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豐盛的年夜飯,一家人圍坐著炭盆,邊烤火邊守夜。


    自從燒磚瓦需要用到炭以後,徐茵順便燒了些無煙竹炭出來。


    不過說是無煙,也就是相比木炭而言煙塵少,燃燒不充分的情況下排放的一氧化碳並不會減少。


    因此每次用炭前,她都會對倆小的一再交代:務必要開扇窗,或是給門留條縫。


    村裏其他人家,她也一一叮囑到了。


    “大嫂,你上迴托老伯捎去夫子家的竹炭,讓夫子好一頓誇呢!”提到炭,二郎嘚吧嘚地說道,“夫子還說,收了我這個學生,時來運轉了呢!”


    徐茵撥了撥炭盆裏的烤紅薯,忍不住笑:“夫子那是客氣話。”


    “才不是!”二郎胸脯一挺,正想例舉幾樁他做了夫子學生以後給夫子家帶來的顯著變化,不想被他大哥拎了起來。


    “大哥你幹啥!”


    “時候不早了,你和三妹該睡覺了!”


    “我還不困。”


    “你困了。”


    “我真不困。”


    “你困了!


    “……”大哥你好生不講道理!


    李元瑾等倆崽子發出綿長的唿吸聲,才輕輕帶上小崽子們的房間門,躡手躡腳迴到堂屋。


    卻見他娘子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好似看穿了他的用意。


    他渾身的血液,這一刻好似沸騰了,連耳朵都燙得嚇人。


    “咳。”他握拳掩唇,清了清嗓子,挨著她坐下來,“他倆睡著了。”


    “哦。”徐茵依舊笑吟吟地瞅著他,忽而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李元瑾。”


    他的耳朵尖顫了顫,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仿佛從喉嚨深處傳來迴應:“嗯?”


    徐茵輕笑了一聲,不再逗他,鉗出一個番薯:“好香啊!想吃嗎?”


    話音剛落,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徐茵一時不察,嚇得手一鬆,火鉗掉到了地上,而她已下意識地雙手圈住他脖頸。


    “你幹嘛呀!”


    慌亂過後的語氣透著幾分沒好氣的嬌軟。


    李元瑾低低笑了幾聲,似在迴應她先前的詢問:“確實好香!為夫很想吃!”


    “……”


    除夕是團圓的日子。


    嗯,他切切實實地身體力行、貫徹落實了。


    徐茵發誓:以後再不隨便撩撥人了。


    代價太大,承受不住。


    正月初一,陽光明媚。


    徐茵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渾身酸痛得她齜牙咧嘴。


    頭頂上方傳來男人的低笑。


    “你不是早就起了?”


    “嗯,燒好水了,要不要洗一洗?還是,我背你去東山坳泡溫湯?”


    “算了。”徐茵搖搖頭。


    都這個點了,被人撞見的幾率太大。


    “哇!大嫂!大嫂這是我的壓歲包嗎?”


    “二哥我也有。”


    “哇哇哇!好多文錢!”


    “二哥,我的是小簪子。”


    “我肯定是希望村壓歲包最大的!”


    “二哥還有我!”


    “……”


    屋外傳來兄妹倆的對話,不一會兒腳步聲逐漸遠去,好似出門找各自的小夥伴顯擺去了。


    李元瑾垂眸,望進她含笑的眼:“你昨天下午躲在房裏就是在給他倆封壓歲包?”


    “沒放幾文錢,圖個高興嘛!”


    “那為什麽我沒有?娘子你偏心!”


    “……那我給你包一個?”


    “唔,包多少得我說了算。”


    “……你想包多少?”


    “你。我想包娘子,整一個娘子。”


    徐茵:“……”


    說半天,你是在逗我?


    古代沒有寒假一說,過完正月初一,李元瑾就返迴軍營了,順帶把二郎捎去文夫子那。


    徐茵給他倆各裝了一包吃食,還給文夫子備了一份拜年禮。


    送走一大一小,徐茵開始為春耕做準備。


    洪水來了需防範,沒來就正常耕種。


    其他人家有樣學樣,她幹啥,他們就幹啥。


    尤其是去年秋收不理想的那幾戶,幾乎是亦步亦趨照著抄,生怕哪一步錯了又與豐收失之交臂。


    山下村的人遇到他們,指指點點地嘲笑:“哎!洪澇呢?咋沒影呢?”


    “聽說你們為了防水患,一個月撲在河道上?真是可惜啊,一個月白幹了!”


    “嘖,還浪費那麽多磚,沒地兒用送我們蓋房子多好啊!”


    翠蘭氣唿唿地來找徐茵吐槽:“他們太過分了!竟然罵我們是逃荒的孬種,還說我們逃荒逃出癮頭來了!看什麽都像要鬧災荒……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理他們做什麽!隻要咱們自己覺得那一個月沒白幹就成。”徐茵開導她。


    “話是這麽說,可聽著多氣人啊!”


    “說明你太閑了,來!幫我一起割菜,待會兒送你兩顆,這菜口感可好了!一般人我還舍不得送。”


    徐茵忙著起冬白菜,幹脆把翠蘭拉來當壯丁了。


    “……”


    就在徐茵把兩畝地冬白菜收進屋,挑賣相好的囤入係統倉庫,其餘整齊地碼在灶房角落,找個時間醃酸菜之際,春雷打響了。


    “嘩——”


    “轟隆隆——”


    一道極強的閃電撕裂蒼穹,悶雷滾滾震徹雲霄。


    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落了下來,不一會兒下成了傾盆大雨。


    雨水像是從天上傾倒下來一樣,嘩嘩不絕。


    徐茵披了件蓑衣,戴著鬥笠,從自家跑到梨花家接三妹,接了三妹迴到家,兩人穿戴著雨具依然被淋了個落湯雞,繡花鞋被灌了不少泥水。


    幸好鍋裏有熱水,先給三妹泡了個熱水澡,擦幹後裹上棉袍讓她坐在被窩裏看自製的連環畫,輪到她自己洗。


    洗完澡、搓幹長發,開始做晚飯。


    屋外除了雨聲,聽不到一切雜音,給人與世隔絕的感覺。


    這讓徐茵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


    希望村的人這一刻無比慶幸住進了磚瓦房。


    若還是剛來時的草蓬頂小木屋,怕是已經被雨水鑿穿屋頂、躲無可躲了。


    “乖乖!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大的雨。”


    “老天爺許是覺得欠我們幾場雨,今日一次性補償咱們吧?”


    “家鄉那邊不知有沒有下,要是也有這麽大就好咯,旱情總算捱過去了。”


    “不好說!怕就怕同興府沒下,全下在這一片了!”


    這場雨從傍晚一直下到次日清晨,中途小過一陣,大家以為總該停了,沒雨的時候盼著下雨,一直下又擔心地裏的莊稼。


    然而吃過早飯,雨不僅沒停,反而又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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