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神醫認真看著她:“若我說別無所求,夫人想必也不會相信。我把這些給夫人,其一的確是不想夫人這麽好的天賦埋沒,其二便是以後若我有難,或有求於夫人,還請夫人伸一把手。”


    他雖沒明說,可沈明嬌堅信,他肯定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沈明嬌沒有推辭,而是道:“我可以答應你,隻要你不是作奸犯科,在不違背原則道德的情況下,如果你有難,我會盡量幫忙。”


    溫神醫似乎隻是為了安她的心,聽她答應,明顯鬆了口氣。


    他指著那本普普通通的藍皮書:“這本書夫人迴去看了自是會無師自通,還有這些,夫人也可以順帶著翻一翻。”


    他似乎極力想要把沈明嬌往醫學一道上引:“跟您一同來的那位夫人倒是個很好的實驗例子。”


    沈明嬌挑眉:“你是說楊夫人,她怎麽了?”


    溫神醫的笑容有些淡:“被人迷了心神,問題不大,正好可以給您拿來練練手。”


    聽他是這麽說,沈明嬌總算來了點興趣。


    八卦不八卦的不重要,她主要是想幫助楊夫人脫離困境。


    既然雙方都說開了,沈明嬌便問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事:


    “溫大夫你對催眠了解多少?”


    溫神醫似乎並不意外她會這麽問,他給自己倒了杯茶,緩聲開口:


    “其實我知道的也並不多,據我所知,催眠算是巫術的一種。這世上會催眠的人不少,例如嶺南一帶部落的巫師,而您和他們不同,您的催眠屬於天生,不需要借用任何媒介……”


    沈明嬌聽得不耐煩:“像我這樣的人幾十年都難出一個是吧!這些我都知道,說重點。這世上如我一樣的人還有幾個?還有這些書都是何人寫的?總不可能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吧!”


    被搶了話頭,溫神醫也不生氣,從善如流地道:


    “具體來曆不可考,小時候倒是聽我祖父說過一個傳說,一千年前,有位很厲害的女巫師,因她強大的巫術救了許多人,而被當時的皇帝招入宮中,做了國師。後來她不甘心隻做個國師,便用術法也就是催眠蠱惑了皇帝,皇帝從此對她唯命是從。整個朝堂盡被她掌在手中,但凡有忠臣良將不服,便被她用催眠殺死。


    可她卻還不滿足。竟把主意打到外族身上,但凡是她看中的,不管是王侯將相,還是能人異士,最後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硬生生把個還算繁榮的國家弄得民不聊生。


    素來亂世出英雄,據說她被後來的亂世新主也就是前前朝開國皇帝一箭射死。


    而傳說她一生生育過十個孩子,她把自己滿身巫術用特殊秘法寫成了十本書,分別放在不同的地方,隻有留著她血脈的後人才有可能得到書裏的傳承。”


    沈明嬌無言的看著他:“溫大夫若是不做神醫去寫話本肯定也能一書成名。別的不說,女巫師這麽厲害,想控製誰就控製誰,區區凡人怎麽能殺得了她!好歹給人安排個拉風點的死法,飛升成仙,立地成佛什麽的,再不濟直接降下天罰,被一道閃電劈死也成啊!”


    她顯然對此半點也不相信。不過她還是道:


    “你說的這位女巫師是不是叫瑤光?是千年前靖朝的巫師。”


    要說這位瑤光巫師絕對算文人口中紅顏禍水的升級版,妲己褒姒之流放在她麵前簡直不夠看,畢竟別人隻是魅惑一個君王,而她則是霍霍整個天下。以她為原型創作的香豔畫本更是數不勝數。隻是……


    “關於她的記載多來源於野史,有史學家明確推論,這是個虛構人物,靖朝的覆滅以及隨後幾十年的亂世,是因君王昏庸,朝堂腐敗。而當時一些文人墨客不願承認這一點,便把責任推到一個女人身上。”


    這並沒有什麽稀奇的,例如人人所知的妖妃妲己,或是後來的褒姒,朝歌或周朝的滅亡難道責任全歸公於她們?


    溫神醫笑笑:“都說了是傳說了,聽聽就行。”


    顯然他也不怎麽相信,畢竟聽起來太扯了。


    見問不出什麽來,沈明嬌便打算迴去了。溫神醫把裝好的書遞給鐵柱。


    最後他道:“對了,有件事要提醒一下您。”


    說到此,他收起臉上招牌式笑容,沉著聲道:


    “您剛剛問我,知不知道這世上和您有一樣本事的人,具體我不清楚,不過據我所知,苗疆那邊有個小部族,從那裏出來的人都有些奇怪的本事,您以後若是碰上,一定要小心。”


    沈明嬌本來以為他說的是關於下蠱,可腦海中驀然想到此前方大成和秦宴追查殺害先太子兇手期間中的毒。據崔靈靈說,那毒叫錐魂,來自南疆一個避世不出的小部族。


    兩者之間是否有什麽聯係?


    不過她被擄前,崔靈靈已經查到了關於那小部族之事,隻是沒來得及說。


    ……


    迴到楊府,沈明嬌把伺候的丫鬟全都打發出去,打開箱子,一本本取出溫神醫給的書。


    拿起一本最薄的翻了翻,剛巧,裏麵寫的是關於腦疾入門的書。


    沈明嬌原本以為醫書嘛應該是枯燥乏味的,可許是溫大夫性格使然,書中內容非但不枯燥。反而語句幽默,通俗易懂。她不知不覺看入了迷。


    也大概弄明白,治這一類的病症和傳統的記藥方背藥名不一樣。大多靠的是觀察以及揣摩病人的心理。


    很快一本書翻完,她卻沒急著拿起下一本。而是打開那本藍皮書。


    看著上麵混亂的字符,她眼睛一點點聚焦,麵前不再是書本,而是一個個奇異的字符,隨著書頁翻動,那些字符在她腦中連成一片,漸漸的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不知過了多久,緊閉的房門被推開。


    在院中打盹的雲姝聽到動靜抬頭,盯著沈明嬌的眼睛,擔心的問:“王妃,您眼睛怎麽紅了?”


    沈明嬌不在意的揉了下眼:“沒事,可能是看書太久累了。”


    說完她緊緊盯著雲姝的眼睛,慢慢的,透過對方的眼瞳,看到一團明亮的光暈,而在這團光暈之上,卻似乎蒙了層淺淺的灰塵。


    徹底看完溫神醫給的那本書,她才知道,


    趙夫人給她的那本書隻算入門,許是她和趙夫人的天分都很極佳吧,才能把初級的催眠學到極致。趙夫人更是拚著被反噬一口氣殺了那麽多人。


    而溫神醫給的這本書卻是教人如何用催眠治病。


    雲姝疑惑的摸了摸臉:“王妃,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沈明嬌搖了搖頭,隨口道:“隻是覺得你這雙眼睛挺好看的?”


    聽她提起這個,雲姝卻垂下了眼沒說話,顯然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迴憶。


    沈明嬌並沒有多問,每個人心裏都有些不為人道的秘密。


    雲姝很快調整好了心情:“王妃今晚想吃什麽?我去大廚房提前知會一聲。”


    “吃點爽口的吧,拌點涼菜……”邊說邊往外走。


    雲姝隨口問:“王妃,您這是去哪?”


    “去找楊夫人。”


    ……


    沈明嬌來到楊夫人的院子,守門的婆子正在打著盹兒。


    以示禮貌,她正準備讓人進去通報一聲,卻猛然聽到院裏傳出一陣冷厲的嗬斥:


    “沒吃飯啊!這點事都做不好!我在外天天辛苦忙著應酬,你卻在家什麽也不用做……”


    這是楊大人的聲音!


    似乎猜到了什麽,她眉頭皺起。快步走上前,不顧婆子的阻攔,推開院門。


    隻見院子裏,楊大人神情愜意地靠坐在一張圈椅上,而楊夫人,則幾乎是跪在他腳邊一下一下的幫他捏著腿。


    楊大人瞥向楊夫人的目光帶著輕蔑,而楊夫人卻是一臉理所當然的卑微討好。


    乍然一見,還以為楊夫人隻是個伺候人的粗使丫鬟,哪有在外人麵前半點的伉儷情深模樣!


    楊大人眉頭一皺,正想抬腳把楊夫人給踹出去。耳邊忽然傳來一抹清脆的女聲:“哎呀楊大人你們這是幹嘛呢?”


    楊大人臉色一僵,艱難的抬頭看向緩緩走過來的沈明嬌。


    “……王妃您怎麽來了?”


    沈明嬌饒是心中再憤怒,麵上卻一點看不出:“本妃找楊夫人說些女人間的事。”


    她佯裝不知地笑盈盈問:“真看不出來,你們私下感情也這麽好。想來楊大人平時也沒少跪著給楊夫人捏腳,人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真是難得啊!”


    楊大人若是再沒聽出肅王妃語氣裏的嘲諷,那他這官也不用當了。


    不過他向來心理素質夠硬,很快調整好表情,笑著道:


    “王妃誤會了,我們剛剛隻是在鬧著玩,夫人,你說是不是?”


    對上楊大人看過來的目光,楊夫人本能的點頭:“是,我們鬧著玩的……”


    “行了,我和楊夫人有話要說,楊大人沒事先迴避一下。”


    沈明嬌實在不耐煩看他那虛偽的嘴臉。


    等楊大人走了,沈明嬌坐到楊夫人跟前,看著她明顯小心翼翼色縮模樣,輕聲問:“他這麽對你,你就不會覺得生氣?”


    楊夫人搖頭,“我為什麽要生氣,女人伺候男人本就天經地義,且他在外那麽辛苦,我伺候他也是應該的!”


    沈明嬌:“你這是什麽話?我們女人打理後宅就不辛苦嗎?”


    楊夫人再次搖頭:“不辛苦,他那麽優秀的人,卻不嫌棄我身份低微,我該感恩戴德才是……”


    沈明嬌:“……”行吧,還是別問了,越問越生氣。


    她聚攏心神緊盯著楊夫人的眼睛,透過對方的瞳孔,她腦中清晰看到一層淺淡的光暈,


    與雲姝相比,麵前這團光暈覆上了濃重的陰影。


    通俗點來說,從她的角度,隻要能被她催眠的人,都能窺到對方的心理狀態。呈現在她腦海裏的便是一團光暈。


    這世上有許多人心理上都會有些小缺陷,例如自卑,暴躁偏執等。真正心理完全健康的人呈現出的光暈一定是完全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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