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華現代化的燕京城裏,城中村是一塊有些獨特的地方。


    它老舊、混亂、汙水橫流,也熱鬧、親切、煙火氣十足。


    灰撲撲的房子破爛不堪,黑壓壓電線在樓房之間交錯,來往人群大多衣著樸素,也顯得少年在其中格格不入——


    少年穿著白色羽絨服,身形挺拔的他看起來絲毫不顯臃腫,反倒身長如雪鬆,額前碎發軟軟耷拉著,唇紅齒白,漂亮精致,貴氣又出眾,實在不像是會出現在城中村的人。


    惋惜的是少年似乎腿受了傷,拄著拐杖,走路有些吃力。


    但他自己並不在意,慢吞吞地利用拐杖行走,速度很慢,便讓他有時間來欣賞觀察四周的風景,興致勃勃的眼神好像是前來觀光的旅遊客。


    道路兩旁不少人都在打量少年,少年好似沒有察覺,在附近晃悠了一圈,最後瞄準一家賣包子糕點的流動小攤,走過去,站定。


    老板娘一看少年長相就忍不住熱情起來:「小夥子,想吃點什麽?我這裏包子、饅頭、桂花糕這些都有!味道好著呢!那個大明星明黛知道嗎?她以前最喜歡吃我們家的桂花糕了,每天上學都要買兩個的!」


    少年,也就是寧煦,聞言眼睛微微發亮。:


    不遠處小賣鋪的老板卻當即嘲笑起來:「不是,你還真相信明家那兩口子說的話呢?他們家女兒是叫明黛沒錯,可全國同名的人多了去,難道跟我同名的人成了億萬富翁,我就是億萬富翁了?」


    老板娘不爽,當即反嗆回去:「怎麽就不是了?前段時間明家那兩口子不是挺闊綽嗎?還到處請人吃飯,肯定就是他們女兒當了明星之後給的錢!不然那摳門的兩口子怎麽會這麽大大方?」


    「是啊是啊,所以嘚瑟沒幾天,最近又摳門起來了,昨天於婷來我這裏買醬油,就十塊錢的醬油還要跟我殺價到八塊呢!」


    兩人的對話惹來附近不少人的關注。


    這城中村裏住的打工族很多,但有不少是本地居民,靠著房租過日子,於是日子非常的悠閑安逸,參與這種八卦討論是他們最熱衷的事情——


    「所以明家那女兒到底有沒有當大明星啊?」


    「少胡說八道了!我讓我兒子查了那個也叫明黛的明星,人家長得可漂亮了,跟明家那女兒完全不是一個人!」


    「對,我還看過那個明黛的電視劇呢,看起來大大方方的,一點兒不像明家那女兒,打小就內向害羞,見著人都不知道打個招呼。」


    「那這是誰傳出來的謠言?」


    「還能有誰,明家兩口子唄,上個月天天拉著街坊鄰居說他家馬上要發財了,女兒當大明星,經紀公司每個月給他們一萬塊錢,以後還能拿到更多的錢,還說要不了多久就能搬出城中村,買大別墅住豪宅了!」


    「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


    大家大著嗓門討論時,不小心把寧煦給忽略了。


    寧煦不慌不忙,慢悠悠聽著這些人講話,而又目光掃過小攤上的桂花糕。


    「所以明黛最喜歡吃桂花糕嗎?」


    忙著爭論的老板娘立刻被生意拽了回來。


    連點頭:「當然!當然!」


    其他人起哄笑老板娘不要虛假宣傳,老板娘讓他們滾遠些。


    寧煦:「都給我包起來。」


    老板娘:「好嘞……哈?都、都包起來?全部?」


    寧煦波瀾不驚:「嗯。」


    老板娘覺得太誇張,便問:「小夥子,你這是給全家人買的啊?」


    寧煦認真又專注地回答:「不,我一個人吃,我會把它全部都吃掉。」


    好好品嚐能


    讓黛黛喜歡的桂花糕,是什麽味道。


    老板娘看寧煦堅持,沒再多言,把桂花糕全部給他包了起來。


    寧煦提著四大袋子的桂花糕,拄著拐杖一點點走遠。


    而圍觀了全程的一群人:……哪兒來的冤大頭?


    寧煦沒有走太遠。


    他提著桂花糕,轉過拐角,很快來到一座灰牆小樓下。


    二樓綠漆斑駁的窗子大敞著,窗台一盆綠蘿奄奄一息快要死掉。


    寧煦知道,那扇窗子後就是明黛從小到大生活的家。


    可惜他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今天還是第一次來這裏,感覺很新奇,又有一點興奮。


    在樓下站了會兒,寧煦沒急著動身,而是等來一撥人——個個滿臉橫肉、膀大腰圓,穿著黑皮衣花襯衫,戴著金鏈子,光看造型就知道不好惹。


    為首的大哥遠遠瞥見寧煦,揮揮手,帶著一堆小弟走來。


    到了跟前,畢恭畢敬地低頭喊了聲:


    「六少,我們來之前確認過了,夫妻倆現在都在家裏。」


    「嗯。」


    寧煦眼也不抬,輕聲吩咐,


    「去吧。」


    「是!」


    一行十來人浩浩蕩蕩地往小樓裏走去,那身板幾乎要把逼仄的通道給填滿。


    不消片刻,完全沒有隔音作用的小樓二層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吱呀一聲後,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混亂嘈雜聲。


    沒多久又響起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以及東西被打砸後乒裏乓啷的聲音,從二樓那扇斑駁的綠窗後飄出來。


    而站在一樓電線杆旁邊的寧煦,臉色平靜,還從袋子裏取出一塊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送進嘴裏咬了口,就像是吃到了什麽極美味的東西,愜意眯起眼睛。


    不過二樓動靜實在是太大,加上附近住的人也多,沒多久就引來旁人的注意,大家三三兩兩地湊作對,對著二樓指指點點,卻沒有誰敢出麵。


    這大概就是城中村不好的一麵了。


    因為住的人魚龍混雜,小混混二流子一類很多,大家都怕萬一報警或出麵阻止的話,會被人盯上報仇,所以人人都習慣自掃門前雪。


    在這些看熱鬧的圍觀群眾裏,寧煦也是其中的一員。


    還有人問他來得早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寧煦咬著桂花糕,無辜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


    二樓的動靜終於停了,寧煦的一塊桂花糕也吃完了。


    寧煦拍了拍手,整了整頭發,抬腳往樓道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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