。


    那幾個黑夜相互打了幾個手勢,也不急著出手拿人,隻是吊在親衛的後麵,隱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


    尼勒克河穀出現在漠北,仿佛是鬼斧神工一般。


    從漫天風沙進入河穀之後,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河床當中還有漫過膝蓋的流水歡快的奔騰著,指引著穿過河穀的方向。


    雖然有些地段的河床會變淺甚至幹涸,但是在下一段路卻又會發現一座清澈見底的大湖。


    兩邊的穀坡上已經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植被,還有好幾片讓人驚歎不已的茂密樹林。


    沐浴在仍有些暖意的夕陽當中的聖山討逆北路大軍,此時已經途經了至少三座瀑布。


    沿途那些熊、鬣狗、狼群、鹿群,看起來就像是生活在一片世外桃源一般,無憂無慮。


    被數萬大軍行進的動靜打擾了的土拔鼠立在洞穴外麵警惕的張望著,等到大軍近了一些,便哧溜一下鑽迴自己的洞穴.裏麵去了,久久的不願再出來。


    河穀兩側高地,不時有遊哨現身,向著本部大軍打出旗號手語來,示意一切正常。


    啾!


    一聲清亮的鳴叫聲從雲端之下傳了下來。


    獵鷹從東麵飛了迴來,在大軍頭頂盤旋著,過了一會兒才斂翼俯衝了下來,停在了鷹奴的皮臂套之上,叼住帶著血絲的肉條大快朵頤起來。


    達吾提此時正駐馬在穀坡上一座小山包之上,取出獸皮輿圖鋪在一塊大石頭上,細細的察看起來。


    副將,幾個萬人長、千人長,幾個遊哨還有鷹奴,都候在一旁。


    負責在河穀當中領路的一個向導看了看河水,比劃了一下,咕噥了一句:“今年的水量,有些過於少了啊!”


    他的同伴嗤笑一聲,戲謔道:“你以為有人在上遊築堤攔水啊?你還真是杞人憂天,你知道那得弄出多大的工程,需要多少人嗎?!”


    過了一會兒,達吾提先是對鷹奴招了招手,說道:“你來,跟大家說一說,那一支南商路的‘大軍’,現在行進到哪個位置了?”


    鷹奴給獵鷹戴好了眼罩,走過來,辨認了一番,這才在獸皮輿圖上點了點,言簡意賅的說了一句:“三天。”


    達吾提抬頭看了看遠處半空之中開始消散的煙柱,哂笑道:“看來探子所說的烽火傳信,是確有其事的。”


    “南商路的援軍多半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正在加快行進速度。”


    達吾提對鷹奴揮手示意了一下,轉頭對幾個遊哨說道:“都說說看吧!前麵進入河穀上遊區域,就要好好的休整一番才繼續行軍了。”


    “爭取在麵對額爾部的‘大軍’的時候,一鼓而下!”


    其中一個遊哨開口說道:“博爾塔部的遊哨試圖主動與我方進行接觸,已經‘處理’掉了,後續再沒有博爾塔部人馬出現。”


    “據暗哨觀察,博爾塔部目前也沒有任何的異常。”


    達吾提點了了點頭,看向另一個遊哨。


    後者便簡短的介紹道:“兩側高地一切正常,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達吾提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另一個遊哨接過話頭,說道:“額爾部情況有些異常。我方遊哨試圖靠近,被對方大量的騎兵所驅逐。雙方各有傷亡。”


    達吾提冷笑一聲,沉聲道:“我聖山數萬大軍行進的動靜,原本也沒指望能夠瞞過這些地頭蛇。”


    “我們按照計劃進行休整,該怎麽打還是怎麽打。哈!難道南商路的援軍現在就能插上翅膀飛過來了不成?”


    “不怕說句難聽的,他們北商路三大部那一點兵力,現在就算綁在一起,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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