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便是近一個小時,步辰坐在硬邦邦的實木大椅上坐得屁股都痛了。但此時他身上最痛的卻不是他的屁股——而是他的肚子。


    你能指望和一隻不用吃飯的鬼住在小柴房裏,小心躲避著馬家人的步辰這幾天有吃到什麽好吃的東西嗎,他連基本的溫飽都差點沒解決,今天更別提了,連一口餿掉的菜湯都沒喝到。


    第三次將馬老太爺桌上的茶壺喝幹,步辰捂著肚子愁眉苦臉——話說老太爺,您老讓我幹活,也得先給點吃的吧,喝這麽之水總不能指望他到時對付敵人用尿攻?


    可惜馬老太爺心中有事,在那裏正襟危坐,臉色微沉,心神不知已經飛到了哪裏去,對於步辰的苦逼臉絲毫沒有發現。


    正當步辰憋不住餓準備厚著臉皮開口要點東西填填肚子時,院外傳來了人聲。


    終於來了。


    步辰心中莫名小小的激動了一下,有種坐待大結局的感覺。


    “步真人,我們出去吧?”馬老太爺迴過神來,對著步辰道。


    步辰點了點頭,放下捂肚子的手苦著臉跟著站起身,司馬流風也跟著飄了出去。


    馬老太爺隔壁就是一個小的書房加會客廳,平時能進來的也隻有馬老太爺和幾個子女外加兒孫。


    馬老太爺在自己一慣的位子上坐好,司馬流風依舊鍾愛窗口的位子,步辰看了兩眼跟在司馬流風的屁股後麵顛顛兒的過去,窗口那裏的桌上放了幾個金燦燦、黃澄澄、香噴噴的桔子……


    門外有丫環的聲音傳來:“老太爺,大老爺、大夫人來了。”


    馬老太爺麵無表情,覺聲道:“讓他們進來。”


    說是大老爺、大夫人來了,實則進來的卻是三個人,馬安邦、馬太太外加馬太太手裏牽著的一個小孩子。步辰嘴裏塞滿了桔子,兩頰鼓鼓的像隻青蛙,很有喜感,他盯著那個小孩看,怎麽看都不覺得這小孩幹幹瘦瘦一雙眼睛看人時帶著幾分陰狠,沒有一點像馬寶寶那個小屁孩。


    這邊馬大夫婦和馬老太爺問了安,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因各自懷著心事,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馬老太爺望了一眼那個孩子,直接道:“老大,這孩子是誰?”


    馬安邦和馬太太對視一眼,咳了一聲道:“爹,今天來我就是要說這件事,您也知道,當年寶寶死後,惠瓊傷心過度找大夫、洋醫生看了都不見好,還常常說看到寶寶就在她身邊叫奶奶,本來我也不信,隻當惠瓊是太傷心出現幻覺了,後來惠瓊去廟裏上香的時候認識了一位高僧,那位高僧自稱無天,能知過去,明未來,窺陰陽,起死生,他說寶寶命格貴極,本該立於萬萬人之上,為亂世之雄,富貴榮華一生,實不該早夭,惠瓊聽後苦苦哀求那無天大師,在廟裏長跪不起,終於感動了那無天大師,答應為寶寶施法逆轉陰陽,讓寶寶能夠起死迴生!”


    馬老太爺靜靜的聽完,看了一眼那孩子:“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孩子是我們家寶寶?”


    馬安邦連連點頭,邊輕輕推了那孩子一把,那孩子怯怯的叫了一聲:“太爺爺……”那模樣像不像平時的馬寶寶不說,至少步辰覺得挺像是一個起死迴生、又不安又渴望親近長輩的孩子。


    那邊,馬老太爺仔細看了兩眼:“我看他和寶寶長得沒有一點像的地方,老大我明白寶寶死了對你們兩口子打擊很大,我也希望寶寶能夠活著,不過這種起死迴生的鄉野傳說就不必相信了,那什麽和尚打發點錢就是了,還有這孩子一起領了出去,要是寶寶地下有知有人冒充他,他豈不是死了還要傷心難過。”


    這種反應也是理所當然,有誰會真的相信這世界上有起死迴生這種事呢,何況還是讓一個死了幾年屍身早已經腐朽的人重新活過來。


    見馬老太爺不相信,馬大夫婦也不急,這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馬太太上前了一步,道:“爹,這的確是寶寶,無天大師慈悲為懷,不忍寶寶小小年紀就夭折,便使了起了迴生的法術,隻是寶寶的身體早已……不得已,才又另尋了一具身體。爹,雖然這不是寶寶原來的身體,但身體裏的靈魂絕對是寶寶的,不信的話,爹可以問寶寶任何問題,如果他不是寶寶定然答不出來!”


    馬大附和:“對,爹,如果有他答不出來的,他就是假的,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步辰坐在那裏一個接一個的吃桔子,話說桔子味道真不錯,汁水足又甜,隻是剛才聽到“無天大師慈悲為懷,不忍夭折”那裏,差點直接被桔汁堵氣管了。


    司馬流風還是站在窗口連動一動手指的意思也沒有。


    馬老太爺臉上表情依舊平靜,點了點頭道:“也好,老大和老大媳婦也看看,以後小心別再別這些別有用心的人騙了。”


    可能是馬老太爺的表情太過篤定,馬安邦臉上有一瞬間的不確定,相反,馬太太的表情卻是十分的淡然,沒有一絲變化。


    也許馬大心裏也是不太相信這些起死迴生之類的事情,馬太太卻是從心底裏相信這一說,並深信眼前的這孩子是馬寶寶。步辰猜測著,他可是看到無天那個妖僧把馬寶寶當成食物裝進了玉瓶裏,眼前這個孩子不可能是馬寶寶。


    “馬寶寶”拉著馬太太的手,道:“太爺爺您問吧,寶寶不怕您考我,您一定要相信我!”


    “嗯。”馬老太爺還是麵無表情,“旁的也不問了,隻問你最重要的一件事,我馬家有一件天大的秘密,是什麽?”


    馬大夫婦同時皺眉,馬家能有什麽秘密?為什麽他們都沒有聽說過?


    這下連馬太太的表情也不太篤定了,隻是她還是緊緊的牽著馬寶寶的手,秀眉輕鎖。


    馬寶寶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馬大有些急了,道:“爹,我們馬家有什麽秘密,我怎麽連聽都沒聽說過?”


    老太爺瞪了他一眼:“你閉嘴,馬家的秘密隻有當家主事的人和繼承人才知道,當年我也告訴過流風。”


    還真有秘密,不是老太爺詐人家的,步辰有些好奇了,用眼神詢問司馬流風。


    司馬流風瞥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


    “寶藏。”


    步辰看著司馬流風的口型,耳中同時聽到“馬寶寶”的迴答,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了答案。“馬寶寶”答對了,這樣還怎麽拆穿他?司馬流風嘴角浮現一絲嘲諷的笑意,正好被步辰看得一清二楚……什麽時候起這個家夥笑起來竟然不僵硬了?


    “你沒說錯。”耳中聽到馬老太爺不緊不慢的聲音:“不過,這個秘密隻有當家主事人和馬家的繼承人知道,除非當家主事人馬上要死了,否則隻有在繼承人滿18歲的時候才會告知馬家的這個秘密,寶寶是不知道這件事的,你說你是寶寶,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步辰驚訝的迴過頭,看著馬老太爺變都不變一下的臉色,再看了一眼已經麵色大變的“馬寶寶”,不由替這個可憐的孩子掬一把同情之淚。


    孩子,你太嫩了!看到沒,這才是老狐狸啊!


    一陣沉重到可以說難堪的沉默,馬大夫婦的臉色已經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了,那個孩子甩開了馬太太的手,緊抿著嘴唇一臉陰狠的瞪著馬老太爺,垂在身側的手卻在幾不可察的微微發抖,也許是在害怕任務失敗,被無天那個妖僧懲罰吧。


    屋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眾多的腳步聲接近。


    今天可真夠熱鬧的,大家這都是約好了時間一起來喝茶的嗎?


    不一會兒,馬大的三個弟弟、弟媳婦全到了,鬧哄哄的也不叫丫環通報直接就闖了進來。


    步辰看到馬老太爺的眉頭皺了皺,臉上一閃而過的怒氣還是被他壓了下去。


    “爹,爹你沒事吧?”


    “爹,老大有沒有怎麽樣你?”


    “爹呀,老大想家產想瘋了,弄個假的寶寶出來,你可千萬別相信!”


    亂糟糟的一片聲音,三男三女圍到了馬老太爺的另一邊齊齊瞪著馬大夫婦,涇渭分明,那憤怒的樣子,仿佛他們之間不像親兄弟,倒像仇人。


    步辰看著這一團,心想,怪不得老太爺當初要找司馬流風來繼承馬家,看看這些個人,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果然,馬老太爺忍無可忍了,重重一拍桌子:“我還沒死呢,哭什麽哭!看看你們,平時讓你們做點事一個個什麽也做不好,這種時候倒是消息靈通,行動果決!”


    見老爺子發火,幾位馬老爺馬夫人頓時屁都不敢放一個,噤若寒蟬。


    步辰看戲正看到高興處,肩膀上突然一冷,轉頭見是司馬流風將一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來了。”


    凝重的臉色叫步辰一凜,誰來了?不會是那個妖僧吧?


    說好的看戲呢?大哥你這種與boss決一死戰的氣氛是怎麽迴事,你打得過人家嗎?別指望我啊,我披著步真人的皮,但我真的不是什麽真人啊!


    想起被關在玉瓶裏的日子,耳中仿佛還能聽見方小蘭被吃掉時的慘叫,步辰有種立馬拔腿就跑的衝動,他真的隻是來看戲的啊摔!


    不等步辰逃跑,一陣妖風吹開了本來就沒有關緊的門,穿著血紅色袈裟的瘦長年輕和尚信步走了進來……步辰要哭了。


    “貧僧無天,見過老太爺,這些日子以來多謝招待!”妖僧說起來話來竟然彬彬有禮,態度讓人如沐春風。


    馬老太爺淡淡的道:“客氣了。”


    妖僧一笑,道:“作為答謝,我將貴府的小少爺施法迴生,不知道老太爺是否覺得滿意?”


    馬老太爺迴以一聲冷笑:“你確定那是我家寶寶,不是別的什麽妖魔鬼怪?”


    妖僧:“自然是貴府的小太爺,老太爺年紀大了,臨死前認不出來自己的曾孫也是正常。”


    馬老太爺哈哈一聲怒笑:“好你個野和尚,終於露出你的真麵目了嗎!今天我就坐在這裏,看你讓我怎麽死!”


    妖僧環視眾人,最後落在馬老太爺身上搖頭歎息:“老太爺你又是何必呢,認下這個曾孫你馬家也不吃虧,不過既然事情到了這地步,我一定不會讓老太爺失望,你就放心的去吧,馬家一定會在你的曾孫手上發揚光大!”


    他的話才一說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吭聲,完全沒有存在感的“馬寶寶”突然暴起,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對著身邊的馬大的腹部狠狠一刺一抽,馬大慘叫一聲捂著肚子上的血洞軟倒,“馬寶寶”順勢一揚手臂匕首抹斷了馬大的頸動脈,腥紅的血液從血管中噴出,馬大的慘叫聲就此斷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慢慢不動彈了,到死一雙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這麽死了。


    “啊!!!”


    馬家其他幾位老爺夫人頓時被這血腥的場麵嚇壞了,尖叫著抖著腿四周找地方躲藏,連對方是個小孩子都忘了。馬太太離得太近被自己丈夫的血噴了一臉,叫也沒叫出聲,嘴巴驚恐的張了張,“嗬嗬”的發出不明意義的聲響,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我靠!殺人了啊!


    陰冷嗜血的小殺手,微笑旁觀的變態和尚,步辰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讓他馬上鑽進去藏起來,他練的那點刀法,對付正常人還行,對付妖僧這種已經超出正常人範疇的變態真的不行啊!


    “馬寶寶”殺了馬大,直接衝著馬老太爺去了,步辰自然看見了,他站的地方靠窗,想去救人卻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馬老太爺就要命喪黃泉,“砰”的一聲巨響,震得人心尖都顫了幾顫。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步辰看得清楚,在“馬寶寶”的匕首就要刺中馬老太爺的時候,馬老太爺抬起了手,多了一把在步辰看來款式老得不能再老的手槍,輕輕扣了一下扳機。


    武功再高,也怕手槍啊!


    手槍……腦中浮現“這不科學”四個字。好吧,民國那會兒有手槍是正常的,太過驚訝的自己才是傻缺,步辰安慰自己。


    “馬寶寶”握著匕首一臉保持著一臉陰狠的樣子倒下了,瞪大的雙眼和眼中的不敢相信與剛剛的死去的馬大奇異的相似。


    馬老太爺握著槍的手紋絲不動,他看向妖僧:“我想,今天失望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威武霸氣的老太爺再次扣下拆機,又是“砰”的一聲響。


    game over了?


    不等步辰高興,隨著槍聲妖僧嘴角浮現嘲諷的笑意,躲在一邊的一個女人慘叫一聲倒了下去,地上迅速滲出一片血汙。


    摔,就知道沒那麽簡單!


    妖僧腳下輕抬,一步一步向前逼近:“老太爺高興得是不是太早了些?”


    馬老太爺又開了一槍,這迴倒下的依舊不是妖僧,是老太爺的其中一個兒子。剩下的幾人嚇得不要命的往門外跑,隻可惜還沒跑到門口就倒了下去,我其實中的原由不用猜也知道是妖僧使的手段。


    快想辦法啊!


    打又打不過人家,跑又跑不掉的步辰使勁瞪司馬流風,這個死鬼是怎麽迴事,難道還真是跑來看戲的!


    終於,司馬流風動了,他伸過手,拉起步辰的手腕就開始跑……跑向妖僧的方向。


    喂喂,跑錯方向了啊!!!


    步辰慘叫一聲,來不及停下步子,已經到了妖僧麵前。妖僧腳下一頓,看著步辰眼中殺意凜然。


    尼妹的司馬流風!


    妖僧對著步辰抬起了手,步辰身後的司馬流風重重一掌打在他的背上,將他打得衝著妖僧的手上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寫了好多話,結果被抽走了……這關還有一章……


    ps:


    還有謝謝投雷的孩子,這種更新竟然還給投雷,無地自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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