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細聽幾句,似乎是對其中一首詩讚不絕口。


    皇帝也被吸引了注意,詢問是誰的詩句。


    魏淑妃連忙在一旁笑著解釋:“是臣妾的侄女瑾兒。”


    皇上對魏瑾兒有點印象,但並不是因為她是元衡郡主的女兒。


    皇上並非太後親生,即便元衡郡主是太後的外孫女,與他也沒有多大的關係,魏瑾兒在皇上眼裏就更什麽都不是了。


    但淑妃是魏世成的親妹妹,又與皇後親近,她頗寵愛這個侄女,偶會在皇上麵前提及。


    “讀來聽聽。”


    內侍得了吩咐,上前拿過薄薄的紙張,在席間大聲誦讀道:“到曉不成夢,思量堪白頭。多無百年命,長有萬般愁。世路應難盡,營生卒未休。莫言名與利,名利是身仇。”


    李清懿聞聲皺眉抬頭,菘藍低低驚唿道:“姑娘,這……”


    這是李清懿的詩。


    “魏大姑娘這是什麽意思?”菘藍皺著眉頭,顯然對魏瑾兒的行徑很是鄙夷,“拿姑娘寫的詩去招搖,算什麽本事!”


    李清懿低聲道:“她恐怕不是要招搖。”


    菘藍問:“那是要做什麽?”


    李清懿沒有做聲,往魏瑾兒那裏看去。


    魏瑾兒的目光也正看向她,於是微微一笑,在一片叫好聲中起身說道:“還請皇上恕罪,臣女並非有意欺瞞。”


    眾人一聽都有些詫異,好奇的看著魏瑾兒,等著她的下文。


    魏瑾兒說道:“這首詩,並非出自臣女之手,隻是方才提筆凝思,腦中卻來來迴迴都是這麽幾句,索性寫了出來給大家品評,望皇上莫要怪罪臣女。”


    “哦?”皇帝聞言,喃喃誦念道:“世路應難盡,營生卒未休。莫言名與利,名利是身仇……”


    這句話是說,人世間的路應該很難走到盡頭,謀生的手段到死也不會停止,不要再說什麽名和利,要知道名利才是我們自身最大的仇人。


    魏瑾兒溫笑著轉頭看向李清懿,“姐姐,未經你允許,便將你的詩句呈於人前,你不會怪我吧?”


    眾人聞言都愕然的看向李清懿。


    原本眾人都以為,興許此詩是魏世成所作,或是某位長者。可萬萬沒有想到,竟是出自一名年未及笄的少女之手,紛紛露出驚訝無比的神情。


    李清懿聽見這句“你不會怪我吧”,心裏默默惡心了一下。


    她在眾人的注視中從容起身,上前施禮,“皇上容稟,此詩也並非是臣女所做,而是臣女已然離世的父親所做……臣女不過是思念父親,才在練字時寫下這首詩,沒想到給瑾兒妹妹看了去……”


    魏瑾兒聞言嘴角抿了起來。


    她將這詩呈於眾人眼前,是想讓李清懿出一出“風頭”,卻沒想到對方搬出了自己的父親。


    不過,她也摸不準李清懿到底有沒有說謊。


    她確實是在李清懿案頭看見這首詩的。


    皇上聽了李清懿的話,目光掃了一眼垂眸的元衡,說道:“如此感悟,的確不像是你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所寫。至於你的父親,朕也很是欣賞他的才華,但你即便思念父親,也莫要整日念叨這些東西,小小年紀就厭棄世間繁華,貪戀寂靜落定,也不是好事。”


    李清懿聞言抬頭。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身處雲端至尊之位,竟然能對她說出如此語重心長的話。


    “多謝皇上教誨,臣女謹記在心。”


    皇上沒有多說,叫人賞賜了些綢緞珠寶,便揮手讓她落座。


    席間眾人都不由看向李清懿。


    說起來,當年宣德侯府老侯爺,也就是李清懿的祖父,曾替謀逆的鎮北王府說話,之後帶領李家所有子弟退出朝堂。


    不少人都認為是皇上盛怒,將李家趕出了京城,但隻有少數知道事實並非如此,李老侯爺是自請離開的。


    事後皇上對李家沒有打壓,也沒有關照,任憑李家在揚州沉寂了十幾年。


    事關鎮北王府,也不知道其中有無內情。


    這邊李清懿借口更衣離席。


    可沒走幾步,魏瑾兒便如她所料追了上來,“姐姐!”


    李清懿迴頭,做出一副傷感神色。


    魏瑾兒說道:“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該不經你同意就寫出那首詩。”


    李清懿深吸一口氣,仿佛是在收斂自己的情緒,說道:“沒什麽,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讓我想起父親,有幾分傷感……”


    魏瑾兒鬆了口氣,說道:“你不怪我就好,席間有些憋悶,不如咱們去那邊亭子坐坐,說幾句話可好?”


    李清懿十分自然的點頭,“走吧。”


    二人心思各異,朝著太液池旁的臨夜亭走去,沒發現她們進入臨夜亭之前,有一道身影從亭子中翻身躍了出去,躲在了不遠處的假山後。


    魏瑾兒拉著李清懿在亭中欄杆處坐下。


    遠處歌舞又起,她們在這裏遠遠觀望,雖然看的不甚清楚,卻如同水中望月,別有一番滋味。


    魏瑾兒斟酌了一番說道:“姐姐,母親有意請皇後娘娘旨意賜封你為縣主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


    這件事是魏世成的意思,隻不過為了體現元衡郡主的愧疚和彌補,才對外說是她的決定。


    李清懿看著她:“瑾兒妹妹,我知道這縣主之位原本是屬於你的,我也與郡主說明了自己並不想要這縣主的名頭,但郡主說什麽也不肯改變主意。”


    “不,姐姐,你千萬不要拒絕。”


    魏瑾兒的神色真摯極了,“這十幾年來,母親雖然嘴上不提,但我知道她心裏對你的惦念和愧疚。而我,也獨享了母親這麽多年愛護,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如今姐姐能來魏家,我心裏高興,也替母親高興!母親有了彌補的機會,必定能解開心中的結,這也算我做女兒的一點孝心……”


    李清懿十分“感動”,“瑾兒妹妹,如此就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魏瑾兒搖頭:“妹妹真的不覺得委屈,咱們是親姐妹,姐姐得了好處也一樣會照顧妹妹,誰得了又有什麽分別?”


    李清懿迴握住魏瑾兒,“話雖這麽說,可我怎麽忍心讓妹妹受委屈。放心,你對我的好,我必定百倍奉還。”


    魏瑾兒聽了這話,麵色一僵,怎麽聽著不像什麽好話呢?


    她還沒想到怎麽接話,李清懿說道:“咱們也出來不少時候了,還是早點迴去吧,到底是宮中,不比別處。”


    魏瑾兒見她轉身,迴頭看了一眼太液池,忽然上前一把扯住李清懿,大聲道:“姐姐小心!”


    饒是李清懿有防備,被她這麽大力一拽也是腳下一歪,被魏瑾兒帶著原地轉了個圈,往身後的太液池栽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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