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嗡嗡震顫。


    溪水蕩起道道波紋。


    與此同時,岸邊的碎石劈裏啪啦齊齊彈起。


    就像是將一瓢涼水澆進了火熱油鍋,濺的到處都是。


    衛韜便在此時一步踏出。


    體表玄黑鱗紋浮現,抵擋住了傳遞過來的震蕩力量。


    下一刻,他和赤琰同時消失原地,又在半空中猛然對撞一處。


    轟!


    溪水騰起道道大浪。


    岸灘酥糖般碎裂坍塌。


    期間又有一道身影猛然膨脹壯大。


    渾身上下反射著厚重的玄色光芒,揮舞著比樹幹還粗的手臂,轟然撞入震蕩波紋最為密集的區域。


    轟!


    一道驚雷驟然炸開,將本就焦灼酷烈的戰場瞬間引爆。


    恐怖風壓落下,空氣都被打出一道空腔。


    赤琰頭上的兜帽被瞬間吹翻,露出下麵毫不掩飾的驚訝表情。


    他眼睛眯成一道縫隙。


    驟然收縮的瞳孔中別無他物,唯有那隻遽然膨脹,閃電般砸落下來的拳印。


    多少年了,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不,多少年都不行。


    從他進入金帳開始算起,便從未見過如此霸道強橫的年輕人。


    或許唯有最受大梵生天眷顧,出生之時便有靈意環繞的荒辰殿下,亦或是密教中最為神秘,也從未顯露人前的那位傳道佛子,才有可能和此人相提並論,一爭高低。


    看著那雙淡漠的眼睛,赤琰暗暗歎息,抬起兩隻猶如鮮紅如血的手臂,朝著前方空無一人的風暴中心猛然按下。


    隆隆巨響猶如炸雷滾過,所有水霧刹那間被清掃一空。


    赤琰的雙掌按在落下的拳上,猛然爆開大蓬璀璨奪目的火星。


    數個唿吸後。


    衛韜將雙腿從碎石內緩緩拔出,麵無表情看向前方。


    數十步外,赤琰穩住身形,目光冰冷沉凝,透出凜冽到極點的森寒殺機。


    他隨手撕掉破損的衣袍,緩緩唿出一口灼熱氣息,“單純從力量速度,以及肉身強度來說,你甚至比陽極大宗師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值得讓我用麵對生死大敵的態度來對待。


    若是再讓你成長下去,大周怕是要再出一個橫壓當世的武帝,所以老夫就算是拚上前路斷絕,豁出去烈火將的名號不再,也要將你留在此地。”


    “你的前路就在黃泉,說再多對我都毫無意義。”


    衛韜忽然眯起眼睛,目光越過他的身體看向遠方,“吉時已到,還請烈火將盡早上路,不要耽誤了我們接下來各自不同的行程。”


    “送老夫上路?”


    赤琰向前踏出一步,雙眼瞬間一片赤紅,齊齊湧出兩道血流,“你怕是不知道,何為陽極宗師的精氣神意!”


    話音落下,他毫無征兆消失不見。


    忽有熱浪騰起,一片落葉隨風飛起。


    在朝陽的映照下,看上去忽然變得如血鮮紅。


    溪邊地麵,同樣被鋪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黃顏色,莫名帶給人一種奇怪的溫暖感覺。


    衛韜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那片飛舞到近前的枯葉。


    看著它靜靜燃燒,化灰散去,再也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還能隱約聽到劈啪的響聲,就像是爐內的木柴,不時爆起的輕鳴。


    噬人的熱浪撲麵而來,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熊熊燃燒。


    入目處一片赤紅,猶如鮮血染成。


    變成了無邊無際的火海。


    衛韜凝望著著漫天飛舞的火雨,仿佛是沉浸在了瑰麗壯觀的美景之中。


    “此人在陽極層次的修為境界,還要比青蓮教月散人更勝一籌。”


    片刻後,他才一聲暗暗歎息,“果然不愧烈火將之名,武道真意以假還真,由虛化實,甚至還帶上了一絲難以捉摸的靈性。


    就連我天人化生的感知都受到極大攪擾,即便是全力施展觀神望氣術,也無法堪破虛妄得見真實,更難以尋找到對方消隱不見的蹤跡。”


    “不過月散人將玄念真意由虛化實後,那種將力量凝聚一處,仿若身外化身般直來直去的攻擊,反而比這位對我的威脅更大一些。


    眼前這種天地如血、一片赤紅的景象,或許對於其他武者有很強的殺傷力,看起來也確實奇幻瑰麗,令人驚訝感歎,但我卻沒有感受到太大威脅,可以說是毫無卵用。”


    “不,不對,它對我甚至還有好處。”


    衛韜身體保持在三米左右,渾身肌肉遒結鼓起,散發著濃鬱玄黑光澤。


    還有一層玄黑鱗片若隱若現,紛繁雲紋在金紅光芒映照下,仿佛活過來一般蜿蜒遊轉,熠熠生輝。


    轟!


    墨色蓮台浮現,玄龜腳踏其上,修蛇糾纏環繞。


    其後又有七團光芒亮起,支撐起一尊通體玄黑的虛像,立於龜蛇交盤中央。


    將衛韜的身影牢牢籠罩其中,隔開了愈發熾熱暴烈的通紅火焰。


    下一刻,黑蓮、玄龜、修蛇悄然隱去不見,隻剩下了那尊金剛秘法對應的虛像,一直在被如血鮮紅的火焰舔舐炙烤,矗立在火海之中毫不動搖。


    “金剛秘法、玄武真解,皇極法印,還有連我都認不出來的其他功法,除了沒有見到混元秘錄真意外,此人所學竟然如此駁雜。”


    “再看其身材樣貌,最多不過二十餘歲年紀,就算是打出生就開始練起,此後日夜不眠全部用來苦修,又能有多長時間讓他達到這般高度層次?”


    “荒辰殿下能夠以弱冠之年踏入陽極,可是相當於整日浸泡在梵天靈意之中修行,又有金帳祭祀不惜耗費性命對其進行加持,才得以有了如此成就。


    但南周地麵又沒有諸如梵天靈意的環繞,他還能有著不遜於殿下的進境,簡直令人難以想象,這其中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赤琰隱於暗處,雙手結烈陽印,猩紅的眼眸須臾不離衛韜左右。


    但他的表情卻沒有顯露出任何的輕鬆。


    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眉宇間還多出越來越濃的陰鬱凝重。


    陰極陽生,由虛轉實,此為真。


    心與實交,神意漸生,此為靈。


    如果他現在是真正的陽極靈境大宗師,玄念真意靈而明之,明而神之,應該就能完全擊破侵蝕對方心境,將其精神意誌當做養燃燒殆盡,進而掌控整個局麵。


    可惜,他現在還差一線,未曾臻至靈境層次。


    更重要的是,對方是以金剛秘法成就的橫練宗師,武道真意乃是金剛琉璃。


    如果是其他橫練宗師倒還罷了,偏偏卻是密教的金剛琉璃。


    真金不怕火煉。


    在他這裏,真的不隻是說說而已。


    他這個烈火將什麽都好,但在大金剛境麵前就是有些稍顯無力。


    再進一步去想,對方不僅僅是金剛琉璃,而且還有著讓他也感到驚訝的龜蛇交盤加持。


    如此兩相疊加之下,玄念真意無法占得上風,比拚肉身力量同樣沒有優勢。


    想要贏得此戰,簡直難到了極點。


    但是,赤琰怎麽都想不明白,無法理解。


    為什麽此人所修的金剛秘法,和密教的橫練宗師有著極大不同?


    顯露出來的竟然不是暗金色澤,而是比墨汁還要更濃的黑色。


    從開始便幹擾了他的判斷,也讓他之前所說的一切,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赤琰沉默不語,靜靜注視著不遠處那道肅立不動的身影,許久後一聲低沉歎息。


    如果今日到此的是其他烈將,就算無法輕鬆將之擊殺,至少也不會像他一樣如此糾結,甚至可以說是無比的難受。


    沒有辦法,麵對著密教的金剛琉璃,他就算是真的不管不顧,以斷絕前路的代價引爆玄念真意,怕是也難以將之真正拿下。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赤琰心中已然萌生退意。


    趁著對方被玄念所擾,還沒有找到他的真身所在,當機立斷抽身而走的話,應該就能將此人擺脫,然後便可以從容籌劃布置,集合更加強大的力量將其包圍剿殺。


    赤琰計議已定,當即悄無聲息向後退去。


    但就在此時,兩道同為陽極的磅礴氣息就在數裏外轟然暴起。


    也讓他的心神受到了一絲擾動。


    “嗯!?”


    “這是……”


    赤琰臉上的表情陡然凝固。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莫名生出被人窺視觀察的感覺。


    下一刻,赤琰瞳孔猛地收縮,內裏映照出一尊橫推而至的猙獰身軀。


    “終於找到了你!”


    “陰極秘法,元胎拳印,二十三連合擊!”


    衛韜低沉咆哮,猶如滾滾風雷。


    攜裹著無比狂暴的氣勢,以不可抵擋之勢轟擊貫穿整條溪流。


    人未到,勢先至。


    赤琰身體各處同時爆出哢哢脆響。


    一直以來都挺得很直的腰身彎了下去,雙腿也抑製不住有些顫抖,似乎下一刻就會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而單膝跪地。


    “走不掉!”


    “這等拳勢……”


    “那就隻能將他打死,或者被他打死!”


    赤琰心中猶如火藥炸開,整個人在這一刻陡然陷入瘋狂。


    兩人的距離急速接近。


    很快就要到了唿吸之聲相聞的程度。


    就在此時,衛韜雙拳齊出,猛然砸落。


    赤琰雙手結印,向上托舉。


    拳掌交擊,沒有半點聲息,但大段溪流卻在寂靜之中為之斷絕。


    轟隆!


    衛韜麵無表情,第二拳重重落下。


    赤琰不閃不避,也無從閃避,再一次硬接下來。


    大片地麵這一刻崩解塌陷。


    赤琰的上半身被巨大的力量衝擊,猛然間向後仰去。


    整個人破開溪流,一直向後退出超過二十丈距離才艱難止住頹勢。


    轟!!!


    就在此時,風聲再起。


    狂暴的力量再次衝擊而至。


    赤琰睚眥欲裂,身體開始了瘋狂的膨脹,通體鮮紅如血,熱浪轟然升騰。


    嘭!


    他猙獰的雙腿重重踏在岸灘,然後向前一步踏出,迎上了正在急速靠近的拳印。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


    不知道多久之後。


    或許隻是短短的一瞬。


    隆隆雷聲炸開,兩道身影暴烈對撞一處。


    不閃不避,不招不架。


    以狂暴壓製狂暴,以兇悍擊碎兇悍。


    赤紅火焰與玄黑光芒相互碰撞、撕扯、吞噬。


    鮮血和肉糜到處飛散,又紛紛落下。


    交手產生的罡風氣流吹散水霧,絞碎下方溪流,周邊大片地麵都在顫抖沉降,蕩開道道波紋漣漪。


    忽然咚的一聲悶響,猶如巨獸心髒跳動。


    緊接著雙拳蕩開火焰手印,重重砸落下來。


    刹那間,拳影重重,玄光暴漲。


    似乎無窮無盡的衝擊與碾壓下,赤琰心中隻剩下一片驚懼的空白。


    數個唿吸後。


    衛韜緩緩唿出一口濁氣,一步步來到不遠處剛被砸出來的大坑邊緣,低頭注視著仰躺在裏麵一動不動的蒼老男子。


    赤琰雙手還各自結出火焰印訣不放,卻已經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眼瞅著就要命不長久。


    他看看衛韜身上大片焦黑痕跡,又緩緩低下頭來,注視著貫穿身體的撕裂傷口,麵上露出一絲複雜笑容。


    “南鬥注生,北鬥注死,元胎位於生死之間,既有滔滔威勢,又能勃發生機,再加上金剛琉璃之堅不可摧,你雖未踏入陽極,卻已經領悟了幾分逆轉生機的真意。”


    “隻可惜,我就要死了。”


    赤琰用盡全身力氣,掙紮著坐直身體,“不能看到你以元胎拳印滋養的金剛玄武,最終能成長到什麽程度……”


    他沒有將話說完,頭忽然一低,就此沒了生命氣息。


    …………


    ………………


    雷聲隆隆,在荒野深處猛然炸開,連成一片。


    地麵微微震顫,嗡嗡作響。


    又有狂風唿嘯,塵土飛揚。


    溪水斷流,被拋上半空,然後嘩嘩掉落地麵,就像是在晴日裏毫無征兆下了一場大雨。


    羅青雋看一眼遠處爆發的戰鬥,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走。


    就像是桂書仿剛剛說過的一樣,烈火將赤琰和那個年輕人誰勝誰負,誰生誰死,都和她沒有太大關係。


    她此行主要的目的,就是循著梵天靈意的指引,找到那朵消失不見的血蓮而已。


    至於被梵天惡念環繞的年輕人,如果能夠隨便殺掉,自然可以順手為之,但真要是有些麻煩的話,她也沒那個時間精力去折騰此事。


    畢竟世間被梵天惡念環繞的人說多絕對不多,但隻要有心尋找,卻也不算太少,她又不是金帳那些狂熱信徒,當然不願意平白無故給自己多找麻煩。


    透明詭絲湧動,兩張人皮飄起。


    隨即被絞得粉碎,紛紛揚揚灑落地麵。


    唰!


    羅青雋向前一步踏出,衣袍隨風起舞。


    荒野深處,野草枯黃,不見半點綠意。


    又有一點白色猶如鬼魅,在其中急速飄蕩穿行,甚至拉扯出道道殘影。


    她瞬間越過數百丈距離,並且還在不斷加速之中。


    唰!


    陡然詭絲道道繃直,猶如無數針刺,閃電般朝著某個方向飆射過去。


    刹那間草莖破碎,木屑紛飛,在尖銳扭曲的唿嘯聲中轟然炸開。


    羅青雋便在此時停了下來。


    沒有任何征兆,她由極動轉為極靜,轉頭看向詭絲暴亂的方向。


    轟!


    在她的眼中,整個天地陡然變得一片朦朧。


    前後左右,上下四方,盡皆被茫茫大霧籠罩。


    入目處除了白色,剩下的也隻有白色。


    “寧玄真果然就在附近。”


    “如果孫洗月一同到來,我今天或許就要命喪於此。”


    羅青雋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麵色也瞬間變得冰冷沉凝。


    如果讓她排出來最不想麵對的敵人,元一道主絕對排在前列。


    此人四十年前還籍籍無名,隻是個青麟山普通內門弟子,不說在整個教門,就算是在元一道內都沒有什麽太多的存在感。


    但就在北荒一役後,他猶如彗星般迅速崛起,竟然在元一秘法缺失的情況下破開玄感妄念,晉級天人化生的宗師境界。


    在那幾年,青麟山內憂外患,他便化身殺道修羅,將所有想要深入進來的觸手盡皆斬斷。


    光是死在他手中的邪道宗師,便不下一掌之數。


    其後更是隻用了短短數年時間,便陰極陽生,踏入陽極大宗師之列,猶如定海神針牢牢穩住了元一道搖搖欲墜的局麵。


    那麽時至今日,誰知道他枯坐青麟山半甲子歲月,已經達到了怎樣的高度層次?


    羅青雋暗暗歎息,心境依舊透徹通明,不為茫茫大霧所擾,亦不為突然生變的局勢所動。


    透明詭絲無聲湧動,糾纏絞繞,編織成網。


    朝著四麵八方迅速蔓延。


    她則位於整個蛛網中央,舉手投足牽動萬千絲線旋轉變幻,仿若剛剛化形出世的盤絲大仙。


    所有透明絲線齊齊輕顫,從整體上感知著雲迷霧鎖的“唿吸律動”,嚐試從中尋找到寧玄真真身的蛛絲馬跡。


    數個唿吸後。


    羅青雋猛地迴頭。


    通過幽玄詭絲的感應,目光透過茫茫大霧,她看到了一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眸。


    那雙眼睛,是純粹到不見一絲雜色的碧綠,就像是冬春之交的青麟山,給人一種冰冷肅殺、卻又生機勃勃,將要萬物競發的詭異奇妙感覺。


    “為了殺我,寧玄真竟然再引青麟山地氣入體,還真是舍得下本錢。”


    視線交織對碰,感受到青麟山地氣的湧動,羅青雋透徹通明的心境也不由得出現一絲裂隙。


    刹那間,無所不在的壓力趁虛而入。


    猶如決堤的洪水,肆無忌憚衝擊著她的精神意識。


    羅青雋猛地眯起眼睛,視線中映照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一道無法言喻磅礴氣勢猛然爆發,以那道枯瘦如柴的身軀為中心,驟然間白霧沉降,詭絲崩解散亂。


    轟!


    一隻拳頭忽然出現,陡然占據了她全部視野。


    仿佛從死亡深淵內升起,刹那間已經到了近前。


    羅青雋瞳孔收縮,沒有放過那道身影進步出拳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瞬間。


    在她的感覺中,這一拳落下就像是整個天地倒轉,轟然蓋壓了下來。


    這就是寧玄真自悟的殺伐絕招混元錘。


    唰!


    她雙手抬起,幻影般在身前結出無數道法印,最後無聲無息合於一處,爆發出排斥一切的猩紅光芒。


    轟!!!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正麵相遇,刹那間經過不知多少次的碰撞交鋒。


    這是最為純粹的力量對決。


    勝利者將獲得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而失敗者將遭到重創,甚至還要將性命留在此間。


    不管結局如何,這一過程對交戰的雙方而言,都充滿了艱難與危險。


    任何破綻,任何退縮,甚至是心神的一絲波動,都將會遭到最為猛烈的攻擊,直至被破開最後一道防線,把致命要害暴露在對方麵前。


    轟!


    混元錘落下。


    毫無征兆的,茫茫白霧忽然變得如漆如墨。


    內裏隱約可見一頭死氣沉沉,猶如屍體的扭曲龍獸,隨著寧玄真的拳頭同時轟擊下來。


    羅青雋雙手交疊,向上推出。


    但在最後一刻,她結出的法印同樣生出變化。


    身後凝結的不再是身披鎧甲,九首百臂的猙獰形象,而是四色祥雲環繞周身,明綸仙音陣陣,將她襯托得愈發飄渺出塵。


    兩人目光隔空相交。


    均從對方眼睛裏看到掩飾不住的驚訝詫異。


    “青麟山元一道主,最為凜冽的殺招竟然是如此黑暗邪惡,充滿死寂意境,就像是大梵生天所對應的黑暗之淵。”


    “定玄掌門,北荒聖師,最後禦使出來的竟然是大周內廷,四象神殿的不傳之秘,好像當年除了東禾先生外,就隻有桂書仿一人將之修到了大成境界。”


    拳掌相交,會於一處。


    所有一切都安靜下來。


    無聲無息間。


    羅青雋猛然間向後退去,衝破了層層透明絲線組成的蛛網,一直向飆射出數十丈距離才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


    相反的方向。


    寧玄真雙腿深深沒入地下,同樣向後一路飛退,最終撞斷數棵大樹才堪堪停了下來。


    他抬起手臂,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裂紋,還有絲絲縷縷的鮮血從中溢出,猶如瀕臨破碎的瓷器。


    對麵已然空無一人。


    隻剩下斑斑點點的殷紅血跡,鋪滿了大片空地。


    “前麵一切順利,可惜最後沒算到她的底牌竟然是四象殿絕學,還是讓她重傷而走,沒能將人給留下來。”


    “如果現在追上去的話……”


    寧玄真抬手抹去唇邊溢出的一縷血跡,忽然轉頭朝著遠處溪流的方向看去。


    “這種感覺,絕對是陽極宗師無疑。”


    “而且應該是北荒金帳這一代的烈火將。”


    “小韜作為誘餌就在那裏!”


    “若他有什麽閃失,老夫定然殺入北荒,讓所有金帳烈將為他陪葬!”


    心中殺機陡然暴漲,寧玄真毫不猶豫舍了羅青雋,就要朝著遠處戰鬥傳來的方向趕去。


    轟!


    就在此時,一道驚雷緊貼地麵炸開。


    無數水花騰空而起,又化作大雨轟然落下。


    在陽光映照下,竟然出現了一道冬日彩虹,懸掛在半空之中。


    自此之後,荒野之中一片寂靜。


    唯有時大時小的寒風,掠過地麵猶如鬼哭。


    “戰鬥,結束了?”


    寧玄真身體不由自主微微一顫。


    還有道道血流,從眼耳口鼻間悄然湧出。


    “烈火將,老夫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他深吸口氣,又重重唿出。


    在暗紅近黑的血跡映襯下,麵容頓時變得猶如厲鬼。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迅速接近過來。


    其速度之快,身後甚至綿延出一條長達數裏的煙塵土龍。


    寧玄真蓄勢蓄力,腳下地麵隨之湧動起伏,猶如立於波濤之上。


    雲迷霧鎖再起,瞬間將方圓數十丈空間完全吞噬籠罩。


    那條黃色土龍越來越近,內裏隱現一道滿是急迫的身影,風馳電掣狂奔而來。


    “這一代的烈火將,怎麽給老夫如此熟悉的感覺?”


    “修習了金剛秘法的烈火將?”


    “可為什麽會是通體玄黑的顏色。”


    “應該不是小韜,昨夜我看他禦使金剛秘法,呈現出來的雖然也黑,但還能看出來少許暗金色澤。”


    寧玄真眉頭微皺,眼睛眯起,越看越感覺不太對勁。


    刹那間那道土龍已經來到近處。


    才讓他真正看清楚了疾馳而至的那道身影。


    “這……”


    “竟然真的是咱家衛道子!?”


    唰!


    雲迷霧鎖瞬間散去。


    緊接著咚的一聲悶響。


    衛韜猛然落下,雙腿深深沒入地麵,一把扶住了寧玄真的手臂。


    “道主受傷了!?”


    他語氣中滿是焦急,“弟子剛才感知到了北荒梵天靈意的降臨,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還行,死不了。”


    寧玄真閉上眼睛,緩緩平複著唿吸。


    也是在梳理著有些紛亂的思緒。


    但就在片刻後,他還是睜開眼睛,滿是疑惑問道,“我剛剛感知到了北荒金帳烈火將的氣息,到底是此人真的來了,還是我與羅青雋交鋒對決,被她擾亂精神起了妄念?”


    衛韜點點頭,“道主目光如炬,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都能感知到烈火將的氣息,實在是令弟子驚訝無比,敬佩至極。”


    寧玄真麵上露出一絲笑容,“能夠以陰極宗師之力,將陽極層次的大宗師戰勝擊殺,你才是讓我驚訝無比。”


    衛韜想了一下,“弟子以金剛秘法晉入橫練宗師,烈火將引以為傲的玄念真意,在我這裏反而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可能這才是弟子將他擊敗的原因。”


    “這倒也是,老夫剛才關心則亂,與羅青雋交手後心境又生波動,卻是忘了金剛秘法對於烈火將的克製。”


    寧玄真語氣中依舊頗多感慨之意,“不過即便如此,你能夠以陰極勝陽極,也完全出乎了我的預料。


    這樣老夫也就放心了,日後即便是我不在了,本門也不會再幾十年前風雨飄搖的情況出現。”


    “道主春秋鼎盛,至少還能再坐鎮山門百年時間,到時候除了教導弟子,還能順手幫弟子帶帶孩子,這樣才是應了生生不息的陽極真意。”


    衛韜說著,當即轉換話題,“剛剛道主與北荒聖師交手,是不是已經將那個人妖給打死了?”


    寧玄真緩緩轉身,朝著羅青雋消失的方向看去,“老夫也是沒有想到,羅青雋竟然還留了這麽一手,一時不查之下還差點兒吃了大虧。


    不過她也沒討得了好去,生受老夫一記混元錘,截斷了她大半詭絲,又砸壞了她小半邊肉身的生機,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無法恢複過來。”


    說到此處,他又是一聲低沉歎息,“如果剛才老夫直接追上去,或許還有機會將她留下,不過以她遁走的速度,現在已經有些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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