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堪一開口,頓時把周石給整不會了。


    因為他發現陳堪根本不按套路走,他在家中整理好的那些官場套路在此刻完全用不上。


    但陳堪的話他又不能不迴答,隻得盡量將話題將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引:“三大營的將士聽說侯爺來了,全都翹首以盼,末將今日此來,一來是為侯爺賀喬遷之喜,二來也是問問侯爺什麽時候打算去軍營看看,末將也好...也好...”


    陳堪接過話頭,慢條斯理道:“也好早做準備,給本侯來上一個下馬威?”


    “啊?”


    聞言,周石頓時驚唿出聲,眼神之中還透露出幾分不可思議。


    這話是能直接說出來的嗎?


    冷汗一下子就順著耳垂掉落,周石趕忙起身拱手:“侯爺恕罪,末將絕無此意。”


    “嗬~”


    陳堪嗤笑一聲,沉聲道:“你一個大老粗,有什麽話就直說,別搞文縐縐的那一套,你應該知道本侯的老師是何人,官場那一套本侯比你清楚。”


    一句話出口,周石當即色變:“侯爺在說什麽,末將聽不懂啊。”


    陳堪翹起二郎腿,看著神色劇變的周石,淡然道:“你今日來,不就是為了給本侯一個下馬威嗎?”


    周石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末將真的不知道侯爺在說什麽。”


    陳堪不理會他的屁話,笑道:“讓本侯來猜猜,應該是有人給你出主意,告訴你本侯來了,你在北京作威作福的日子也就到頭了,京師的兵權都會被本侯收走,所以你才會急匆匆的備了一車禮物來見本侯。


    其目的便是要告訴本侯,整個京師都在你周將軍的掌控之中,本侯的行蹤你也清清楚楚,妄圖以此讓本侯心生忌憚,來為你打點京師那邊拖延時間,對嗎?”


    周石大駭,像看鬼一樣看著陳堪,顫聲道:“侯爺,你,末將...末將絕無此意啊,末將今日此來,真的隻是為了恭賀侯爺喬遷之喜。”


    見周石驚慌失措的樣子,陳堪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周將軍別誤會,本侯就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嗯?”


    周石一愣,隨後臉上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附和道:“侯爺,侯爺還真是幽默風趣啊。”


    “實不相瞞,本侯也這麽認為,整個京師,沒有誰不知道我陳堪是出了名幽默風趣好相處。”


    陳堪笑著應和了一句,隨後陰惻惻的笑道:“讓本侯再猜一下,周將軍在京師打點的人應該是茹瑺那家夥吧?”


    周石:“......”


    周石是真的快要哭了,這位侯爺怎麽一點也不按劇情走啊。


    雖然在府中的時候師爺確實是這麽給他計劃的,但來之前師爺可沒告訴過他如果陳堪不按套路走他要怎麽應對啊。


    見周石幾句話便被自己嚇得驚慌失措,陳堪心裏忽然生出一絲惡趣味。


    當即臉色一沉道:“周將軍的臉色很難看啊,本侯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而已,怎麽,周將軍這副表情,難道本侯真的猜對了?”


    周石突然手足無措哭喪著臉道:“侯爺,侯爺恕罪,末將真不敢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末將冤枉啊。”


    “嗬嗬嗬,周將軍膽子怎麽這麽小,一個小玩笑而已,還請周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陳堪又變臉了,臉上露出靦腆的微笑,再加上一副真誠的樣子,瞬間化身陽剛開朗大男孩。


    臉上笑得含蓄,陳堪的心裏卻是要樂開花了。


    叢雲程告訴他周石出現在府門外那一刻,陳堪便看透了周石的算計。


    這幾年來,和陳堪打交道的都是朝堂上的老狐狸,要不然就是狡猾如狐的白蓮教,何曾見識過如此拙劣的手段。


    索性將計就計徹底將周石玩得懷疑人生,就目前來看,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不過三言兩語而已,周石額頭上便有豆大的汗珠滾落。


    而周石看見陳堪又迅速變臉,心中頓時一陣惡寒。


    他明白了,這位侯爺早就看破了他那點小心思,現在純粹就是在拿他耍開心。


    虧他還和師爺商議了許久,想出了這個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


    結果,這位侯爺竟然連他打點的對象都一口道了出來。


    原來他們倆根本就不是一個段位的人,太可怕了。


    周石的臉色一瞬間蒼白起來,拱手道:“侯爺,末將...末將...末將生性木訥,不太會開玩笑。”


    陳堪頷首:“本侯知道啊。”


    一聽這話,周石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迴石凳上。


    此時此刻,他覺得他像是一個小醜。


    看見周石臉上的頹然之色,陳堪挑了挑眉,隨後收斂了臉上的表情。


    淡然道:“周石,說實話,你的手段很拙劣,甚至可以說低級,完全上不得台麵。”


    周石臉上浮現出慍怒之色,剛想反駁,餘光忽然瞥見陳堪那雙深邃的眸子。


    隨後不由得頭皮發麻,反駁的話卡在嗓子眼。


    那雙眸子裏透露出來的輕蔑之色,仿佛在無聲間告訴他,他隻是一隻螻蟻,完全沒有資格做眼前之人的對手,甚至不足以讓眼前之人正眼相看。


    同時,他在那雙眼睛裏看見了濃濃的殺意。


    周石的腦海中迅速閃過陳堪在京師的所作所為,下一秒,恐懼迅速占領了他的整顆心髒。


    他毫不懷疑,如果他再敢說錯一句話,眼前這個少年侯爺會瞬間了結了他的生命。


    “咕嘟~”


    咽口水的聲音響起。


    周石壓下心底的恐懼,整理了一下思緒,拱手道:“侯爺,末將知錯,此事乃是府中師爺的主意。


    他告訴末將,侯爺就是來取代末將的位置的,如果末將不做出反擊,便隻能被侯爺踢出局去,成為侯爺走上高位的踏腳石。


    末將也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聽信他人的讒言,還請侯爺饒過末將這一遭。”


    陳堪戰術後仰,麵無表情道:“你那師爺說得沒錯,本侯就是在取代你的,不過本侯思來,你那位師爺應該沒讀過多少書吧?”


    周石:“?”


    這跟師爺讀過多少書有什麽關係?


    不過陳堪問了,周石現在也不敢不答,隻好低著頭沉聲道:“末將府中那師爺,不過是個秀才都沒考上的老童生。”


    陳堪臉上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淡然道:“也是,但凡有個秀才功名的讀書人,誰會為你一個大老粗效力。”


    周石漲紅了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因為陳堪說的是實情,北方讀書人本就比不得南方。


    能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要麽被朝廷召去了國子監讀書,要麽都在繼續讀書準備考舉人。


    再不濟,去縣衙也能混一個文吏的差事,又何必自降身份給他一個臭丘八當師爺。


    能找到一個老童生效力,已經很不錯了。


    陳堪繼續補刀道:“但凡你能隨便找個九品文官請教一下,你就會知道,雖然本侯是來頂替你的位置的,但你還沒有成為本侯踏腳石的資格。”


    一句輕蔑到極點的話從陳堪嘴裏說出來,卻是讓周石陷入了沉默。


    雖然他很不願意相信,但他從陳堪淡然的表情就能看出來,這位侯爺隻是在訴說一個微不足道的事實。


    片刻後,周石艱難的做出一個決定,他起身跪在了陳堪麵前,告饒道:“侯爺,末將今日是被豬油蒙了心,還請侯爺再給末將一個機會,將來戰場之上,末將定當奮勇殺敵,以報侯爺今日之恩。”


    陳堪笑了笑:“這才對嘛,你是武人,武將就要有個武將的樣子。


    但凡今日你是帶著軍中將士來衝擊本侯的府邸,堂堂正正的給本侯一個下馬威,本侯都敬你是條漢子。


    奈何你偏偏要學那些文人玩心眼子,玩心眼子也就算了,玩得還如此拙劣,簡直就是貽笑大方。”


    周石跪在陳堪麵前,聽完這話,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慚愧。


    “行了,起來吧。”


    陳堪淡然一笑,將周石叫了起來。


    “既然知道錯了,那本侯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迴去好好整頓一下軍中的不正之風,過幾日本侯會來軍營視察,你知道本侯想看見的是什麽樣的將士。”


    敲打了周石一番,陳堪隨意的罷了罷手示意他離去。


    周石起身,行禮道:“末將定然不會讓侯爺失望。”


    陳堪無所謂的點點頭:“對了,把你的東西帶迴去,本侯家財萬貫,還不至於貪圖你那三瓜倆棗的。”


    周石的腳步一頓,迴首道:“侯爺,這是末將的一點心意。”


    陳堪起身走到周石身邊,攬住他的肩膀笑道:“你那位師爺沒教過你要如何送禮嗎?”


    “沒有。”


    周石嘴裏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陳堪低聲道:“不怪你一把年紀了還隻是個五品僉事,本侯教你一個乖,以後給自己的上司送禮呢,最好聽聽專業人士的意見,哪怕是去縣衙請教一下也好,你那個師爺盡早把他開了吧,不然早晚要害死你。”


    周石一臉懵逼,送禮不這麽送怎麽送?


    陳堪一臉恨鐵不成鋼道:“大庭廣眾之下給上官送禮,你是嫌上官死得不夠快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周石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顫聲道:“侯爺恕罪,燕...陛下在北平的時候治軍極嚴,末將是真沒經曆過這些事情。”


    「今天有點事情,隻更六千,還請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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