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拍了拍胸脯子,輕輕唿出一口氣:“前兩日我便想問你消息,又怕你嫌我囉嗦。姐夫取勝了便好。阿姐想必也放心了。她再沒一兩個月,就要生了。”


    魏劭一隻手托住她的下巴,微笑道:“那你何時也給我生個孩子?”


    小喬沒想到他忽然將話題轉到了自己生孩子的上頭來。不禁微微一怔。


    ……


    最近和他關係突飛猛進,兩人床事頻繁。


    除了算著日子,盡量各種借口,避免在危險期內和他做事之外,她也沒有什麽別的能夠避孕的法子了。


    更不用說他想要的話,又不會每次都聽她的,指定什麽時候行,什麽時候不行。


    倘若哪天忽然發現自己有孕,也沒什麽奇怪的。


    但小喬現在,卻依然還是完全沒有要和魏劭生孩子的主觀想法。


    除了年歲稍小這個客觀原因之外,從她的深心底處來說,最重要的,還是魏劭依然令她無法放下那道戒備的防線。


    盡管他寵愛她。盡管這次為了接她迴去,他說如此的奔波輾轉。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感動。


    但哪怕就在片刻之前,當他攬她肩向她指點江山,甚至向她許諾未來的那個時刻,她在心底裏最想說的一句話,卻並非他日後會不會記住當時的這個許諾,而是有朝一日,當她希望他能放開心中魏喬兩家的那段宿怨,放過自己的家人,他能否答應。


    但這樣的念頭,卻隻在她的心底裏一次次地徘徊,從沒有勇氣問出口。甚至沒有想過要問出口。


    至親至疏夫妻。


    他越對她好,她越感到茫然,乃至惶惑。


    所以小喬從不否認,她其實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一個凡事總是習慣性地要往最壞處去想的悲觀主義者。


    ……


    小喬迴過神,對上他一直望著自己的那兩點漆黑眼眸,方意識到自己方才情緒似乎有些失控了。過於外露。有些不妥。


    便笑了一笑,若無其事地掠了下鬢發,從他胸膛上爬了下來,道:“好好的,怎突然說起我來了……”


    魏劭仰麵躺在榻上,一隻胳膊枕在腦後,若有所思般地望著她。


    小喬推了推他:“雖隔了層茵褥,地上還是有些涼的。別躺著了。起來吧。”


    魏劭依然不動。


    小喬便作勢自己從他身邊起來,才剛爬起來,魏劭忽抬腿,勾了下她的膝彎,小喬便又跌迴到了他的胸膛上。


    他翻了個身,將她壓在了身下。拇指沿著她的眼皮輕輕來迴撫了幾下,惹她眼睛發癢,忍不住眨了幾下,扭臉避開了他的手,嗔道:“好好的你又要做什麽?”


    魏劭道:“我外出打仗,你也是如此關切於我?”


    小喬轉迴臉,見他似笑非笑般的表情。心微微一跳。道:“你何來的胡言?阿姐姐夫都是我的家人,我關切怎不對了?”


    魏劭道:“他們是你家人,我便不是了?何嚐見你如此關切過我。”


    小喬咬唇,辯:“我知你兵多將廣,又英雄蓋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姐夫如何能和你?何況,我如何就不關心了你了?便是想早些迴去,我探了伯母的病,在東郡沒住兩天才匆匆就上路的。”


    魏劭嗯一聲,語氣漫不經心:“聽聞你父親從你走後便廣發榜文,招賢納士。你喬家倒忽然令人刮目相看了。”


    兗州若有動作,涉及招兵買馬,不可能一直遮遮掩掩地在背地裏行事。魏劭遲早會知道的。是以小喬早想過日後他若問及,自己的應答之法。


    隻是沒有料到,他這麽快竟然就知道了。


    不可能是賈偲說給他的。


    因她走,賈偲也同走。而她在的那三兩天裏,父親隻是召集部曲將吏議事謀劃,賈偲一直被安排住在驛舍,不可能知道的那麽清楚。


    唯一的可能,便是魏劭這幾天派人曾去過兗州,如此才知曉了的。


    小喬和他四目對望。中間咫尺之隔。


    片刻。她朝他笑了。說道:“我倒是不大清楚。不過迴去時候,確實也聽父親提及過了一句,說兗州側有袁赭、周群,本就如同虎狼圍伺,一年之內,更先後遭遇數次攻伐。若非得到夫君你的襄助,兗州早不能保了!父親感激之餘,也深以為羞愧。魏喬兩家既結姻親,兗州若有難,夫君這裏自然要有所牽扯。父親卻羞於往後事事皆都勞煩於你。是以痛定思痛,有意擴充人馬,以求自保。如此,若再遇到周群、薛泰之流攻伐,既多些騰挪餘地,也是為夫君解累贅之擾。”


    “夫君忽然問我這個,莫非覺得我父親做法不妥?”


    小喬望著他。


    魏劭道:“非也。隻是忽然想了起來,隨口問一句罷了。”


    小喬輕歎口氣,目露愁色:“我父親其實心中也是雪亮。多年以來,原本隻想偏安一隅,不料沉屙宿疾,敗落至此。即便出榜招賢,未必也會真有賢能之人願意前去投靠。如今不過死馬當活馬醫罷了。夫君……”


    她忽然像是想了起來,輕舒兩隻臂膀,勾住了他的脖頸,睜大雙眸望著他。


    “父親雖說羞於再向你開口求助了。隻是萬一下迴,兗州若再有難,夫君不會見死不救吧?”


    “若如此,蠻蠻會傷心的。”


    她又道。


    魏劭起先聽說兗州出榜招賢,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的直覺,立刻便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在他眼中,如從前小喬曾說過的那樣,兗州就如同他盤中的一塊肉,先存在喬家人手裏,日後等他有需,自會去取。


    忽然那塊肉上,喬家人背著他做起了花樣。


    他自然有所警惕。並且更有不滿——類似於被冒犯了的不滿。加上恰好又是小喬南下期間發生的事。方才便開口問她了。


    等聽了小喬的解釋,他的不滿是打消了。盡管心底裏依然還是隱隱存了點疑慮,但被小喬這樣勾住脖頸,睜著雙小鹿般的眼睛楚楚可憐地問自己,一腔的英雄氣頓時化為了柔情。安慰道:“蠻蠻勿怕。我不會容人染指兗州的。放心便是。”


    小喬便笑了,眉眼彎彎:“有夫君在,我不怕的。”


    “那夫君覺得我父親的想法如何?”她悄悄望他,又問。


    魏劭略略遲疑。


    他心裏對喬越喬平兩兄弟,並不怎麽看得起。兩人必都是庸碌之輩。否則也不會將祖上傳下的一艘大船給駕成了一堆爛鐵釘。他們即便折騰,料也翻不出什麽大水。


    至於喬慈,雖當驚豔了鹿驪大會,但畢竟還小,不足慮。


    喬家剩下唯一能令他感到受威脅的,便是那個新近闖入他視線的綠眼流民首。


    倘若這個綠眼流民首歸入了喬家,他將不得不重新估量喬家之勢。


    隻是這綠眼出身實在低微,與喬家女兒猶如雲泥之別。能娶到喬女,聯想當初喬家與自己議婚時候臨時換了新娘的情景,便不難推測,綠眼和小喬那個姐姐的結合,非奔即走,必定不容於喬家。如今一時更不可能歸入喬家。


    魏劭大度地道:“你父親意欲有所作為,有何不妥?我方才也說了,不過隨口問問罷了,你莫上心。”


    小喬眨了下眼睛,乖乖地嗯了一聲:“我知曉了。不會放心上的。”


    魏劭一向愛她如此乖順的模樣,便笑了,輕輕拍了拍她的麵頰,以示撫慰。


    ……


    第二天,人來報說,能夠渡河了。


    過河地段距離烏巢渡口十來裏遠。兩岸不過十來丈寬,但因地處匯流之處,平常水流湍急,無法行舟,如今冰麵卻凍的比別處都要厚實,足夠承載重量。往冰麵上灑了泥土,鋪麥秸,將馬蹄包了布,在黃河南岸阻滯多日後,一行人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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