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是?入閣的頭?銜,暫且忽略不計的話,以上頭?銜不難看?出,李首輔的內閣牢牢把持住了吏部。


    他一旦告老,楊次輔必然升職為吏部尚書?,而空下來的位置,大概率就在戶部尚書?和禮部尚書?之?中。


    所以,選快退休的李家不劃算,楊家又太顯赫了,王家剛剛好。


    她在心裏默默盤算一遍,卻想不通,皇帝為什麽會同意這兩門親事:製衡是?很重要,可這麽端水也太奇怪了。


    總不會是?在補償許家,順便再給侄女找個好人家這麽簡單吧?


    *


    秋獵的賜婚結束後,且不提王家怎麽籌備婚事,對內廷而言,今年的男子選秀節目到此結束。


    宮裏要忙著釀新酒、吃螃蟹、過中秋了。


    程丹若自然也有螃蟹吃,但今年,她的彩頭?還不止是?螃蟹。


    宮裏的中秋家宴,王詠絮寫了一首讚美?江山的詩,受到皇帝封賞,而後,榮安公主也作了首。


    其?中一句“七十年後中秋日,與父同飲南山酒”,終於融化了皇帝。他一邊笑?著說?“七十年後朕都過了百歲”,一邊連飲三杯桂花酒,喜悅之?意溢於言表。


    毫無疑問,長壽和團圓的雙重寓意,戳中了皇帝的內心。


    他和榮安公主說?:“希望朕七十歲的時候,能看?到你和駙馬膝下兒孫成群。”


    榮安公主心底苦澀又悲涼,臉上卻要裝得嬌羞:“父皇——”


    “你是?朕最疼愛的公主,朕不會委屈你的。”皇帝如是?說?。


    可榮安公主已經不敢當?真。


    這幾個月來,她不是?真的忘記了謝玄英,隻不過在生存的陰影下,不得不放棄他而已。她曾天真地幻想,隻要父親能夠原諒她,就能再做新的打算。


    但皇帝畢竟是?皇帝。


    他考察著榮安,敲打著榮安,給她鋪平幸福的道?路,又明?確地警告她,皇命不可違。


    如此手段,哪怕朝廷大臣都受不住,何況一個小姑娘呢?


    她認清了現實,不得不死心了。


    “我知道?,父皇都是?為我好。”榮安公主瞥向席上的嘉寧郡主,她的堂姐笑?盈盈地坐在太後下首,端莊又從容,深深刺痛她的眼?睛。


    父皇無子。


    她忽然真正讀懂了這句話的涵義。


    “我會——”她咬緊牙關,乖巧地看?向父親,“榮安會聽話的。”


    皇帝欣慰地點了點頭?。


    女兒終於長大,他十分欣慰,隔日便讓戶部增加公主嫁妝,又擴充了公主府的規製,與親王等同。


    此外,沒忘記論功行賞。


    惠元寺時疫,負責的司膳被貶為女史,調到了太後的小廚房,陶尚食便調任了擅長藥膳的典藥,升職為司膳,負責一司。


    原本司藥的典藥就空出來一個。


    女官和宦官都是?皇帝的家臣,升職隨心所欲,全無顧忌。


    既然程丹若有功,又正好有空位,皇帝直接給她提了一等,為正七品典藥。


    正七品,差不多是?一個中等縣的縣令了。


    程丹若謝恩,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皇帝看?不見她把內安樂堂的死亡率從九成降到五、六成,卻因為她算計了榮安公主而升官。


    怪不得太監們權勢通天呢。


    皇帝一句話,立馬原地飛升。


    但除了她本人,其?他人都覺得非常正常。


    “你和王掌籍一樣?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然比我們升得快。”比她工齡大,歲數也近二十五的掌藥毫無妒忌,一臉理所當?然,“不過,升官就要擺席,憑你是?天上仙女,也休想逃。”


    程丹若隻好入鄉隨俗,假裝這樣?的事很正常。


    她擺了一桌酒席,請相熟的女官吃飯。


    司膳就是?隔壁部門,點菜倒是?容易,名單反而費了些時間。


    程丹若斟酌幾日,開了三桌。一桌開在安樂堂,讓宮婢與太監們加菜,另外兩桌開在乾西所。


    主桌是?與她關係比較好的女官們。


    司藥的掌藥、女史,司膳的兩三個女官,還有尚寢局的司設女史,都是?在惠元寺結下的人脈。


    平日雖不往來,但互相走動一二總沒錯。


    陪桌就是?吉秋等幾個下屬。本來吉秋作為宮婢,沒有資格與女官們同坐,但她在夏天的考試中,順利晉升為女秀才,成為女官後備役,坐末座已無妨。


    當?然,還有王詠絮。


    她倒是?真給程丹若麵子,一叫就來,到的還挺早。


    “唷,大紅人來了。”眾人紛紛玩笑?。


    王詠絮有些尷尬:“快別說?了,同我有什麽關係?”


    自從進宮,她就是?眾多女官中最出風頭?的,先後被公主、貴妃、皇帝賞識,逢年過節作詩作詞,必有厚賞。


    誰想今年更了不得,親兄長做了郡主儀賓。


    嘉寧郡主的儀賓……比其?他郡主家的含金量高得多啊。


    但王詠絮怎麽想就難說?了。


    反正旨意出來,她就卸任擷芳宮陪讀的差事,轉而看?管起了內廷書?樓。


    “別笑?她了。”程丹若給眾人斟酒,“多謝大家賞臉,我敬各位。”


    此時,秋高氣爽,外頭?剛剛爬上一彎弦月。


    兩張小圓桌上,層層疊疊擺著菜肴,葷菜有炙鹿肉、燉鴿子、釀螃蟹、燒鴨、紅燒魚、醉蝦,蔬菜則是?脆藕、涼拌秋葵、幹炒四季豆、絲瓜湯、蓮子湯、山藥木耳,還有西瓜、枇杷、金桔、龍眼?的水果攢盒。


    不過,今夜最受矚目的還是?插瓶的菊花,是?王詠絮從司苑弄來的,紅的、黃的、白的花枝交錯,姹紫嫣紅,煞是?好看?。


    在如此熱鬧的夜裏,程丹若微笑?著飲下桂花酒,心底卻始終淡淡的。


    升官發財當?然好。


    然而……然而!


    第104章 母子議


    宮裏?, 程丹若又一次升官,宮外, 謝玄英的麻煩來了。


    榮安公主已經?選定駙馬, 柳氏給兒子相看的念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蘇。正好秋天多宴席,她出去?社交幾迴,又探出不少新方向。


    今天晚上, 她就把謝玄英叫到屋裏?, 試探道:“榮安的婚期,陛下定了沒有?”


    謝玄英點點頭:“明?年春日。”


    公主府早就開始動工, 也不是從頭建造, 而是改建了一座伯爵府。皇帝關心, 工部?幹活的速度當然不慢, 最晚年底就能收工。


    “春日不冷不熱, 正適宜。”柳氏稱讚兩句,話鋒一轉,“榮安出嫁後, 就輪到你了。”


    謝玄英:“不著急。”


    “怎麽?能不急?過年你就十九了。”柳氏不容置喙, “明?年,怎麽?都得把親事定下來。”


    謝玄英說:“我不想這麽?早就成親。”


    柳氏探尋地?掃過兒子的臉, 試圖尋覓出蛛絲馬跡:“是不想成親,還是不想娘給你找的媳婦?”


    “母親,”謝玄英不是沒想過今天, 慢慢道,“我欲立些功業,再談親事。”


    這話戳中了柳氏的痛點。她差點繃不住:“我兒何至於此?”


    “母親不必傷懷。我如今所得, 全賴父輩蔭蔽,但祖宗餘蔭總不長久。”謝玄英寬慰她, “早晚都要自立的。”


    柳氏冷笑:“自立?怎麽?不見你大哥二哥自立?”


    謝玄英耐心道:“大哥在軍中效力,一月總有二十幾天不在家,二哥也有自己的差事。”


    謝侯爺的差事可不是當侯爺,他真正的職位是左軍都督府的都督,可視為?大夏一軍區的負責人,管下轄區內的軍旅之事。


    換言之,他手上有兵!


    庶長子跟他打過仗,是名副其實的正五品千戶,而嫡長子得祖蔭恩庇,早就有僉書的寄祿官銜,正職是左軍下轄的水軍衛的鎮撫。


    相較而言,謝玄英雖然是天子近臣,但前?途卻遠不如他們?光明?。


    柳氏一想到這個,就心中憤懣:“三郎,你聽?娘說,知道你有前?途的人家,不在乎這幾年,眼珠子就盯著爵位的,咱們?也別攔著人家攀高?枝。”


    她生怕兒子難受,打起精神勸:“你什麽?都不差他們?的,娘一定為?你挑個賢惠能幹的好姑娘,將來你有她做賢內助,在外頭做事便盡可安心了。”


    謝玄英瞧瞧自家母親,說:“母親,我不想要這樣的。”


    “那你要什麽?樣的?”柳氏笑了,不怕他開口,就怕他什麽?都不提,“長得漂亮一些的,還是要懂詩文?辭賦?”


    謝玄英慢慢道:“樣貌倒不是很要緊。”


    柳氏點頭:“娶妻娶賢。”


    “才華也不是很要緊。”他繼續說。


    柳氏起疑:“目不識丁,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你也肯?”


    謝玄英道:“隻要脾性?相投,合我眼緣,有何不可?”


    “是嗎?”柳氏算聽?明?白了,“那你是和誰脾性?相投,誰又合你眼緣了?”她拍了兒子一下,半真半假地?惱道,“還不說實話?”


    謝玄英立時起身跪下:“母親息怒。”


    知子莫若母,柳氏睇眼冷笑:“看來是有心上人了,這般吞吞吐吐的,是怕我不讓你娶?”


    謝玄英道:“母親誤會了。”


    柳氏不動聲色:“誤會什麽?了?”


    “母親從前?問我,我不喜許氏何處。”謝玄英道,“誠然,她出身名門,端莊大方,品性?賢良,可她不向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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