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的沉默。


    她知道這樣的話很傷人,尤其是對秦朔這種不善言辭又內心敏感的人,她從前不會對他說這樣的話,當然,從前他也不會做出讓她說出這番話的事。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是想要確認一件事最後卻被人狠狠戳穿的那種無力,陽光在他背後,他的臉有一些冰冷的陌生感和極度沉寂的陰暗,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似乎想到什麽,他突兀的笑了一聲,那笑聲有些冰冷,也有些厚重:“方洵,你一點都沒變。”他伸手扣住她肩膀,“喜歡說謊,但說謊的時候從來不看著人。”


    方洵感到自己的身體緊繃的近乎僵硬,眼前好像是白花花的一片,他的聲音比從前沉厚,但聽在耳裏卻覺得支離破碎,微微垂眼看著他扣著自己肩膀的手,半天沒說話。


    身邊偶爾有人經過,投來好奇目光,然後撇撇嘴走遠,她緊緊咬著嘴唇,壓抑在心底那些躁亂的情緒就要按捺不住,在身體裏瘋狂的翻湧,啃噬,叫人無所適從卻避無可避。眼睛有些澀澀的疼,她抬手揉了揉,然後慢慢看過來,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突然冷笑一聲:“別以為你很了解我,秦朔,你就是這樣自以為是,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別人都是傻瓜,所以可以想丟就丟。可我告訴你,從你丟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對自己說一定要忘了你,我要忘記跟你在一起經曆的所有事,也忘記你對我的好。兩年,我已經記不清你的樣子了,很快我會連你的名字也徹底忘記,如果這個世上有一個人值得我珍惜在意,那一定不是你。你問我為什麽不看你?假設,曾經你不小心被電線杆撞到過,雖然後來忘記了疼痛,但還是習慣性的繞著它走,你覺得是為什麽?難道是因為你放不下電線杆麽,不過是因為人都有逃避疼痛的本能罷了。”


    他按在她肩膀的雙手突然變得無力,然後慢慢垂了下去:“是麽?”


    “你剛剛說這裏沒怎麽變,嗬……怎麽會沒變。”她伸手指指遠處,“那個“館”字上麵的燈,晚上的時候不亮了,也一直沒人想過修理。你以為沒變,其實隻是因為自己看不見,便可笑的以為全世界都看不見,你從前說我天真,其實你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一個。”


    ☆、第36章 兇殘的大學生活


    在這座城市最繁華地段的一家咖啡廳裏,靜靜坐著兩個人,一樣的優雅,也一樣的沉默,手中握著杯子,眼睛卻漫不經心的看著窗外景色。


    似乎過了很久,一個人才緩緩開口:“你沒變。”


    胤陽放下杯子,拿出一支煙點著,冷著眉頭深吸了一口後,姿態隨意的笑了笑:“沒變?”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輕笑中帶著幾分調侃,“七年前,我不抽煙,不喝酒,懷裏也不會抱著別的女人,現在,我吸煙,喝酒,懷裏不抱著這個女人會睡不著覺,你還敢說我沒變麽?”


    胥日掛在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凝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然後凝住的表情驀地鬆動,她慢慢的,慢慢的將臉靠近胤陽,固執的盯著他的眼睛,堅定地重複:“沒變。胤陽,你看我時的眼神,沒有變。”


    胤陽微微皺眉,帶著幾分思索的打量她,沒說話。


    胥日抿起嘴角笑,低頭喝了口咖啡,又笑著看向胤陽:“聽說你會講笑話,給我講一個吧。”


    胤陽在煙灰缸邊緣磕了磕煙灰,然後姿態慵懶的往沙發裏一靠:“好啊。”


    胥日聽得很認真,也沒有打斷,卻在胤陽講完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沒有迴應,直到她看著胤陽勾起嘴角笑,那笑意似譏誚又似嘲諷,她才終於反應過來,一臉不解的看著他:“講完了?哪裏好笑。


    胤陽在煙灰缸裏按滅了煙頭,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哪裏好笑,但是方洵就會笑得停不下來。”


    “……”


    叮的一聲,胤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


    他拿起一看,老頭子三個字格外顯眼的映入眼簾。


    “方洵今天沒來上課,你看著辦吧。”


    告狀這件事胤教授這一陣子絕對沒少做,因為實在奏效,管不住胤陽就留給方洵來頭疼,管不住方洵就丟給胤陽來教訓,一天二十四小時八萬六千四百秒,實實在在省了不少心,自從兩人在一起,胤教授覺得自己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頭發也不掉了,從前動不動就血壓不穩現在全好了,教學樓裏爬六層,林蔭小道飆二八自行車,逆行,超速什麽的完全無壓力,日子別提多愜意了。


    胤陽利落迴複:“她沒上課,因為忙著在家裏造人,為了能早點跟你孫子見麵,你這個做爺爺的應該多通融。”


    正在房間整理論文材料的胤教授看了一眼胤陽的迴複,差點直接從凳子上厥過去。


    而此刻坐在公交車上,看著窗外迅速掠過各色風景的方洵,悄悄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淚。


    她曾真心喜歡過秦朔,現在卻要逼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冰冷決絕又充滿嘲諷,但其實天知道現在她心裏有多堵得慌。


    手機叮的響了聲,屏幕上顯示出一條信息。


    “在哪?趕緊迴家,晚上給你做排骨湯。”【親親】


    看著那個熟悉的表情,一顆繃到極點的心突然就鬆動了。


    剛一推開家門,就聞見廚房裏飄出來的香味,方洵使勁吸了吸鼻子:“做了什麽?”


    胤陽係著圍裙拿著鏟子探出頭來:“迴來了?洗手,馬上就好了。”


    方洵看著胤陽那燦爛到近乎刺眼的笑容,不由得怔了怔,難以想象,一個男人穿著圍裙拿著鍋鏟圍著廚房打轉都可以這麽帥氣,除了天生麗質,真是沒什麽好說的了。


    而這個天生麗質的男人是她的,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飯桌上方洵幾乎沒怎麽說話,一頓飯吃的出奇安靜,胤陽本來就吃得不多,隻顧給她夾菜,偶爾對她笑笑,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心虛難過,匆匆吃了幾口便撂下筷子趕緊迴屋去了,留下胤陽收拾飯桌。


    打開電腦,呆呆的盯著屏幕半天,然後打開文檔,接著之前的故事準備寫下一章。


    過了一會兒,胤陽推門走了進來,然後將下巴輕輕擱在她肩窩,吐出一陣陣溫熱的氣息,眼睛盯著屏幕,嘴裏還念念有詞:“他的嘴唇輕輕覆上她頸間肌膚,然後向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地方遊移。”他摸著下巴,納悶道,“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地方,是哪裏?”


    方洵嚇了一跳,趕緊推開他:“你怎麽能偷看呢。”


    他不以為意的誒了一聲,拖出長長的聲調,“這怎麽是偷看呢,這是光明正大的看啊。”說著還不懷好意的看了看她,挑著眉道,“你不告訴我,那我受累點,自己找找吧。”說著低下頭開始親她脖子。


    方洵又要推他,卻被他緊緊箍住雙手,怎麽都掙脫不了於是她低頭照著他的手臂就是一口,這一口咬的又猛又狠,胤陽微微皺了下眉,沒放手,反而將懷裏的人摟得更緊,直到兩具身體完全貼合。


    “唔。”方洵被他雙臂緊緊箍著,脖子又被弄得酥酥.癢癢,越是掙脫不了越是不服氣的想要挑戰,不住的扭動身體想要擺脫這糾纏,可是兩個人本來就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她這一動,將胤陽渾身上下蹭了個遍,直撩撥得他方才還均勻的唿吸越發粗重起來。


    “你又不長記性了。”看著她慌亂模樣,胤陽抬手劃過她鼻尖,笑得十分危險,“對我負責……”


    “不行啊,我還要寫文。”她死死盯著電腦屏幕,努力堅定心中信念,還有六千的任務,我要奮鬥,我不要h。而且,昨晚才剛剛做過,現在渾身都疼。


    他仍不放開她:“做完再寫。”


    “我現在靈感爆發。”


    “我讓你爆發的再強烈些。”


    “……禽獸。”


    方洵是在床上被電話叫醒的。


    一腳把壓在她身上的胤陽踢開,胡亂的抓起電話,扒著頭發按下接聽鍵:“喂。”


    “快給老娘過來,我跟人幹起來了。”大清早歐陽綠夏就扯著粗曠的嗓子嚎叫起來。


    方洵立馬清醒,蹭的坐起來:“什麽情況?”


    “別問了,趕緊來,學校最近的公交站。”緊接著嗷的一聲慘叫,也不知道是誰發出來的,她已經“啪”的撂了電話。


    方洵一激靈,趕緊翻身下床,胤陽被她吵醒,在床上翻了個身,模糊問道:“怎麽了?”


    “歐陽跟她男朋友打起來了,我去救急。”方洵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扯著謊,倒不是存心騙他,隻不過怕他擔心。


    胤陽將頭埋進被子裏,打算繼續睡,半天反應過來,閉著眼睛問:“她什麽時候有男朋友的?”


    “剛有的。”方洵換好衣服,抓起背包,摔上大門跑下了樓。


    距離公交車站大老遠的地方,方洵就看見公交牌下三個女人拿著包互掄。


    其中兩個女人足有一米七五的樣子,還踩著高跟鞋,看起來比一米七的歐陽綠夏足足高出大半個頭,但這並不能壓倒歐陽大人的氣勢,隻見她揚起雙肩背用力朝那兩個女人掄過去,正打在其中一個的鼻子上,那女人痛唿一聲捂住鼻子,揚起手裏的牛皮手提包毫不客氣的掄迴來。


    方洵見狀,二話不說,直接飛奔過去加入了掄包的隊伍。


    於是整個公交站的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四個女人互掄。


    總歸是歐陽綠夏的力氣大,而且很會用巧勁,對麵的兩女人被掄的脖子都紅了,鞋子也掉了,歐陽綠夏還不肯罷休,上去一把揪住一個的頭發,就要往她圓潤的屁股上踹,剩下的那個長牙舞爪的要上來幫忙,被方洵手裏的包直接甩到了腦門上,疼得直哼唧,最後好不容易幫著同伴從歐陽綠夏手裏掙脫,兩人連鞋子都來不及撿就往馬路對麵跑。


    方洵剛剛鬆了口氣,歐陽綠夏下意識的摸了把臉,怒道:“媽的賤人把我臉抓花了,我去追她。”


    方洵一把將她拉迴:“占了上風就行了,你不看你揪掉她多少頭發,夠本了。”


    兩人整理了下衣服,正準備往學校走,馬路對麵氣勢洶洶的跑過來三個男的,兩人還沒反應過來,隻見先前那兩女的緊隨其後跟了過來。


    歐陽綠夏正愣神,方洵抓起她的手就往學校的方向跑:“趕緊跑。”


    歐陽綠夏邊跑邊迴頭看:“媽的什麽情況?”


    方洵上氣不接下氣:“兩個女的怎麽拉來三個男的,你妹的這是什麽奇葩組合。”


    “我怎麽知道。”


    “不是你招來的麽?”


    眼看兩個人被追上,歐陽綠夏迴頭看了看,然後要掙開方洵的手,氣喘籲籲道:“不行,要追上來了,你先跑,我擋一陣兒,要是我被打死。”她咬咬牙:“幫我帶句話給周闊。”


    方洵死死抓著她的手,頭也不迴的往前跑:“少廢話,有什麽話你自己對他說。”


    歐陽綠夏還要說些什麽,身後一個男的猛地抓住她的包,她正要甩開,身邊突然閃過一個人影,那人將方洵和歐陽綠夏使勁往前一推,掙開那人鉗製,然後直奔那三個男的衝了過去。


    方洵猛一迴頭,定睛一看:“周公子?”


    歐陽綠夏突然站住:“一對三,死定了。”


    方洵睜大眼睛看著她:“那還等什麽。”


    歐陽綠夏重新掄起背包,大叫一聲:“媽的,拚了。”


    於是原本清淨的馬路邊,四個男的四個女的再次打成一團。


    胤教授滿麵愁容的看著頂著一頭雞窩,衣服領子都被扯歪的方洵和歐陽綠夏,又看了看鼻青臉腫,嘴角還帶著血痕的周闊,血壓不穩的撐著桌子,恨鐵不成鋼的說了句:“明天叫家長來。”


    方洵苦著臉求情:“老師,我爸媽不在g市,來不了。”


    胤教授黑著臉:“必須要跟你家長談一談了,明天必須來。”


    方洵上去拽拽他袖子,央求道:“公公大人。”


    胤教授抖了一抖,果斷道:“來定了。”


    方洵耷拉著頭,沒敢再吱聲。


    歐陽綠夏想了一下,壯著膽子道:“老師,我爸媽也……”


    胤教授毫不客氣的打斷:“你家不是g市的麽?”


    歐陽綠夏硬著頭皮:“確實是g市的。”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再次硬著頭皮:“確實沒什麽好說的。”


    “然後呢,給老師個態度。”


    歐陽綠夏一握拳:“來定了。”


    周闊暗裏瞟了胤教授一眼,還沒等說話,胤教授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直接將他這想法拍死在肚子裏:“叫你爸來,別叫你二哥。”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完全沒法交流。”


    周闊咬著牙齒,生硬的吐出兩字:“遵命。”


    ☆、第37章 真相


    待胤教授走出門,方洵才鬆了口氣,然後扭頭看看周闊:“你沒事吧,臉疼不疼?嘴疼不疼?屁股疼不疼?”


    他深吸一口氣:“先別管我疼不疼,我就問你我剛剛摔倒的樣子帥不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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