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次邂逅開始,他每隔兩三天都會到“柔情蜜語”報到。


    選一束花送給不同女人,填好訂購單,小小卡片上飛揚著richard,打發阿檉為他送花,然後接手阿檉的工作,挨在她身邊,話說不停、微笑不停。


    當他離開時,她會送他一朵玫瑰。


    紅的,紫的、黃的……他帶迴各色玫瑰,等它們幹枯、不複美麗鮮豔。就把花瓣扯下,擺入一個透明的玻璃缸中,花瓣一天一天向上累積,仿佛是他們的情誼,隨著歲月越積越濃烈。


    他問過自己,為何執意要來?


    他迴答自己,為了迴憶;為了官晴那張酷似盼盼的臉龐,看著她的甜甜笑臉,他滿足起那段不能圓滿的夢。


    “你每天做同樣的工作,會不會嫌煩?”


    他說話的時候,官晴正在替花盆裏的仙人掌換盆。


    最近仙人掌銷售不錯,她把批來的仙人掌種進自己挑選的高腳玻璃杯中,透明晶亮的,高腳杯裏盛著紅紅綠綠的五彩石頭,擺在書桌上,讓人心怡。


    “你認為我的工作缺少挑戰性?”


    她知道他叫richard,知道他有很多個女朋友,知道他能言善道,知道他的工作刺激有趣,其餘的部分,不在她知道範圍。嚴格來講,他是陌生人,但他們的聊天範圍早超出陌生。


    “你不認為?”


    替她把緞帶貼在高腳杯底,他想起小時候做代工。


    “不覺得,我是個喜歡簡單的人,簡單的工作、簡單人際關係、簡單的生活,我自滿於這種日子,既然自滿就不能太挑剔。”


    吊上標簽牌,把十幾盆仙人掌拿到窗台前一一排列,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很快就會替她引來客人。


    如果有機會讓你改變生活方式,你願意試試嗎?”


    她歪頭想想,然後緩緩搖頭。


    “除了種花養草以外,我沒有其他才能。我的生活方式已經固定,不會再改變。”


    “比方說,你有一大筆錢,不再需要靠小店麵維生。”


    “中樂透嗎?如果有一大筆錢,我要先帶親人去環遊世界,給他們蓋一棟堅固的房子,然後把剩餘的錢存在戶頭裏麵,讓他們不用擔心未來。”


    “你自己呢?”


    “我?環遊世界後當然要趕快迴來開店,阿檉一個人沒辦法照顧。”


    “你真勞碌命。換個比方,假若你嫁給一個有錢男人,不用再開花店為生,你要做什麽?”


    “你太美化婚姻,女人結婚後,除掉喪失自由之外,要負擔起的責任隻會更多、不會更少。比方照顧公婆、打理家庭、養育小孩,運氣好一點的不用擔心三餐;運氣不好的,還是要在職場裏和人搶一碗飯。”


    “我是說比如,比如你嫁了王子,住進城堡,生活不再是眼前這樣子,你有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情或夢想?”


    停下手邊工作,官晴歎口氣,坐人椅子上,她一口口喝著檸檬汁,思緒飄向遠方。


    她不是個有權做夢的女孩,從十歲那年起,她很清楚自己身上背負著弟弟的一生,不管未來如何,照顧官陽是她一輩子不能放手的責任。


    夢想……把官陽變成正常人算不算夢想?然這個夢想沒人能幫她達成,就是她自己,用盡所有努力也辦不到。


    “你在歎氣,有事情是你無可奈何的?”握住她的手,他把她杯中的檸檬水倒進自己嘴巴中。


    官晴很奇怪,對檸檬情有獨鍾,外賣飲料也隻點檸檬汁,連自己平常喝的開水都要加上幾片檸檬才肯入口,這算不算偏執?


    “生活中總有很多讓人無力的事情,如果努力的結果隻有通向成功一條路,世界會變得容易許多。”


    問題是……她的世界複雜得不容許她停下腳步做夢。


    “但是,你想成功就隻有一條路——努力。”


    “你是個幸運兒,太多次‘努力等於成功’的經驗讓你學會,成功並不困難;我不一樣,我知道生命中的變數太大,好幾次你幾乎要成功了,一個意外,成功立刻變得遙遠。”


    “或者……是你對成功的定義太完美,人間本無百分百完美,說不定你要學會欣賞瑕疵,才能見到成功。”


    “高中有個同學,她雖然不夠聰明,但是她努力、勤奮,為了考上t大,整整三年,她把自己關進象牙塔,放榜了,她終於考上t大,卻在同一個暑假發現自己罹患骨癌,突然間,她所有的努力變成諷刺。”


    “她的努力並不諷刺,她畢竟成功遂願,至於生病和她的努力是兩碼子事,如果她用同樣的努力對抗病魔,說不定她也會在健康上獲得成功,告訴我,她現在怎樣了?”


    “我太久沒去看她……憑良心說,我是害怕去看她的,我害怕看到她母親那種近乎絕望的表情。她媽媽是個成功的業務員,聽說一個月能賺幾十萬元,她母親自信、漂亮、大方,你很少在一般母親身上看到那樣的氣質,可是在她發病的暑假裏,她迅速變得蒼老,變得我不敢喊她一聲梁媽媽。”


    “那是幾年前的事?”


    “四年前。”


    “有空我陪你去看看她,說不定她現在又重新活迴精彩。”


    搖頭,她沒迴答。


    他沒勉強她,笑笑,抽走她手中的杯子,他倒來一杯檸檬水,喝兩口又遞還給她。官晴喝一口,仰頭發現他笑得一臉吊詭。“你在開心什麽?”


    “你喝下我的口水。”


    前幾迴,他每次用過她的杯子,她就忙不迭清洗,後來她買來一個新的馬克杯,專給他使用;可他反骨慣了,非她的口水不喝,官晴隻好由他去;他們之間重複起同樣的程序,她喝一口,他接過手喝一口,她洗淨杯子喝水,他又接手喝。


    大概她話說得入神,沒注意到他喝一口手中的檸檬水,沒注意到她和他共用一個杯緣。


    “你……真是……”她歎口氣,無法和他計較,沒辦法,她對男生縱容慣了。


    “下次我要和你共吃一個便當、共用一雙竹筷、共用一條毛巾。”


    這要多親密的兩個人才可以做的事嗬!


    官晴橫他一眼,不具殺傷力。“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沒有憤怒,她的反應不在他預計當中。o


    “我要改掉你的潔癖。”


    “幹淨是好習慣。”


    “我很幹淨,你不用防我。”挺身,他把她夾在雙臂間。


    “你幹淨?”眉一挑,她把問號留給他自己。


    他左右聞聞自己。


    “我每天都洗澡、刷牙兩次、洗臉兩次,我的內衣褲天天換洗,不信,你聞聞,我一點味道都沒有。”


    一用力,他把她摟進懷裏,她的鼻子貼上他的胸襟,他的味道……帶著淡淡煙草味。


    他把暖暖的體溫連同她圈在兩手中間,縮緊、縮緊、再縮緊,他存心逼出她淡然之外的情緒。


    “說,有沒有異味?”


    他痞得讓人生氣,但她不會對男人生氣,所以由著他挑釁,她沒反應。


    “說話,不要告訴我,我懷裏空氣稀薄,你昏迷不醒。”


    “你再那麽用力抱我,我真的要窒息了。”她的話淺淺的,沒帶怒氣。


    放掉她,不甘願地拉扯她的長頭發。“你從不發脾氣?”


    “你期待我發脾氣?”好奇怪的男人,他對“心平氣和”不認同?


    “不應該嗎?我把你的頭發弄亂、占用你的杯子、還刻意把你弄痛,告訴我,為什麽特意對我容忍?”


    因為,她也知道了他是“荀爾眾”?因為她在雜誌上認出他的身價?因為她滿口喜歡簡單,其實骨子裏是個不簡單的女人?他用小人心腸估算她的縱容。


    “特意?不!我對所有男人都容忍——這句話是我二專同學告訴我的;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特性,後來在他們當中……你知道的,眾口鑠金,被他們說了又說,習慣養成。之後……習慣是種很難改變的生活形態,尤其對一個已經長大的人。”


    她的解釋他接受,可是他要曉得為什麽。“你為什麽對男人容忍?’’話問出,電話響起,官晴拿起話筒。


    “柔情蜜語,您好。是……海芋有……好,四盆……可以……七點嗎?好,沒問題。謝謝你、謝謝。”放下話筒,轉身,他又堵到她麵前。


    “繼續。”他說。


    “剛剛的話題我們另外找時間談好嗎?我必須忙羅。”她繞過他,把一整桶海芋搬過來。


    “不!”他舍下她手上的水桶,既強勢又霸道。


    “拜托,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把它放在第一位,你不把工作擺第一嗎?況且,這是一個大話題,能不能改天。”


    官晴想奪迴桶子,他不依,一路把它搬到工作台上,也不想想人那麽小一個,隨便一扭就會受傷了,還搬那麽重的東西,他拿她當孕婦看,不準她提重物。


    “你說插花是工作,和我聊天是什麽?”放下桶,他又去搬采花架。


    “是娛樂吧!和你聊天很有意思。”看他忙來忙去,熟悉利落的動作不比阿檉差。


    “你喜歡跟我說話,和我分享‘同一杯’檸檬水。”他加上後麵那句,純粹想趁機撩撥她的脾氣,無奈,她是入定老僧,壞脾氣從她性格中離家出走。


    忽略他後麵的話,她笑說:“是、對、沒錯,我可以工作了嗎?”


    “我明天再來找你。”轉身,他往外。


    看著他的背影,溫馨的感覺悄悄攀上,這個男人……好容易牽動人心。


    “等等。”她追上來,直奔到他麵前。


    “想留下我?”


    他歪頭,笑得一臉無賴;彎彎桃花眼、彎彎的桃花眉、彎彎的薄情嘴……這樣一個男人,要玩遍多少女人心才夠?


    “喏!你忘了這個。”她遞上一隻紫色玫瑰。


    “十一。”他在花瓣上落吻。


    “什麽十一?”搖頭,她在他手上調整玫瑰葉。


    “你送我的第十一朵玫瑰花。你不吝成本,送我這麽多禮物,我想我也該送你一份禮物,你說……我送你一份愛情好不好?’richard皮皮湊近她,近得她臉紅心跳。


    “愛情……我說過玫瑰代表愛情,你不能反客為主,送你‘愛情’的人明明是我,什麽時候輪到你送?你不會把花迴送給我吧,我瓶裏還一大把呢。有心送禮,給我一點稀奇東西吧!”


    她嘻嘻哈哈把問題踢掉,拉著他到車邊,開門,推他人座。“小心開車。”


    “你真不要我的愛情?”他再問,她是第一個拒絕他的女人。


    “你的愛情雜質多,我腸胃不良,會鬧肚子。”


    他的愛情純淨度太低,而她是有感情潔痹的女人,這樣的兩個人,能當好朋友、能結成知交,一旦涉及感情,下場將是勞雁分飛。


    “你不喜歡我嗎?”他不死心又問。


    退一步揮揮手,她喜歡他,真的,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好……客人。


    又搖頭,搖去超過界線的想法,她為自己的感情把守山海關,官晴明白,棄守之後,高舉再多的義旗都幫不了自己,紅花會、天地會都是她的前車之鑒。


    jjjjjj


    他在晚上九點的時候來到,“柔情蜜語”。


    官晴站在塑膠椅子上麵,用一把鐵勾預備把鐵門拉下,連連使幾次力氣都拉不下,身體在椅子上搖搖晃晃,看得richard怵目驚心,緊急刹車,他衝到椅子旁邊,一把將官晴抱住。


    “笨蛋,爬那麽高幹什麽?”拉拉她的頭發,算是處罰。


    “鐵門好像卡住了,我拉不下來。”她向他求救。


    “你店裏不是還有個男生,他在幹什麽,讓女生做這種事?”他一路埋怨,一路拿過勾子,三兩下,生鏽的鐵門被他擺子。


    “這個鐵門鏽得厲害,換成電動的,不要讓自己麻煩。”


    “我知道,不過換一扇鐵門要好幾萬,我想再撐一段時間吧!謝謝你,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個晚上?”話題轉換,痞子的笑容揚起,玩世不恭的痞子態度再現訌湖。


    收留?幾時起她改營民宿?“發生什麽事?”


    “你把店關一關,我送你迴家,其他的車上再談。”他下定決心賴她,反正今晚沒處可去。


    “我就住在這裏,你要送我到哪裏去?”她的民宿屬貧民級,不嫌棄的話……她沒意見。


    “你住樓上?”他懷疑仰頭,這裏能住人?


    “嗯。你確定要住?”她順從他的懷疑眼神,認真點頭。


    “好吧!”


    他迴身往車子走去,拔下車鑰匙,拿出一套幹淨衣服,跟在官晴身後走入花店。


    鎖好門,她領頭往前。


    木頭樓梯經他的重量一壓,發出嘎吱聲,盡管他努力放輕腳步也沒多大用處,官晴三兩下爬到樓梯頂端,站在那裏,低頭看著如履薄冰的他,不禁想笑。


    “放心,它支撐得了你。”


    “你沒聽見它的哀鳴?”終於經過曆險叢林,他鬆一口氣。


    “你弄錯了,它是在對你歡唱迎賓曲。”


    “是哦,你們家的樓梯真有家救。”


    “我們家的每一樣東西都很有家救,所以‘柔情蜜語’是您最佳的選擇。”她隨時隨地替自家花店打打廣告。


    打開門,不大的十幾坪空間,分成兩個部分,一半是她的臥房浴室,一半是和室書房,還有個簡單廚房在最後麵。


    地方小小的,她卻整理的整齊雅致,書房桌上有兩本簿於和一棵長了綠葉的地瓜,靠牆有三座書架,裏麵有滿滿的各式各樣書籍,兩個格子靠枕、一部音響,再沒有多餘物件。


    “餓不餓,我要做飯,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做飯?你還沒吃晚餐?”


    “晚上阿檉要去上課,花店隻有我一個人,沒辦法出去買便當,所以我習慣打烊後再吃東西。”


    “你的生活作息不正常。”他不苟同她這種自虐方式,有沒聽過吃飯皇帝大?


    “我隻是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哪裏不正常?而且晚點吃有好處,明天清晨到花市批花,不會覺得餓。”


    幾年獨居生活,她尋到一個最簡單的維生方式。


    “然後又省下一餐?受不了你。”


    “賣花難賺嘛!以後你要多光顧哦。”


    言談間,她進進出出廚房幾次,不到五分鍾,晚餐上桌,richard靠過來,看到菜色,翻白眼,意見又要出爐。


    “地瓜、麵筋、肉鬆、兩顆煎蛋,你的晚餐這麽豐富?別告訴我,一把兩千塊的花束隻讓你賺到這些東西。”


    “我還有空心萊,可是……我好累,不想炒,將就吧!好不好?”她把地瓜稀飯塞進他手裏,像哄小孩於般哄他。“開動。”


    替他夾一顆蛋到碗中,一個甜蜜微笑,她又扮演起溫蒂媽眯。


    “蛋的營養價值很高,吃一點。”


    “我曉得你為什麽發育不良。”他惡意地把眼光停留在她胸前。


    不以為意,聳聳肩,她早習慣“嬌小玲瓏“。挖一口肉鬆,官晴說:“可以告訴我,為什麽要我收留你?”


    “今天晚上的情況有點複雜。”


    不過這種“小”複雜他早早習慣啦,因為女人本是複雜動物。


    “我不是笨女人,說給我聽聽,我能理解。”


    她擺明不說清楚,就請君自便的態度。richard看住她認真表情,決定和盤托出,雖然事情有點丟臉。


    “晚上我和sally在床上……”


    sally的“功力”相當相當……令人銷魂。


    “在床上……做?”她重複他的話。


    “嗯……我們正在做的事,然後emily闖進來,她當場失控。”


    “等等,emily是你的前任女朋友,sally是你的現任女朋友。”


    她必須先把三人關係弄懂,誰先來誰後到,誰該遵守倫理道德,誰又該大方放手搞清楚狀況。


    “沒有什麽前任後任關係,她們都是認識的朋友。”


    在他想法中,女人就是女人,早一天認識和晚一天認識都無妨,反正結果一樣。


    “隻是朋友?”


    是她跟不上時代腳步?認識、朋友,關起門來,就能做起愛做的事情?眼光掃向木門,她考慮要不要把門打開,保障安全。


    皺起兩道細細眉毛,官晴又問:“然後呢?”


    “然後,emily罵sally不要臉,sally罵emily狐狸精,她們兩個一來一往,吵得我頭痛,我就把衣服整整,叫她們要離開時記得幫我把門帶上。”


    “你走了?留下兩個女人在你家為你吵架。”他弄不懂自己是始作俑者?


    “女人嘴巴停不住,要是我留下來等她們說完,說不定她們會吵到天亮,少了觀眾她們會提早結束對峙。”他一臉理所當然,絲毫沒有罪惡感。


    “你……你這樣子不行,原則上你這種行為是一種、一種……”她試著用比較委婉的措詞跟他講,可是……這種行話要怎麽個委婉法?


    “一種什麽?”他無辜的表情讓她無可奈何。


    深吸口氣,話在腦中繞了一圈又一圈,她才讓話出口。


    “你的態度很傷人心,如果我是emily或者sally,我會懷疑自己在你心裏麵是什麽地位,你喜歡我,為什麽不在別的女人麵前支持我?你不喜歡我,為什麽又要和我分享最私密的事情?”


    “我沒有不喜歡她們,也沒太喜歡,我們在彼此身上享受快樂,然後分手,她是她、我是我。”


    這麽簡單的道理,他不明白為什麽女人會弄不清楚?


    “在你的立場是這樣,可是在於她們呢?你怎知道她們不是因為太愛你,才想要時時刻刻與你在一起,你怎知道她們不是對未來有了期盼與希望,才會將全副精神放在你身上;你怎麽知道她們不是渴求你的愛,渴求與你共同走過未來,不想隻和你擁有一小段。”


    “那麽可怕?不會吧!”


    吞下麵筋,十幾年沒吃過這種貧民東西,再嚐到,竟湧起暖暖的溫馨感。


    “你這樣不行哦!你傷透了女人心,卻又用可怕來形容她們,我真覺得你很不公平。其實,對她們,你沒有喜歡,你真正喜歡的人是你自己,對不對?”


    一句話,打中他的心,緩緩停著,他的表情變得凝重,一貫的痞樣不見了。


    她說的對,他隻看重自己、喜歡自己、善待自己,其他的人,他用麵具、用虛偽來麵對,他創造一個溫柔體貼的多情richard,從對方的眼光裏證實自己的力量。


    然,他蠻不在乎、他痞、他無所謂,他傷透女人心,卻彌補不起自己曾經失落的心情。


    他的玫瑰、他的粉紅玫瑰……不,盼盼從不是他玫瑰;一朵不屬於他的玫瑰刺傷了他,他卻無法將她自心間擱下。


    “我……我好像很糟糕?”他順著她的話問。


    “事出有因,我不曉得你的因果在哪裏,隻能勸你對她們公平一點,如果你沒辦法把自己的愛情送出去,就不要用太多的溫情相待,因為,隻有溫情,對女人來講是不夠的。”


    “你覺得是我太小氣,還是她們太貴心。”


    “都不是,你沒有用真心相待對方,在愛情當中,不能有太多虛偽。你們把愛情當手段、把對象當獵物,這是錯誤做法……”


    眼看官晴將要長篇大論,他扒完最後一口飯。


    她忙說話,碗裏還有大半碗,他沒征得意見,就把她的飯拿過來,兩三口扒幹淨。


    “你煮的地瓜稀飯很好吃。”轉移話題,他對她口中的愛情不感興趣。


    “你該被通緝,罪名是竊盜,盜取別人的感情要被判無期徒刑。”


    “你要記得帶地瓜稀飯到牢裏看我。”他無所謂。


    “我再去煮一鍋,明天早上你想吃的話,自己去鍋裏拿。”對付痞子,她的功力不足。


    “記得地瓜多放一點……”他追著她的背影說話,


    就這樣,他登堂入室,入駐她的家、她的心,在不知不覺當中。


    jjjjjj


    洗過操,他從她身側進入浴室。


    “你要幹什麽?刷牙洗臉嗎?等等,我去拿新毛巾和牙刷。”


    他從浴室裏探出頭,笑著一張燦顏,含著泡泡的嘴裏插一把牙刷,說話聲音含糊不清。“不用了,我馬上洗好。”


    果然,十分鍾不到,他走出,肥皂香充斥在官晴小小的房間裏麵。


    轉身,官晴看到他的,大叫一聲,忙閉眼低頭。“先生,你在做什麽?”


    “我用了你的牙刷、你的毛巾、你的沐浴乳,可是你沒有把睡衣放在裏麵。我不知道要穿什麽睡覺?”


    他無辜的碧綠眼裏滿含笑童,就不信逼不出她的糟糕脾氣。


    “我怎麽會把睡衣擺在裏麵,何況我的睡衣你根本穿不下。”


    背對他,她在衣櫃裏麵翻出兩條大浴巾,連連退後幾步,手往後,把浴巾塞給他。


    “這個東西怎麽穿在身上?你要不要給我一把剪刀剪洞?”他戲謔她。


    沒想到她非但不生氣。反而覺得是個好主意。“你先進去把內褲穿起來,我到樓下找剪刀。”


    “我的內褲洗了,我沒辦法不換內衣褲睡覺。”


    “那麽下迴你要離家出走時,行李準備得齊全點行嗎?”


    “我會盡量記住。”


    “你等等我。”


    說著歎口氣,她在化妝台拿起小錢包,嘎吱嘎吱跑下樓,開鐵門、關鐵門,十分鍾後,開鐵門、關鐵門,嘎吱嘎吱跑上樓。


    打開房門,他已經在她的床上以最舒服的姿式躺好,雙手枕著頭,笑眯眯地看著官晴,她的睡衣是一套黑色的米奇休閑服,長長的頭發鬆放在背後,她看起來更小了。


    官晴氣喘籲籲的盯著喧賓奪主的客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沒辦法,她隻好選擇一個最容易的話題下手。


    “我幫你在7-11買一件內褲,先將就穿,我去晾你的內褲。”


    “沒問題。”接過內褲,他當她的麵,在棉被下麵把褲子穿好。


    然後,又是幾個急促腳步,接著進門,她拿剪刀和浴巾在他身前比劃大小。“你起來,我幫你做一套臨時睡衣。”


    “我睡覺不穿衣服,你要我穿衣服,我會睡不著。”坐起身,他把她手中的東西搶過,放在床邊地板。“你不要再忙,睡覺吧,我很累了。”


    “哦!”他累了,思緒未連線接好,他一個大掌把她攔腰抱住,翻身,她被他壓在身下。“你要做什麽?”她驚叫。


    “睡覺。”他迴答得簡單扼要。


    “你知不知道你是客人,不能和主人同用一個房間,你乖,起床,我幫你在外麵鋪被子。”她像哄官陽般,極有耐心地對他說話。


    “外麵沒有空調,我會熱死。”抱著她也非常非常熱,而且是全身都即將著火的那種熱。


    說的也是,熱嗬……這裏是鐵皮屋,沒冷氣會把人活活烤焦。“你不要把我壓在身下,好不好?”


    “我習慣抱一個大抱枕睡覺。”


    抱人體抱枕睡覺是他成年後養成的習慣,而且他熱愛新鮮,會時時換新,不會有過期之虞。


    手緊緊摟住她,她的清新香甜好醉人。


    “你這樣不行哦!身為客人,你實在很不對。”官晴苦惱。


    “哪裏不對?不會啊,我覺得你這裏不錯,下次逃家我還要再來找你收容。”


    張開左眼瞧她,碧綠眼珠滿盈笑意,近看遠看,她都一樣漂亮。


    盼盼的眼睛、盼盼的鼻子、盼盼的嘴巴……很像咧!就屬笑容最不像,她的責任感太重,不像盼盼說放下就能放下,所以她的笑容不能全然放鬆。


    “當然不對,第一,毛巾、牙刷是很個人的東西,你沒經過別人同意就擅自拿來使用,很不對。”


    “哦——你的意思是說——毛巾、牙刷無法適應不同兩人的味道?那很容易啊。”


    跟在他的“容易”後麵,是他的吻,輕輕幾個啄吻貼在她額際、眉稍、鼻梁,最後落在她鮮豔的唇瓣上。


    嗯……如他所料,幹淨、清甜,不含人工有害物質,是最最好吃的營養鮮果。


    吻加深,他挑弄著她的貝齒,輕敲開她的心肺,他嚐到她的津甜香醇,嚐到醉人芬芳……心醉……心墜……


    兩個原本陌生的男女在這場莫名的親吻中,漸漸貼近彼此的心……隻是兩人都沒發覺,原來,彼此已經離得那麽近。


    鬆開她,他決定到此為止,否則她的小小心髒會負荷不了他帶來的強力刺激。


    “richard,你、你、你……”


    血液倒灌,她昏眩不明,病理性高血壓在她二十三歲這年提早報到。


    “現在我們的味道一樣了,毛巾牙刷不會適應不良,我可以睡了嗎?”


    “你……”


    他自顧自閉起眼睛,由她去看。


    她應付不來玩世不恭的男人嗬……所有事在他眼裏都是無所謂,傷女人心,無所謂;搶別人東西,無所謂;喧賓奪主,一樣無所謂,世間還有人事是他所在意的?


    下一秒他睡著,唿吸沉穩安祥。


    官晴傻傻望住他的倦容、望著他的鬆弛五官,思緒是一團混亂。


    解釋不來他的行為,解釋不清心中的莫名悸動,


    她隻能任他圈抱,任他的體溫一分分侵襲上她的。


    官晴以為在這樣一個陌生男人懷裏,她不會睡著,但是奇異地,她睡了,在他暖暖的唿吸間、在他霸道的長手當中、在他寬寬的懷裏,她睡得像個無憂孩於。


    官晴忘記他和她連關係都稱不上,忘記現在是冬天,冬天的鐵皮屋不會烤焦不速之客……


    她妥協了?他嘴角輕輕勾出漂亮弧線。


    閉起的眼睛偷偷裂開一道縫,他抱住她柔軟的身子,他想象她是盼盼……一直一直……他好想把她抱在懷裏;一直一直……他想和她並肩齊躺;一直一直……他想告訴她“我愛你”……


    “我愛你。”他的熱氣嗬上她的臉頰,官晴睡得很熟,很恬適。


    他決定了,要把她當成盼盼,偷偷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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