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堪不為所動。


    笑話,當年能和韓山童一起扛大旗的劉福通會有惻隱之心?


    狗都不信!


    當年對待韃子之時,可沒見他有過惻隱之心。


    不錯,老人正是劉福通,紅巾軍的兩大首領之一,僅次於明王韓山童。


    陳堪也不理解,為何太祖爺朱元璋,大明王韓山童都死了,但劉福通還活著。


    但既然知道老人的身份,陳堪便不可能放下對他的戒備之心。


    陳堪冷眼道:“老先生可別告訴我,老先生就真佛這麽一個兒子。”


    老人有些傷感的說道:“倒是有其他兒子,可惜都死在了韃子手裏,成器的就這麽一個。”


    陳堪點點頭,這話他信。


    不管白蓮教給自己帶來了什麽樣的傷害,但韓山童與劉福通是對整個漢民族延續有著再造之功的英雄,這點不容任何人置疑。


    至於在與太祖爺的爭鬥中他們是失敗者,那也是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自家事,算不得恥辱。


    出於對老人的敬意,陳堪淡然道:“老先生今日既然現身,就該知道本侯與白蓮教的仇恨沒法化解。”


    但老人聽見這句話,卻是笑了起來。


    “世界上哪有什麽不容化解的仇恨,說到底,你與白蓮教之間不過是私仇而已,如今大明都能短暫的和韃子做到和平相處,更遑論你與白蓮教。”


    陳堪眉頭一皺,倒是沒料到這個老家夥對如今的朝堂認知如此之深。


    但要他放過白蓮教絕不可能。


    陳堪從來不是一個願意給自己留下後患的人。


    片刻後,陳堪淡淡的說道:“若是小子不願意呢,老先生應當知曉本侯與白蓮教的前因後果,數次對我出手也就罷了,更是在雲南大肆屠戮,這般惡行,小子絕不能容忍。”


    老人收起臉上的笑容,語氣毫無波瀾的說道:“老夫可以將那挑起事端的女子交給處置,若是如此,你還不同意,那老夫也隻好親手扼殺一位少年俊傑了。”


    陳堪臉上的表情也收斂起來:“不需老先生動手,本侯也有把握拿下他們,老先生剛才有一件事情說對了,此刻,老鴉觀已經凋零。”


    老人眉頭一皺:“不可能,老鴉觀有老夫布下的天羅地網。”


    “隻怕老先生的天羅地網,抵不過一輪大炮的轟擊啊。”


    陳堪抬了抬眼皮,事到如今,他拖延時間的目的達到,也沒有什麽好掩飾的了。


    他才不信,這世上還有什麽天羅地網擋得住大炮。


    果然,陳堪話音剛落,就見劉福通臉色大變,再不複方才的淡然之色。


    陳堪翹著二郎腿:“老先生還說對了一句話,時代變了,您已經不屬於這個時代,火力覆蓋才是這個時代的正確打開方式。


    畢竟,韃子撤走以後,咱們漢民族已經又發展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的時間,足以將世界變成老先生認不出來的樣子。”


    老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原本還想著留你一條性命,也算是老夫為漢人再做最後一件好事,但現在你一心求死,老夫便成全你。”


    在沒有遇見劉福通之前,陳堪很難想象一個七八十歲高齡的老人身體還能如此靈活。


    隻見他像是雄鷹一般高高躍起,手掌化作鷹爪的模樣直奔陳堪的門麵而來。


    隻是頃刻之間,陳堪就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還不懷疑劉福通這一爪落到自己的脖子上,一定會讓自己的脖子多出五個窟窿。


    但......陳堪是個老六,他既然敢隻身前來赴會,自然是已經考慮到了劉福通的個人武藝會給他帶來生命危險。


    隻見陳堪從當下一逃,一杆黑黝黝的洞口便直直的對準劉福通,


    “砰~”


    一聲槍響,雄鷹變成落湯雞,劉福通整個人重重的摔了下來。


    槍聲響起,夾雜著劉福通跌落的聲音,瞬間引起了守在馬車外麵的白蓮教徒注意。


    “老爺!”


    幾聲驚唿傳進馬車,但下一秒,就被喊殺聲所取代。


    劉福通難以置信的看著陳堪手上的武器,又看了看腰間血流如柱。


    顫聲道:“你......”


    “唿~”


    陳堪吹散槍口處的青煙,淡然道:“劉老先生,容本侯正式給你介紹一下,軍器監出品的新式遂發火器,您可以叫他短銃,當然,本侯更喜歡叫他的另一個名字,手槍。”


    聞言,劉福通昏花的老眼之中忽然爆出精光,隨後瘋狂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陳堪啊陳堪,你為何不能早生四十年,你若是早生四十年,這天下還有他朱元璋什麽事?”


    “四十年前,我漢人若是擁有這般利器,又何至於被韃子如役牛馬!”


    “陳堪啊陳堪,你真該死啊。”


    劉福通笑得很瘋狂,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陳堪眉頭一皺,隨後沉聲道:“劉老先生放心,如今我大明已經掌握了這種手槍與火銃的量產之法,用不了多久,您便可以聽見草原之上響起密集的槍聲,當然,假如您在天有靈的話。”


    說話的時候,陳堪縮在角落,盡可能的遠離劉福通。


    雖然他現在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但是像這樣活了幾十年的老狐狸,保不齊就有反敗為勝的手段。


    至於外麵的白蓮教徒,陳堪倒是不擔心,五城兵馬司的戰鬥力是弱了點,但勝在人多。


    劉福通聽完陳堪的話,笑聲戛然而止。


    他惡狠狠的看著陳堪,眼神之中爆發出濃烈的恨意,厲聲道:“陳堪,你為何不早生四十年,你若早生四十年,老夫定當追隨於你,你若早生四十年,又怎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陳堪無奈道:“這個問題,您下去問我爹吧,他老人家或許會給你一個答案。”


    聽見陳堪語氣之中的殺意,劉福通瞪大了眼睛問道:“陳堪,你當真要殺老夫?”


    陳堪搖搖頭:“本來是不想的,畢竟不管怎麽說,大明能走到今天這步有您的功勞,奈何我與白蓮教不死不休的狀態,您不死我不安心啊。”


    聽完陳堪的敘述,劉福通忽然艱難的爬起半身,朝陳堪伸出大拇指:“好,果然是梟雄之姿,但你不會以為老夫能夠縱橫大明多年,就隻有這點手段吧?”


    “我知道您還有別的手段,您現在可以使出來了。”


    陳堪皺眉,心下卻是不敢放鬆一絲一毫,生怕在陰溝裏翻船。


    劉福通笑了:“你別後悔!”


    話音未落,整個馬車裏忽然升騰出一股霧氣,隻是一瞬間,陳堪的眼珠子便被賜得生疼。


    “砰~”


    一聲巨響在陳堪耳邊炸開,陳堪也被一股巨力衝擊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馬車炸了,還好威力不大,就是一些木刺深深的嵌入了陳堪的皮膚裏。


    很痛,像針紮一樣。


    與此同時,空中傳來一陣大笑:“哈哈哈哈,陳堪,咱們後會有期。”


    “不好,快攔住他!”


    這道聲音是朱高燧的。


    方胥的聲音響起:“快,圍上去,其他人保護侯爺”


    陳堪的隻覺得眼珠子無比刺痛,眼淚止不住的流。


    他強行睜開眼睛,舉起手中的手槍,對準即將躍出人群的劉福通,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


    “砰~”


    又是一聲槍響,緊接著是劉福通不甘的慘叫聲。


    慌亂之中,方胥趕緊遞上來一壺清水。


    陳堪急忙道:“是石灰,水不行,趕緊去找油。”


    陳堪也沒想到,堂堂紅巾軍兩大首領之一的劉福通,竟然會用石灰這麽下作的手段。


    還好劉福通的車隊裏什麽都不缺,方胥很快便找到一瓶菜油。


    衝洗了好一會兒,眼睛裏傳來的灼燒感終於沒有那麽強烈了。


    隻是後遺症也很明顯,兩顆白眼仁已經全部變成了血紅色,看起來就像是惡魔附身。


    強忍著身上傳出的劇痛,陳堪努力的瞪大雙眼走到被圍起來的劉福通麵前。


    射出的兩槍都沒有打到要害,所以劉福通此刻還活著。


    陳堪蹲在他麵前,淡淡的說道:“劉老先生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又準又快。”


    說完,陳堪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滿臉憤怒之色:“我看錯你了,我還以為你是個英雄,不屑於用下作手段。”


    劉福通現在的樣子也很恐怖,七竅之中流出鮮血,樣子比陳堪更像惡魔。


    他冷冷的看著陳堪,即便是整個人受了兩槍已經完全失去行動能力,似乎依舊要用眼神將陳堪殺死。


    他冷冷的說道:“英雄,英雄注定活不長久。”


    陳堪甩甩頭,用力的閉上眼睛,這一刻,他的英雄夢,破碎了。


    被眼前這個老者,徹底掐滅了。


    他喃喃道:“也是,你若是英雄,也沒機會活到現在,更沒機會謀奪明王家產,來人,帶迴去,交給陛下處置。”


    劉福通口鼻之中鮮血直冒,但在聽見陳堪的話後,忽然激動道:“這是韓山童欠我的,他欠我的。”


    劉福通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朱高燧走到陳堪麵前,沒好氣道:“你就這麽著急找死?”


    “本王都差點跟不上你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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