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恭順,可能意思意思,要是膽子肥了, 找借口說自家?忙,還?能逼他們不成?


    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派出代替定西伯的將領, 平定叛亂。


    可人選實在太少了。


    能打仗的,聶總兵算一個, 他是宣大總兵,不可能調任,靖海侯算一個,但他擅長水師,江西、浙江的水戰可以,西南山林去都沒?有去過。


    昌平侯呢?他倒是陸戰、水戰都能打一點兒,可西南地形複雜,且多瘴氣?,沒?有經驗的人去了,等於肉包子打狗,全喂敵人了。


    找啊找,找半天,崔閣老作?為吏部侍郎,“忽然”想到一個人選。


    韋自行,四?川人,世?襲的都督僉事,正二品,但這官銜和謝玄英的指揮使一樣,是寄祿官,朝廷給?有功之臣子孫的鐵飯碗,有名無?實。


    他真正的官職是四?川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僉事,三品官,負責練兵。


    四?川也?遇到過叛亂,他曾為遊擊將軍,獨守一路,戰績斐然。


    曹次輔讚同了這個提議,說讓韋自行升任都指揮同知,為副總兵,負責平叛。但他也?提出,觀其過往的戰績,不難發現韋自行善練兵、能打仗,卻?有一個極大的缺點。


    獨斷自負,且隻會打仗。


    所以,要他上可以,但必須給?他塞一個靠譜的監軍,主理糧草,也?得要一個協理軍務的幫手。


    沒?有更好?的方?案,皇帝最終同意了這個建議,命太監梁齊為監軍。


    此時,靖海侯提議,由昌平侯之子馮四?為參將,分守一路。


    這也?是常事,打仗不能隻有一個主將,總得有二、三副將輔佐。馮四?跟隨在昌平侯數年,是時候獨當一麵了。


    而皇帝呢,考慮到定西伯完蛋,今後總得派人駐守西南。


    永春侯是吉祥物,家?中子弟皆有讀書從文之意,安陸侯掛著遼東總兵之責,是北方?屏障之意,與高麗建州相鄰,也?動彈不得。


    靖海侯不必說,隻有昌平侯能考慮扶植。馮四?也?是難得的少年英才?,娶了張文華的女兒,各方?麵都很出挑。


    皇帝同意了靖海侯的舉薦——當然,這是昌平侯的意思,他不好?直接開口,請了靖海侯代為推薦。除了馮四?,又點了一個兵部職方?司(“掌輿圖、軍製、城隍、鎮戍、簡練、征討之事”)的郎中為佐官。


    這時,他記起了即將離任的謝玄英。


    說實話,雲貴之地,窮山惡水,地方?官不作?為,皇帝不是不能理解,隻要還?能過得去,不介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定西伯都猖狂成那樣了,貴州上下,竟然無?一人捅破,要不是新任知府是個愣頭青,直接捅穿了,他怕是等到定西伯在雲貴稱王,才?知道他反了!


    因此,內閣建議在貴州布政使司調人協理,皇帝是不大信任他們的。


    說在打仗,其實沒?打,砸進去百萬白銀的軍餉,都變成了定西伯和土酋的私人財產。


    看看錦衣衛抄家?,都抄出了什麽?!


    白銀幾十萬兩,金三萬,綾羅綢緞無?數,還?有象牙玉器,庫房都有十幾個。


    比起馮四?,皇帝無?疑更信任自小看到大的謝玄英。


    且在邊關曆練了三年,互市、蝗災、疫病等事,他都處理得很好?,這自然讓皇帝不再?將他單純地視為疼愛的子侄,而是值得栽培的能臣。


    是以,動了將他調往貴州的心思。


    他心念一起,身邊的太監自然洞若觀火。


    朝會時,石太監便提出了此事:“讚理軍務的話,謝郎如何?他的任期也?到了。”


    楊首輔沉吟片時,沒?有反對。


    貴州說是省,其實屬於朝廷的地域少之又少,許多都是世?襲土官的地盤,且賦稅經常收不上來,還?要隔壁的四?川、兩湖貼補一二。


    窮、亂、危,屬於被發配地帶。


    “可。”楊首輔沒?意見,倒是瞟了眼靖海侯,“不知謝侯爺意下如何?”


    靖海侯平靜道:“我兒年輕,怕難當大任。”


    曹次輔道:“謝侯爺過謙了,虎父無?犬子,清臣在大同勵精圖治,卓有成效。”


    昌平侯也?說:“清臣少年有為,允文允武,確實是個好?人選。”


    靖海侯便作?出慚愧之色:“不敢當。然既為人臣,自當任陛下驅使。”


    其他幾隻老狐狸心裏都嗬嗬:就知道你願意。


    皇帝頷首:“既如此,升他做副都禦史,以便行事。”


    *


    調任的通知下達,全家?懵逼。


    柳氏的信半個月前才?送到,說靖海侯打點好?了,在富饒之地,結果後腳就說要去貴州。


    程丹若一手拿調令,一手拿家?信,分析道:“所以,你的官職是左參政,差事是讚理軍務、清理軍役,頭銜是副都禦使?”


    謝玄英平靜道:“對。”


    她搖搖頭:“真複雜。”


    參政是承宣布政使司下的二把手,下頭還?有參議,都分左右。有的負責清軍,有的負責屯田水利,有的負責安民?,看需設置,職能類似於各省的部長。


    清理軍役,意思就是清查軍隊,看看人數對不對,有沒?有軍士逃亡,也?就是對軍籍的核查工作?。


    而讚理和經略、巡視、撫治、巡撫一樣,與其說是崗位,不如說是差事,辦這類差的官員都會加一個都察院的禦史頭銜,或者由侍郎、尚書直接兼任。


    拿巡撫舉例,既有毛巡撫這樣常駐的情況,也?有到某幾個省轉一圈,視察就迴京的出差的情況,全看朝廷的需要。


    讚理軍務,就是在設有總兵的情況下,協同管理軍務的意思,同樣可能常駐,也?可能隻是出差。


    謝玄英的差事是前者,而朝廷專門給?了禦史的編製,其目的不言而喻——不受貴州布政使的挾製,查一查貴州的衛所。


    “看來,貴州的情形很不好?。”謝玄英道,“否則不至於讓我身兼二職。”


    程丹若見他麵皮緊繃,平靜得過了頭,不由問?:“你想去嗎?”


    他道:“當然要去。”


    “我問?你想不想。”她折好?信,懶得去看靖海侯後頭畫的大餅,轉而展開柳氏的信,一目十行,“母親說,倘若你不想去,她就進宮找太後貴妃。”


    謝玄英深深吸了口氣?,卻?斬釘截鐵道:“當然去。”他說,“你替我迴信吧,我和師爺們商量一二。”


    說著,便起身要出去。


    程丹若:“迴來。”


    他又坐迴去,征詢地看向她:“貴州荒野之地,毒溪瘴嶺,行路艱難。你身子沒?好?,不必與我同去,還?是迴京休養吧。”


    她道:“貴州而已。”


    謝玄英道:“黔地多瘴氣?……”


    程丹若挽起袖子磨墨:“瘴氣??什麽是瘴氣??瘧疾、傷寒、毒氣??”她拿出裁好?的信紙,說道,“別說傻話,我怎麽可能不去?”


    謝玄英抿抿唇:“自你我成親,我竟未讓你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


    “京城對我不是安穩日子。”她道,“你沒?去過貴州吧?”


    他點頭。


    “那裏窮山惡水,苗民?聚居,但不是什麽龍潭虎穴。”程丹若道,“人家?可以生活,我們有什麽不可以的?”


    她微不可見地歎口氣?,直視他的眼睛:“你這般消沉,是因為父親一聲不吭就做出安排吧?”


    假如靖海侯問?了,謝玄英多半也?會答應,可他知會一聲也?沒?有,直接就應了,未免讓做兒子的心寒。


    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偏要讓親兒子過去,還?說什麽馮四?也?去,正是他們年輕人建功立業的時候。


    可馮四?是自己要去的,還?是被“通知”去的?


    他打贏仗,能積累軍功,謝玄英累死累活地主理軍務,又能有多少功勞?


    謝玄英沒?有迴答她的問?題。


    心中再?不滿,他也?無?法承認。


    認了,就是不孝。


    唯有緘默。


    “我明白。”程丹若提筆,慢慢梳理思緒,“我先寫信安撫母親,明天安排家?裏的事。”


    她鎮定自若,不以為意,謝玄英也?勉強按捺住情緒,道:“我去和師爺說。”


    但程丹若拉住了他的衣袖:“我會說的,你坐下。”


    他問?:“何事?”


    “你坐一會兒,緩緩心緒。”她執筆給?柳氏寫信,“又沒?外人在。”


    謝玄英看著她恬靜的臉龐,沒?再?逞強,坐在炕上平複思緒。


    程丹若快速寫了封信,大致是,能夠為陛下效力,是謝玄英一直以來的誌向,他不畏險怕事,隻是悔恨讓母親擔憂,著實不孝,希望母親保重身體,這樣他在千裏之外,才?能安心辦差。


    這麽寫,主要是安撫柳氏的情緒。


    她也?有她的無?能為力。


    雖然是侯夫人,執掌中饋,有體麵、有權力、有兒子,然則,當靖海侯決定做什麽事,甚至皇帝打算做什麽事的時候,她什麽也?做不了。


    以前,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進宮,如今,又要看著他去蠻荒之地。


    足以可見,女人想要擁有話語權,難如登天。


    程丹若並不怪這位婆婆沒?出力,也?知道謝玄英不會怪她。


    接著,又以自己的口吻說了一些話:雖然很想念母親和妹妹們,但貴州遙遠,氣?候不同,放心不下謝玄英,必須一同去,不能侍奉在母親身邊,憂心如焚,他吃不下飯,她就喝不進水,總之,夫妻倆都非常遺憾,可不得不離父母。


    希望她和侯爺保重身體,不要太為他們擔心,否則就是他們最大的不孝順了。


    寫完,給?他看了一眼。


    “如何?”她問?,“還?有什麽要同母親說的嗎?”


    謝玄英搖搖頭:“就這樣吧,別讓母親擔心。”


    “嗯。”程丹若把信塞進信封,叫來丫頭,讓護衛最快速度送信迴家?。


    第293章 作安排


    夜幕深沉, 帳中傳來低低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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