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些人為什麽看自己,唐雪臉色變得鐵青。


    她很想拒絕,可迎上顧靈思無聲的視線,那拒絕的話終究咽了回去。


    最後慢吞吞從椅子上站起來,挪動,再挪動,速度跟蝸牛沒有太大區別。


    平時她都是緊挨著顧靈思坐的,今天特地縮到餐桌末尾,已經很傷自尊心了,沒想到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劫!


    唐雪不敢對顧靈思有怨,所有怒意便朝著明黛而去,明黛簡直成了她的肉中刺、眼中釘!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碾壓自尊心,等挪了足足三分鍾,好不容易站在明黛麵前,那一刻怒氣簡直到達了頂峰!


    “你到底想怎樣?”


    唐雪的聲音從牙齒縫裏一點點擠出來。


    夏淩不悅,正想開口。


    一隻手搭上她的手背,輕輕拍了拍。


    是明黛,以動作安撫了要幫忙出頭的夏淩,隨即迎著夏淩試圖將她淩遲的視線:


    “今天這頓飯我原本不想來,可顧靈思說你想給我道歉,原來不是嗎?”


    平靜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惋惜。


    可以想象,要是唐雪敢點頭說句“不願”,下一秒明黛就能拉著夏淩告辭!


    坐在主位的顧靈思,冷不丁起身,拍拍唐雪的肩膀,輕聲勸道:


    “雪雪,我們該認錯的還是要認錯。”


    唐雪指甲陷進肉裏,惡狠狠地瞪著明黛。


    她忽然感覺扶著肩膀的手在逐步加重力道,心頭一凜。


    到底不情不願地低了頭,對明黛說了句:


    “對不起。”


    咬詞含糊不清,聲音又低,玻璃房子外風雨飄搖,除了離得近的顧靈思,根本沒人聽清她在說什麽。


    明黛便說了句:


    “不好意思,我沒有聽見。”


    落在唐雪耳裏,認定她是故意的。


    驟然炸了:“你找茬是吧?”


    明黛靠著椅背,無辜地看著她。


    顧靈思笑容略顯勉強,聲音能聽出她的疲憊:


    “雪雪,我們好好給明黛道歉,不鬧了行嗎?”


    唐雪感覺到什麽,側頭看了一圈兒,才發現所有人都用責備的視線看著她。


    一時間,又是委屈,又是生氣。


    糾結間就要張口——


    “哇塞,靈思姐真夠浪漫的,這大雨天的居然把飯廳選在這裏!感覺一會兒能多吃兩碗飯!”


    在座都聽出了陸宇的聲音,他的出現,毫無疑問昭示著寧煦的到來。


    而兩人也恰好撞入這僵持凝滯的氣氛裏。


    陸宇走在前,寧煦落後他半步,單手插兜。


    少年一身天驕貴氣,身後走廊陰影落在他身,也壓不住明亮張揚的眉眼,反倒描摹出他挺拔身形。


    抬眼間,自有一派風流恣意、傲氣不羈,乍一亮相便理所當然霸占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像天生的發光體。


    他本無心,偏偏一舉一動都教人放在心上。


    比如唐雪。


    見寧煦來了,唐雪立刻抿住嘴。


    要她當著寧煦的麵給明黛道歉,不如死了算了!


    這下連顧靈思的勸說都不再管用,唐雪梗著脖子站在那裏,一臉的我沒錯!


    場麵愈發尷尬。


    陸宇愣了:“這,這是怎麽了?”


    寧煦隨之懶懶看來,目光似有似無地從明黛發頂擦過。


    偏偏明黛的位置是背對他們,聽了動靜依然沒有回頭,隻盯著唐雪,好像寧煦到來這件事於他來說無關緊要。


    這一幕落在寧煦眼裏,頗覺不是滋味。


    他大致猜出這場合背後的緣由,有意摻和進來,語氣隨意來了句:


    “聽說今天要給明黛道歉?”


    他開口時,在場所有人都流露出驚訝神情,包括顧靈思。


    上次在那家法餐廳,不管是唐雪嘲諷明黛,還是明黛輕描淡寫打臉,又或是夏淩出聲斥責唐雪……寧煦從頭至尾,一個字都沒說。


    他跟沒骨頭似的窩在椅子裏,懶洋洋地打著遊戲,眼都不抬,始終置身事外。


    但今天,他卻開口,參與進來了。


    這是為誰?


    唐雪嗎?


    不可能,唐雪喜歡寧煦不是秘密,追著跑了好些年,寧煦沒有任何反應,更不可能去維護她。


    那除了唐雪,就是……


    數道視線落在明黛身上,好奇或探究,都在暗地裏猜測明黛和寧煦的關係。


    這又不是什麽校園愛情、醜小鴨變天鵝的小說,哪怕明黛運氣好跟夏淩搭上了關係,也不至於又被寧煦看進眼裏吧?


    理智在否認,奈何麵前這蠢蠢欲動的氣氛,催生出他們無限八卦的心思,尤其是這裏還站著著名追求者唐雪、傳說中白月光顧靈思……實在刺激!


    顧靈思看起來很平靜,唐雪卻不是,她的眼神已經逐步變成不可置信,在寧煦和明黛之間來來回回,試圖看出他們間的貓膩。


    心底仍是不相信,抱著最後的希望朝寧煦問了句:


    “你是在幫著明黛,想讓我給她道歉嗎?”


    “道歉難道不是你自己答應的?”


    寧煦反問回去,令唐雪啞口無言。


    眼睛裏泛起淚花兒,咬著唇,像是被渣男給辜負了。


    哭嚷道:“好!我道歉就是!”


    又死死盯著明黛:


    “對,不,起。”


    明黛沒有回答,而是沉靜地靠在那裏,那副分明呆滯的黑框眼鏡,竟瞧出幾分高深莫測。


    顧靈思:“明黛,這次唐雪已經給你道歉了。”


    “嗯,我知道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顧靈思等了十來秒,仍舊沒看到明黛別的表示。


    不得不出聲提醒:


    “那你是不是應該原諒她?”


    “原諒?什麽原諒?難道別人道歉就必須接受嗎?”


    明黛這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讓人無語反駁!


    顧靈思眸色一點點變深,好像在重新審視明黛這個人。


    而夏淩,當場撲哧笑出來,簡直樂不可支。


    嗯,不止她一人在笑,現場有幾人隱隱認同明黛這句話,都在跟著偷笑,隻是擔心唐雪發難,不敢像夏淩這麽肆無忌憚罷了。


    寧煦最直接,煞有介事地點頭:


    “對啊,這道歉聽起來也沒多誠心嘛。”


    這話太紮心了。


    唐雪本來對明黛充滿怨恨,沒想到被喜歡的人當場質疑,淚水跟著簌簌落下。


    最後捂著臉跑了,顧靈思喊了幾聲都沒能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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