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在小姑娘洞悉的目光之下,不自在的別開眼,咳了好幾聲。


    仰頭望天,好似梁頂上有什麽吸引了他的注意似的。


    李妍默默幫他放下褲腿,“先生寬心,這傷隻是看著嚴重,並未傷及骨頭,隻是時間看來已經過了12個時辰,所以看著有些嚇人。”


    “你迴去後用熱水輕敷,可加快血液遁環,有利於淤青逐步消除。”


    “注意熱水溫度不宜過高,以避免燙傷。”


    “我再給先生開些活血的草藥,配合著用,不出三日,當能行動自如。”


    少女細細囑咐他,也不問他原因,給了他十足的臉麵。


    張元從小凳上伸下腿,抱拳道,“辛苦李小姐了。”


    “哪裏的話。”


    李妍開了藥方交給金桔,又交代金桔,“再給先生配支抹臉用的玉露膏。”


    “好的,小姐。”金桔應聲,去櫃台找老掌櫃給張元抓藥。


    這張元見小丫頭走開了,蔡不逑注意力也不在這邊。


    就對著李妍期期艾艾地道,“讓李小姐見笑了,我這次來和郡實則是避難來的。”


    “哦。”


    李妍在他麵前微一挑眉,其實心中早就有了猜測。


    如她所料,張元麵露尷尬地道,“隻怪在下在賭場一時得意,沒注意分寸,才會被人追著喊打喊殺,不得已之下才會連夜離開家鄉,跑來此地,慚愧啊慚愧啊!”


    張元低下頭,在小姑娘麵前實在汗顏。


    之前張元對自己的傷勢一直遮遮掩掩,不肯吐露實情。


    可如今不知為何卻又向她坦白,不管是何原因。


    張元願意向她坦露心跡,便是對她極大的信任了。


    李妍見此寬慰道,“先生,不必如此。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像聖人都曾犯過錯,何況先生隻是一時沒有克製住自己的貪欲,故而招來禍事,之後吸取教訓便是。”


    李妍目光真誠,言語坦然。


    張元見她並未因此而對他存有偏見,對她的好感油然而生。


    其實張元在小姑娘並沒有道出全部實情。


    而小姑娘聽了她的話後,卻認真思索,真心相勸。


    張元心中不由慚愧,也細細思索起來。


    若是他隻想安度晚年,在小姑娘這裏倒不失為一個養老的福地。


    隻可惜他誌不在此,慈安堂的工作也隻是權宜之計。


    在張元尋思之際,李妍又道,“李妍僭越,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張元正色道,“李小姐旦說無妨,在下洗耳恭聽。”


    “欲不除,如蛾撲燈,焚身乃止;貪無了,如猩嗜酒,鞭血方休。”


    李妍說完,站起來朝張元欠身,“小女所言,不當之處還請先生原諒則個。”


    李妍是在提醒人的欲望無窮無盡,若不消除,遲早有一些引火自焚。


    張元當即起身拱手,“李小姐所言甚是,在下深以為然。”


    張元沒有因她年幼,而妄自尊大,也沒有因她的話心生怨恨,反而細悉將她的話聽了進去。


    所以小姑娘在如意賭坊隻出手了一次,賺了一把,就收了手。


    過猶不及的道理人人都懂,但這貪欲往往多數人都無法克製。


    身在賭坊的人,往往贏了還想再贏,最終輸得家破人亡。


    此時,張元再看李妍時,目光深深。


    金桔這邊抓了藥連同藥膏一同交到張元手上,李妍細心提醒他,“玉露膏日早中晚一日三敷,先生莫要忘了。”


    張元見她對自己毫無輕視之意,態度依舊,心中更為複雜。


    這時,站在堂前久久未有動靜的蔡不逑,突地拿折扇一拍腦門,“我想到了。”


    李妍和張元對視了一眼,齊齊看他。


    他折扇一指堂前的那幅山水圖,激動地和他們說,“你們看出來這幅山水圖的不同尋常之處了嗎?”


    張元剜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是想說,此畫的風格,和逍遙居士的畫風有異曲同工之處吧?”


    蔡不逑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張兄厲害啊,居然一眼就瞧出來了,小弟可是暗自揣摩了許久,不知張兄如何認得?”


    張元歎息一句,“逍遙居士畫風空靈生動,唯美大氣,畫作渾然天成,給人震撼之感。居士筆下不管人物山水飛鳥走獸,都散發著勃勃生機。隻可惜此人雖仿得逍遙居士八九分精髓,卻少了一份空靈生動,整幅畫作就似少了靈魂,失之毫裏,差之千裏!”


    蔡不逑眼神立時亮了,蹬蹬跑過來,緊緊握住張元的手,神色難掩激動,“張兄,知音啊,想不到張兄對逍遙居士畫作,有如此研究,小弟佩服之至,哪天得空,小弟定要親自拜會張兄,和張兄再好好聊上一番。”


    李妍心中暗笑,沉默不語。


    張元看著被他握住的雙手,腦門忍不住一抽。


    蔡不逑來了勁頭,纏著他問東問西,蔡不逑被他問煩了,忙拿了拐仗起身朝李妍告辭。


    匆忙之中拿了藥,連藥錢也沒付就走了。


    蔡不逑見此,和李妍抱了抱拳,急忙追了過去。


    李妍站在藥香堂門口,目送二人離去。


    不多時,就見蔡不逑追上了張元。


    很快傳來清亮的叫喊聲,以及張元悶悶的聲音。


    金桔在她身後探出頭來,“小姐,這二人是你為慈安堂招的教習?”


    李妍頷首。


    金桔嘻嘻道,“小姐眼光果然非比尋常,這兩個人都怪有意思的。”


    李妍摸摸小丫鬟的頭,“屬你嘴巴最甜。“


    兩人說笑著,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聲。


    金桔呀的一聲,伸手朝前一指,“小姐,是小春來了,我去喊阿婆。小春一個月才沐休一日,可把阿婆想死了。”


    金桔飛奔著朝屋子裏跑去。


    李妍看著陽光下走來的少年,笑著迎上前去,“今日不是休沐日,蔡大學士怎地放人了?”


    少年揚揚手中的畫卷,一口大白牙在陽光閃閃發光,“老師讓我迴禮來了。”


    李妍看著少年手中簇新的畫卷,想及之前讓小三和十三送去的野參和靈芝,恍然一笑。


    兩人攜手進了屋,和老掌櫃打了招唿後,直接將人領進了書房。


    小春將畫卷呈上,說道,“姐姐送來的野參和靈芝不是尋常之物,師母用著極好,老師讓我親口跟阿姐說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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