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蘊之衣角帶風,大步踏來,站定。


    他身形清俊修長如翠鬆,眉眼冷冽如覆霜積雪,眼底好似沉澱著冷月霜華,很靜,不為外物所侵擾的靜,就算泰山崩於前也能麵不改色的靜。


    看得出來淩秀很喜歡周蘊之:「蘊之你現在是要趕回實驗室?」


    周蘊之嗯了聲:「有關鍵進展。」


    卻沒走,清冷的視線落在明黛身上。


    淩秀雖困惑,但還是主動介紹:「這是明黛,夏淩的好朋友,剛剛在台上表演的女孩兒。」


    淩秀記得,剛才輪到明黛的《龍女》節目演出時,前麵始終興致缺缺的周蘊之難得流露出專注,所以便以為周蘊之隻是對明黛有點好奇。


    周蘊之已經主動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周蘊之。」


    明黛低頭,看見對方遞到麵前的手,礙於淩秀阿姨在側,不好拒絕,隻能回握:「你好,我是明黛。」


    周蘊之人看著冷淡,手掌卻很溫暖。


    不過明黛無意過多體會,淺握一下便迅速收回手。


    一旁的淩秀和夏淩看著,總覺得氣氛有點說不出的奇怪。


    淩秀突然想起:「對了,我正好多買了杯咖啡,你要嗎?」


    周蘊之道謝接過。


    淩秀以為,拿了咖啡的周蘊之總歸該走了。


    可他依然沒走,而是在斟酌數秒後,語氣認真地對明黛說:


    「剛才的表演很精彩,讓我印象深刻。」


    「……謝謝。」


    明黛眨眨眼,不懂周蘊之。


    難道他特地在匆忙間停下腳步,就是為了到她麵前說這麽一句?


    好像還真是。


    周蘊之說完,看了眼腕表:「時間不早,我先走一步,再見。」


    話是對著明黛說的,略過明黛,才向淩秀和夏淩一一頷首。


    淩秀好奇地連連打量。


    夏淩扯著假惺惺的笑回應。


    這次周蘊之真的離開了,背影迅速消失在道路盡頭。


    淩秀語氣訝然:「真奇怪,這孩子不是會誇人的性子啊。」


    淩秀和周蘊之的父母認識,她的朋友又是周蘊之本科時期的導師,也算是看著周蘊之長大,自小見這孩子都是冷冷淡淡萬物不放在心上的性格。


    誇人?別開玩笑!周蘊之回燕大上課後,作為新晉副教授排課,剛開始學生們看他皮囊英俊,爭破頭地想要搶他的課,現在嘛,一個個的腸子都悔青了!


    周蘊之對學生,別說誇讚,沒用平靜到沒有起伏的語氣把學生批個狗血淋頭都算好的!


    連周蘊之親媽都覺得,以自家兒子的性格,怕是要孤獨終老!


    現在,他竟然誇了明黛?


    真是破天荒!


    夏淩抱著手臂冷哼:「還能是因為什麽?男人,嗬!黛黛,你可千萬要注意,這年頭的人壞得很,說不準看著道貌岸然的,心裏一肚子壞水兒!」


    淩秀聽了,略尷尬地咳了聲,以作提醒。


    夏淩對親媽警告充耳不聞。


    明黛啞然失笑:「淩淩,你想多了。」


    她並不覺得周蘊之特地上前來招呼是有什麽心思,他這人行事向來有套自己的準則,或許就是單純的禮儀,對演員的問候而已。


    能讓周蘊之始終保持熱情和愛意的,隻有一個——


    科研。


    對他而言,探索世界的真理,追求人類心智的榮譽……遠比一切都來得有意義。


    這樣一個人,他對科學懷著熱忱,為人類偉大事業而奮鬥


    ,是真正心中有大愛,隻是唯獨不愛她而已。


    所以,明黛對周蘊之沒有太多的恨和怨,連前世那些受委屈的記憶都在變淡。


    這輩子最好的結果,就是做見麵不識的陌生人。


    夏淩瞅見明黛眉眼間的不以為然,確定明黛真是這麽想的之後,反而不著急了。


    她們家黛黛,可比想象中的理智多了!


    夏淩無意瞥了眼手機,發覺學校各個群裏已經炸開鍋了,都在討論明黛。


    「哎,好像有人拍到你了黛黛。」


    「是嗎?」


    明黛也想摸手機看了一眼,才發現口袋空空的。


    「啊,我的手機好像落在後台了,我去找找!」


    明黛暫別夏淩和淩秀阿姨,轉身往大禮堂跑回去。


    經過門口時,迎麵和顧齊、魏因撞上。


    明黛裝作看不見,與他們擦肩而過。


    魏因低聲:「真是沒禮貌。」


    臉色難看的顧齊沉浸在情緒裏並沒有聽見,反而步伐越來越快。


    魏因踩著細細高跟鞋,眼看就要被落下。


    「顧齊!」


    不滿地喊出聲。


    走出室內的顧齊被寒風一吹,冷靜了,停下來等魏因一起。


    魏因還是不高興,走到露天停車場的一路都在嘀嘀咕咕地抱怨。


    顧齊深愛妻子,向來對她包容寵愛。


    可有時候難免也想要妻子能夠分擔他的苦悶和煩躁,幫他開導和紓解。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隻知道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關心她的稀有皮鉑金包,而完全不在意女兒的婚事和顧家的未來。


    顧齊心情不好時,也做不到完美掩飾,眼角眉梢不自覺流露出來煩躁。


    魏因看見了,眉毛一提:「顧齊!你什麽意思?很不樂意聽我說話嗎?」


    顧齊不想和她吵,當即否認:「沒有,是你誤會了。」


    魏因不依不饒。


    「當我沒看見嗎?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話很多很煩?顧齊,當初你娶我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跟我爸爸和哥哥都保證過會疼我寵我一輩子!才多久你就失了耐心?你們這些男人就是到手了就不珍惜……」


    魏因雙手叉腰連聲罵道,渾然不顧路人的視線。


    好麵子的顧齊卻受不住,低喝:「夠了!」


    魏因下意識噤聲。


    顧齊冷冷看她一眼:「與其在這裏抱怨,不如好好管一下你的女兒,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都能被搞砸!把顧家的臉都丟盡了!」


    魏因很快開始反駁:「什麽叫我的女兒?顧靈思她隻是我的女兒嗎?你這個當爸的就不用教?而且顧齊你翻臉真是快,之前還整天靈思我的寶貝女兒,現在就說丟臉了?虛偽至極!」


    激烈的爭吵讓完美的家庭關係裂開一條縫。


    又或許,這家庭關係從未完美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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