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用的軍械為?……嗯,火箭。


    不是上天的火箭,是指在箭矢上綁上火藥,比如一窩蜂箭,總共32支箭矢,安插在木桶中?,點燃引線後?,箭矢會飛速竄起,像流星雨一樣劃過天際,散入敵人之中?。


    這是已經十分成熟的熱武器了,謝玄英弄到這一批存貨後?,隻?在打安南的時候用過一次。當時把敵軍嚇得夠嗆,迫不得已之下,白伽才?派出自己的“陰兵”,奪迴聲勢。


    “放箭。”李伯武一聲令下,幾十個火箭筒齊齊點燃,成百上千的箭矢同時噴射而出,射向城頭的守衛。


    城頭頓時一片慘叫,數個守衛被射中?要害,一頭栽倒下來,摔出紅白血汙。


    很快,數列手持盾牌的守衛補充上來,如臨大敵,唯恐官軍登牆。


    但什麽也沒發?生。


    官兵並未衝向城牆,也不見攀登的雲梯、戰車。


    他們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應對。


    而這隻?是一個開始。


    一窩蜂威勢驚人,可雖借助火藥,箭矢卻還是冷兵器,再多的勢能在射程中?也被消耗大半,憑借堅固的盾牌,能防住大半。


    但謝玄英並非將其作為?攻城的手段,他就?是騷擾。


    冷不丁來一梭,射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可能是吃飯,可能是換防,可能是半夜巡守,反正什麽時候興致來了,就?放個爆竹助助興。


    為?了節約成本,以防箭頭被敵人迴收利用,有幾次用的竹箭,淬上毒藥,撿迴去?燒還有毒煙,壓根用不了。


    三天下來,叛軍被搞得心浮氣躁,一有嘯聲便神經緊繃。


    但黑勞很快做出應對。


    他派了幾個勇士,身著藤甲隨之守備。火箭唿嘯而來,他們卻不閃不避,反倒一手盾牌,一手腰刀,將射來的箭矢全?部砍翻在地,自己毫發?無損。


    人群中?立即響起了歡唿,委頓的士氣陡然高昂。


    李伯武遠遠瞧見,也不說?什麽,隔日,故技重施。


    “官兵已經黔驢技窮了。”城牆上,高大威武的勇士激勵士兵。


    苗兵振奮,可其中?目力過人之輩,猛地變色:“躲開,有別的東西——”


    話?音未落,箭矢已到跟前。


    這迴不再是幾十支箭矢,而是五六支箭捆綁一竹筒,落地即炸裂。


    刺鼻的煙氣傳開,讓人惡心頭暈的煙塵穿過盾牌,被人吸入鼻腔腹髒,頓時一陣咳嗽。雙目酸澀脹痛,無法視物,砂礫石塊的飛濺,無孔不入。


    霎時間,淒厲的叫聲又一次響起,更添幾分驚慌。


    這是土製的毒筒,竹木製成,內藏火藥、藥粉和砂礫,點燃後?在竹筒內反應,大約數秒後?爆炸,產生大量煙塵毒氣。


    開闊之地,毒氣不致命。


    所以,李伯武又補了一波一窩蜂。


    再度人仰馬翻。


    黑勞立在城牆下,看?著被抬下來的士卒,眉關緊鎖。


    他完全?清楚謝玄英的策略,不過是通過不定時的多次騷擾,讓士卒精疲力竭,甚至對守城產生畏懼之心。


    目前看?來,效果卓越。


    除了意誌堅定的自家人,其他士卒已經不願意輪防,互相推諉,因為?城中?漢人弱勢,故而被送上去?的多少漢卒,已惹出民憤。


    可這幾乎是無解的。


    大夏物資充裕,隨時可能動手,他們卻無法預測襲擊的時間,隻?能被動等待。偏生對方從不靠近城牆,他們守城的武器也用不上。


    看?來,隻?能主動出擊了。


    黑勞下定決心,去?和白伽商議。


    白伽道:“你傷還沒有好。”


    “我們沒有時間了。”黑勞說?,“假如我三天沒能迴來,你就?帶人撤。”


    白伽牽牽嘴角:“撤到哪裏去??山裏?”


    “失敗總比沒命好。”黑勞沒和她多說?什麽,“我要去?和小桃說?一聲,你——那?個家夥怎麽樣了?”


    白伽思?考了會兒:“先留他一命,說?不定能當個人質。”


    黑勞道:“看?緊他。”


    “當然。”


    兩人商議定,黑勞便去?點人,整頓兵馬,趁夜離開了普安。


    他當然沒有走城門。


    普安四麵環山,官兵主要封鎖的是東南一帶,可苗兵在山間行軍慣了。他們抄小路從西北邊繞開,憑借對地形的熟悉,以山林掩去?蹤跡,不聲不響地來到了普安西南的一處特殊地形。


    龍王坑。


    普安東麵有兩個高坡,一個是哨坡,也就?是除夕夜被黎哥突襲的那?個,一個叫南山坡。


    龍王坑就?在南山坡以北,地勢較為?低窪,且有不少洞穴。


    黑勞早就?探查過周圍的環境,選定此作為?埋伏地點。


    “紮營。”他發?令。


    麾下的精兵立即就?地休息,他們都出自黑水部,熟諳洞穴的特異,知道該如何在洞內行走,避開看?不見的危險。


    黑勞枕在刀上,耳畔聽見潺潺的流水。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他心中?有些糟糕的預感,可不便與?人直言,淺淺睡了半夜。


    次晨,山間起了淡淡的晨霧。


    黑勞很早就?醒了。他就?著水吃了幹糧,眯眼望著外頭的雲霧,和其他人說?:“提前出發?,現?在霧大,官軍發?現?不了我們的蹤跡,我們可以離得更近點,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苗兵因為?火箭的騷擾,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聞言振奮精神,喂了馬兒,不聲不響地潛入霧中?。


    大霧彌漫,白氣茫茫,幾步遠就?看?不清人影了。


    黑勞帶兵行走在濕漉漉的水汽中?,卻一點沒放慢腳步。


    黑水部的老家就?在烏蒙山,他對普安很熟悉,沒少去?縣城交易。周邊的地形雖然複雜,可他腦海中?卻有完整的地圖,從未迷路過。


    隻?不過……不知為?何,他心底總有淡淡的隱憂。


    走到如今,已經容不下迴頭了。


    黑勞從未想過投降招安。


    他和定西伯打過交道,對方不是不欣賞他,曾屢次招攬,為?了博得這位大人物的歡心,曾有一度,他不得不每天和定西伯府的武人比鬥較量。


    足足一年多,像是一條狗獻媚,試圖說?服定西伯,能夠延緩兩部的賦稅。


    可那?位土皇帝從未鬆口。


    “你們黑水潭的魚,白高山的石膏,都是朝廷得用的東西。”定西伯說?,“我可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呸!


    水東、水西比他們人多,地方也大,可賦稅卻與?他們相差無幾,甚至他們的徭役還更重些。可因為?時常送禮,黃冊上的戶籍幾十年不變。


    黑勞受夠了這些達官貴人。


    他意識到,不管再怎麽勇猛謙卑,定西伯也不會改變主意,所以,他放棄了這條路,選擇了另一條路。


    比起懇求他人的寬宏仁厚,命運更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不會投降,也不會乞求謝玄英是個好官。


    要麽勝,要麽死。


    春風拂麵,吹開細密的霧珠。


    黑勞驀地勒馬,吃驚地看?向霧氣背後?的憧憧人影。蒼青的山色間,一件金光閃閃的鎧甲耀眼於人群,如晨曦閃耀。


    “你果然來了。”謝玄英說?,“本官等候已久。”


    第359章 戰局中


    黑勞很吃驚, 沒想到謝玄英能料中他的路線,但驚訝歸驚訝, 不損他半分鬥誌。


    “你還?挺聰明的。”黑勞大笑, “我還?想著怎麽找你,沒想到你還?有點膽識,沒躲在後頭。”


    謝玄英道?:“熟悉普安的可不止你一個。”


    圍城期間, 他可不是幹等著, 物色了數個自普安逃離的土人,令他們作向導, 帶著田南的部?下四處勘探, 繪製出詳盡的地圖。


    龍王坑體型特殊, 有視線死角, 最?適合規避哨探。而黑勞不是個喜歡坐以待斃的人, 他喜歡主動出擊,必定會出城迎戰。


    所以,前兩天李伯武在騷擾守城, 謝玄英就帶著手下, 埋伏在了南山坡。


    昨天官兵用?了毒氣筒,大量煙塵順著風飄向此處, 兼之早春寒冷,他便猜測今早會起霧,故而提前準備, 在天亮前埋伏了下來。


    不過,個中關?竅,不必和?黑勞這個敵人分說明白。


    狹路相逢, 就分個高下。


    兩方兵馬幾乎在同一時間動手。


    苗兵列陣揚刀,有人負責衝刺開路, 有人負責舉盾掩護,有人負責放箭,配合得天衣無?縫,在狹窄的山道?間,像一群散落的猿猴,靈活地融入地勢。


    官兵則向內收縮,並未分散兵力,最?前方的盾兵將四周團團護住,擋下接連不斷的箭矢。


    後方,屬於?謝家的親衛在屈毅的示意下,取出了直筒狀的鐵器。


    砰砰砰,火藥激射而出,爆炸的威力在近距離的衝鋒下,被發揮得淋漓盡致,大量血肉和?甲胄的碎片四射,血花噴濺。


    這就是靖海侯給?兒子?最?大的底牌。


    不僅僅是忠心?的親衛,更?是會使用?火器的精英。


    要知道?,此時的火器雖然已經改良多次,可填裝彈藥、射擊瞄準和?拆解養護,都絕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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