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畫屏帶白飛野進宮,是秘密進行的。


    梅淵及時趕了迴來,他盔甲上還染著血,帶著一股肅殺的氛圍:“我送你們娘倆進宮。”


    喬畫屏點了點頭。


    她空間裏好幾把槍,已經上好了子彈,打開了保險。


    但那是下下策。


    有梅淵在,她跟白飛野安全係數還挺高的。


    梅清曜,梅清昱,梅清晃,梅清映,兄妹四人站在院門口,目送爹抱著小阿野,同娘並肩離開。


    梅淵是深受皇帝信賴的平西侯,有隨時可以出入宮闈的腰牌。


    喬畫屏同白飛野坐在馬車裏,梅淵騎馬在前頭,給宮門口的侍衛看了腰牌,侍衛向梅淵行了個禮,便欣然放行。


    已經有一頂小轎等在了宮門裏頭。


    說是小轎,其實坐喬畫屏與白飛野兩人綽綽有餘。


    喬畫屏便抱了白飛野坐在了轎中。


    梅淵一路護送小轎,穿過禦花園,到了一間平平無奇的宮殿前,裏頭的人無聲的打開了宮門,跟梅淵對視了一眼,便讓梅淵同那頂小轎進了裏頭。


    小轎沒停,一直到這不起眼的宮殿最裏麵一間偏殿門口停下。


    梅淵撩開轎簾,伸手把白飛野抱了出來,方便喬畫屏下轎。


    偏殿門口站著一位頭發花白的嬤嬤,她不錯眼的看著梅淵懷裏抱著的白飛野,眼裏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侯爺。”嬤嬤收迴眼神,屈膝,“陛下跟太後娘娘,等你們很久了。”


    梅淵頷首,抱著白飛野,領著喬畫屏往偏殿裏走。


    這偏殿門一開,藥味便溢了出來。


    白飛野伸手摟住梅淵的脖子,有些不太習慣這味道。


    等進了偏殿,裏頭的設施出乎意料的簡單。


    一張貴妃榻上,半倚坐著一個麵色蒼白的男子。


    榻邊,坐著一位眼角帶著細細皺紋,但依舊能看出年輕時風華絕代模樣的婦人。


    喬畫屏心知肚明,這怕就是站在這個王朝最頂峰的兩位了。


    隻是,梅淵喬畫屏還未行禮,婦人卻已是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這就是……阿野?”


    貴妃榻上倚坐著的男子,則是激動的劇烈咳嗽起來。


    婦人吃了一驚,趕忙拍著男子的後背。


    殿裏沒有旁人,偌大的偏殿,迴蕩著男子的咳嗽聲。


    白飛野有些不知所措,帶著求助意味看向喬畫屏。


    喬畫屏安撫似得朝他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男子這才止住了咳,臉上帶著因咳嗽不止引起的紅暈,隻是眉眼間那股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頹敗,卻是越發明顯了。


    “要不還是叫太醫過來……”婦人眼中含淚。


    “母後,朕沒事。”男子虛弱的擺了擺手,眼神卻是還往白飛野這裏看過來。


    “來,你走近些。”男子虛弱道。


    來的時候,白飛野已經聽喬畫屏說過了,要帶他來見他爹跟祖母。


    “你是我爹麽?”白飛野走得近了些。


    男子癡癡的看著白飛野的眉眼,想說什麽,突然又咳嗽起來。


    婦人著急的想去扶他,他卻擺了擺手,勉力道:“母後,朕無事。隻是,隻是有些激動罷了。”


    男子虛弱歎道:“……他生得像他娘。”


    婦人把白飛野輕輕的拉到身邊來,細細端詳著,竟是有些微微的哽咽:“……是像你帶來的那女子的小像。也有些像先皇。”


    她解開小阿野的衣衫,露出腰間那火焰般的胎記來。


    “沒錯。”婦人熱淚盈眶,“是我們一族的標記。”


    喬畫屏又從懷裏拿出一片金鎖,一塊非金非木的小牌子來。


    “這是當時在枯井中發現阿野時,他繈褓裏的東西。”喬畫屏上前,把那金鎖跟非金非木的小牌子遞給了婦人。


    婦人把那金鎖拿在手中摩挲了會兒,聲音越發哽咽:“這金鎖,是陛下滿月的時候,哀家親自畫的紋樣,找宮中匠人打的……”


    男人閉上眼,眼角流下一滴淚:“……是,當時朕與容容在宮外相遇,留下這金鎖,還有朕親自雕刻的平安牌。她都留給了我們的孩子……”


    男人大概是悲傷過度,又劇烈咳了起來。


    婦人,也就是當朝周太後,著急的輕輕拍著男人的後背。


    男人精神明顯差得很,這一會兒的功夫,竟是體力耗盡般,沉沉睡去。


    周太後起身,示意喬畫屏她們跟她走。


    經過一段不算長的通道,便是又一間屋子,這看著像是另一間宮殿的偏殿。


    周太後看向喬畫屏:“多虧有你,救了我兒的唯一血脈。”


    說著,周太後竟是要向喬畫屏作揖行禮。


    喬畫屏攔住了周太後:“太後娘娘,不必這般。是阿野吉人自有天相。”


    周太後又看向白飛野:“阿野,你願意叫哀家一聲皇祖母麽?”


    白飛野看著周太後眼中的淚,想起她方才對他娘親的禮遇,稍稍一頓,還是叫出了口:“皇祖母……”


    周太後熱淚盈眶:“好,好。”


    周太後摸了摸小阿野的臉,眼裏滿是柔情。


    她看向喬畫屏,眼裏是化不開的悲傷:“阿野還是要勞你們夫妻倆照顧一段時間……不過,應當不會很長了。到時候,哀家會派人去接阿野。”


    雖然周太後沒明說,但喬畫屏跟梅淵心裏都清楚,所謂的“到時候”,大概就是要等皇帝駕崩,這個王朝需要新的繼承人來繼位的時候。


    看來周太後也心知肚明,皇帝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喬畫屏她們也沒在宮中待太長時間,很快,接她們入宮的那頂小轎,又將喬畫屏與白飛野送出了這巍峨皇宮。


    迴祥國公府的路上,梅淵接到下屬的來報,說是梅淵故作疑雲布置的另一輛馬車遇襲。


    梅淵將喬畫屏跟白飛野送迴了祥國公府,隻來得及交代一句:“一切有我,不必擔心。”


    喬畫屏抱著白飛野,朝梅淵點了點頭。


    梅淵策馬而去。


    白飛野自打從宮裏迴來,一路上都有些沉悶。


    喬畫屏抱著他,走在祥國公府往二門去的長長甬道上。


    娘倆就像他們先前度過的每一個平凡午後那般慢慢走著。


    “娘……”白飛野趴在喬畫屏的肩膀上,悶悶出聲,“我以後,是不是得住到宮裏去?”


    喬畫屏沉默。


    白飛野強忍著哽咽。


    他年紀雖小,卻早就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麽。


    他故作輕鬆:“那娘,等我住進了那個宮裏,你可要經常去看我啊。”


    喬畫屏低聲應道:“娘一定會經常去看你的。”


    白飛野抿了抿唇,伏在喬畫屏肩上,小臉蹭了蹭喬畫屏的肩膀。


    那個說是他親爹的男人,他看著隻覺得陌生。


    那個說是他皇祖母的婦人,他也覺得並不親近。


    他如果,真的是爹跟娘親生的孩子就好了……


    白飛野趴在喬畫屏的肩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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