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挽玉這個時候並不知道小鄒後的心思。


    縱然父皇不知去向,縱然他們被關了北苑好幾個月,但是母後就是母後啊,她到底把自己推上了皇位,是看重他,是心疼他的。


    他將瑜太妃擋在身後,九月的空氣中帶著桂花馥鬱的香氣,身後的女人便似那一點桂花般,白白小小、弱不禁風。


    他豁出性命也要將她保護好。


    小鄒後,不,如今應該叫鄒太後。


    她一雙眼睛銳利得像人,像是一把磨利了的刀,下一秒便要紮進楚挽玉的心髒。


    “她是你父皇的妃子,是你名義上的母妃,你這麽做太讓我失望了。”


    “母後。”楚挽玉膝行幾步扯住鄒太後的裙擺。


    “都是兒臣的錯,兒臣甘願受罰,放了她吧,求您了,求您了……”他連聲哀求。


    他一直生活在太後的威壓下,他沒有實權,也沒有想過去擁有實權,他忘了要反抗,甚至忘了自己是皇帝,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他的身上留著他父皇的血。


    隻是他想保護自己身後的這個女人,頭一次生出一絲勇氣。


    鄒太後垂下眼眸,看不清她是在為即將到手的權利而欣喜,還是真正有一絲不忍。


    “從即日起,廢除楚挽玉的帝位,降為庶人,關進北苑,永世不可出來。”


    她輕聲慢吐,字字清楚,字字殺人於無形。


    廢了的皇帝、終身幽禁,楚挽玉的人生已經徹底完了。


    楚挽玉被人拖了下去,他的心裏是高興的,這個皇帝,他做得一點都不快樂,不敢說錯一字、不敢多行一步,他像一個提線木偶,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


    如今他雖然被廢了,但是他至少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他保護了他心愛的女人。


    他餘生都要被關在北苑生活,至少她留給他的迴憶,值得他溫存好長一段時間。


    可是楚挽玉看不到,無人的地方,瑜太妃跪在鄒太後的身前,道著:“恭喜太後。”


    鄒太後站在桂花樹下,有點點的桂花落下,墜在她的肩上,她輕輕拂下。


    她輕聲笑:“你倒是有點狐媚手段,哀家的兒子在你手上被調教成這般模樣。”


    瑜太妃一聽這話嚇得要死:“太後,臣妾這般做可都是您的意思啊。”


    “你放心,哀家承諾給你的好處不會變卦。”


    她走動幾步,碾著地上細碎的桂花,將其化作腳底的一縷殘香。


    “等你兒子過了十六歲,哀家就讓你帶著他出宮,封了親王,娶了王妃,你就可以安安靜靜地抱孫子了。”


    “謝謝太後,謝謝太後。”瑜太妃將頭磕得如小雞啄米。


    “可是陛下他……”


    瑜太妃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不住問起了楚挽玉,終究隻是一個十九歲的孩子,她並非真心想害他,但是她不得不為自己後半生和他的孩子著想。


    “你在宮中這麽多年,難道還不知道管住自己的嘴巴?”


    小鄒後的眸色一變,眼神看過去,將瑜太妃嚇得渾身打了一個擺子。


    “臣妾該死,太後恕罪。”她將頭深深埋了下去。


    “滾下去,這件事若是在第三個人的口中聽到,你知道後果。”


    “是。”


    瑜太妃走得很快,直到後頭,簡直跟逃命一樣,她不理解為什麽太後要這麽做,自己的孩子做皇帝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就像她,她做的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她的孩子嗎?


    桂花樹後,楚婉婉抱著貓將眼前的這一幕看得真切。


    她想著五皇兄,宮裏總是有好吃的酥酪的五皇兄,明明自己慫得要死,聽聞她和顧寒和離偏偏揚言要揍死顧寒的五皇兄。


    從前的那些事情就好像還在眼前一般,為什麽一轉眼竟是如今這般模樣?


    她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想起當年的唐後主無言獨上西樓,看著國破山河碎,卻又無能為力,想必便是此時的心情吧。


    她裝得很有文化地念叨了一句:“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懷中的豆圓兒跟著念了一句:“喵喵喵~~”


    惠合皇帝楚挽玉,上位百天就被廢了,成了大楚在位最短的皇帝。


    與此同時,前方屢屢傳來顧寒戰勝的消息,聽聞都快把北齊趕出幽雲了,這一仗打得大快人心,這一仗傷了北齊和大梁兩國的元氣,隻怕需要休養生息很多年吧。


    可是百官高興的同時,卻還有隱憂。


    顧寒可是違背的懿旨,私自出兵的。


    恰在這個時候,前方傳來消息,鄒太後派人前去拿人的主將被顧寒斬殺,順便還招降了一大批朝廷軍。


    朝中大臣都慌了,顧寒這是要反啊。


    鄒太後卻不慌不忙,下令捉拿了顧寒的父母和妹妹,若是家人不行,她還有殺手鐧呢——楚婉婉。


    她縱橫情場多年,還能不懂男人?


    顧寒一個眼神,她就把他對自己女兒那點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於是,她著急著登基稱帝。


    這才是正經事,隻要她稱了帝,一切都算塵埃落地。


    於是她開始利用百官造勢。


    這是稱帝之前的畢竟流程,比如幾次拒絕,白官又幾次請命,比如忽然天降祥瑞,暗示君主之位應該落在誰家。


    隻是她是一個女流之輩,這個過程或許會困難一點。


    但是她不怕困難,她已經克服了這麽多的阻撓,不在乎再克服一些。


    比如說她聽見一些文人正在編排她,甚至寫成書謾罵她。


    於是她下旨,抓了三千文人,斬首示眾,將這三千文人去皮脫骨,肉擺在攤上賣,三文錢一斤,讓全金陵百姓來買。


    又將這些人的頭顱掛在城樓之上,整整百日,讓所有人瞻仰。


    比如她又聽說了幾個大臣好像有些不服之聲,她又下旨,將那幾個大臣滿門抄斬。


    種種行徑,讓人聞風喪膽,整個金陵城都像是充斥在血腥之中。


    楚婉婉說了幾次,都沒有用。


    而後,她都放棄了。


    那一日,她推開鳳棲宮的門,她看見鄒太後穿著一身龍袍,她轉過身來看著楚婉婉,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


    那笑容背後,藏著無數人的痛苦嘶吼、鮮血犧牲。


    “好看嗎?”她問楚婉婉。


    “好……好看。”楚婉婉張了張舌,說出了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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