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琴婉一愣神的功夫,墨鶴抱著陸恩琦大步離開。


    等走遠了,墨鶴調柔聲音對陸恩琦說:“抱歉,剛才沒忍住,凶你媽了。”


    陸恩琦仰頭盯著他黢黑好看的眸子,“我媽是不是私下對你說過更難聽的話?她怎麽說的?你告訴我。”


    墨鶴輕描淡寫,“沒什麽,她也是為你好。”


    陸恩琦將小臉貼到他的臉上,心疼地說:“委屈你了,等會兒我會找我媽好好談談,讓她不要對你有偏見。”


    她皮膚滑膩如脂,又軟又嫩,呼吸間皆是少女的甜香。


    墨鶴覺得被她的臉貼住的那塊皮膚,不是自己的了。


    麻嗖嗖的。


    空氣仿佛都變得清甜起來。


    逸風小時候也總愛拿臉蹭他的臉,可是和陸恩琦的感覺截然不同。


    慢半拍,墨鶴將臉挪開,開口道:“你媽有偏見是應該的,我比你大太多。”


    “不應該,我爸怎麽對你沒偏見?”


    “陸叔叔是涵養好,心裏肯定也介意,隻是嘴上不說罷了。”


    “不,我爸隻是擔心我三心二意,怕我心性不定,日後會辜負你。他從來沒懷疑過你的人品,每次提起你,對你都是誇讚有加。在他和小逸風嘴裏,你閃閃發光,像個傳奇。不然我為什麽那麽崇拜你?”


    被華琴婉當成怪物防備了十幾年,陸硯書的信任顯得尤為可貴。


    像心裏龜裂的旱土,嗤地冒起絲一般的青煙。


    墨鶴深吸一口氣,托著陸恩琦的腿彎,往上抱了抱。


    陸恩琦口齒伶俐地說:“鶴鶴哥哥,你不要有任何後顧之憂。戀愛是你跟我談,又不是跟他倆談,我的人生我做主!”


    墨鶴沒想到這軟軟糯糯的小丫頭,還挺硬氣。


    檢查全做完,結果要分時間段才能拿到。


    蘇嫿早已給陸恩琦辦好住院手續,安排好病房。


    墨鶴抱著陸恩琦走進病房,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到病床上。


    直起身,他對蘇嫿說:“嫿姐,我走了,恩琦就交給你照顧了。”


    蘇嫿微微一笑,“好,你帶逸風先回家吧。”


    墨鶴嗯一聲,捉著顧逸風的手離開。


    全程沒看華琴婉一眼。


    陸恩琦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口墨鶴消失的方向,悵然若失。


    華琴婉看見她這副沒出息的模樣,就生氣。


    她恨鐵不成鋼地說:“真搞不懂,你到底喜歡他什麽?他比你大那麽多!”


    陸恩琦收回視線,看向華琴婉,“喜歡一個人很難嗎?真沒你想象的那麽難。鶴鶴哥哥完全長在我的審美點上,高,帥,身手好,成熟又不失少年的天真,不俗氣,不油膩,這還不夠嗎?”


    華琴婉氣得嗬一聲,“你男同學追你的那麽多,高帥的也不少,渾身少年氣,你為什麽不從中選一個交往?”


    陸恩琦小下巴一抬,“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是不講道理的。什麽都掰扯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喜歡,那是搞學術研究。”


    華琴婉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


    華琴婉才開口,“你們才真正接觸幾天,就一口一個喜歡。這喜歡來得也太容易了吧?你確定這是真的喜歡,不是圖一時新鮮?”


    陸恩琦擰起小眉頭,“媽,您都這把歲數了,什麽沒經曆過?是不懂什麽叫一見鍾情,一眼萬年嗎?何況我和鶴鶴哥哥從小就認識。雖然他刻意避開我,但平時隔三差五,會遠遠看到他,也經常聽到他的事。他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這話一下戳到華琴婉的心窩子。


    她千防萬防,防了墨鶴十幾年。


    可寶貝女兒還是跑到墨鶴身邊去了。


    華琴婉氣得口不擇言,“一個連小女孩都打主意的人,人品可想而知,我怎麽放心把你交到他手上?”


    這下連蘇嫿都聽不下去了。


    蘇嫿忍不住說:“媽,您平時挺講道理的,怎麽一到這事上就犯糊塗了?墨鶴什麽時候打恩琦的主意了?在這之前,他和恩琦話都沒說過一句。也就十多年前,在我外公的葬禮上,他幫忙照顧了恩琦三天。大家都在場的情況下,墨鶴和恩琦一起吃過幾頓飯,說過幾句話,這叫打她的主意?如果您非要給他硬扣一頂帽子,就太是非不清了。”


    華琴婉氣到額角青筋隆起,“行,你們就可勁兒地慣著他吧,慣得他無法無天,直到他娶了你妹妹為止。”


    蘇嫿道:“不,是我們一直在慣您,怕您犯病,我們事事順著您。如今稍有一點不順您的意,您就覺得我們大逆不道。”


    華琴婉被氣哭了。


    她捂著臉哽咽道:“我有什麽錯?我五十多歲才生的恩琦,隻是想趁我還活著,事事給她安排好。我想讓她找個年齡相當的丈夫,和她相守相扶到老,照顧她一輩子,這有錯嗎?墨鶴比恩琦大十幾歲,以後肯定要恩琦照顧他。恩琦從小嬌生慣養的,真嫁給他,以後肯定要受累。我都舍不得使喚她,讓她去照顧墨鶴一個大男人?”


    陸恩琦拔下針頭,忍著疼痛,強撐著走下床。


    她一瘸一拐地去給華琴婉擦眼淚。


    擦完,她趴到她肩上哄她,“別哭了媽,一哭都不漂亮了。聽逸風說,鶴鶴哥哥他師父活到一百多歲,鶴鶴哥哥肯定要比他師父活得更久,到時說不定我走在他前頭,您想多了。”


    華琴婉隻當她拿話哄自己。


    哭得停不住。


    蘇嫿走到華琴婉麵前,拍拍她的後背,“媽,我剛才語氣不對,我向您道歉。”


    華琴婉抬起頭,“你沒錯,你們都對!是我不對,我自私,我狹隘!我接受不了恩琦找一個大十幾歲的男朋友!換了任何一個真愛自己孩子的母親,都接受不了!”


    扔下這句話,她撥開陸恩琦的手臂,轉身走出去。


    蘇嫿急忙扶住陸恩琦。


    她吩咐自家保鏢:“去跟著我媽,隨時向我匯報情況。”


    “好的,少夫人。”


    保鏢急忙去追華琴婉。


    陸恩琦大眼睛委屈巴巴的,“媽媽比我大五十多歲,我都沒嫌她老,她為什麽嫌鶴鶴哥哥大?”


    蘇嫿愛憐地摸摸她的頭,“能理解媽媽,但是也能理解你。一個愛女心切,一個勇敢追愛,你倆都沒錯,立場不同罷了。”


    陸恩琦抱住她,“姐,你真好,如果媽媽也像你這麽開明就好了。”


    “我性格有部分遺傳了爸爸。”


    “誰說不是呢,咱倆相貌像媽多一點,性格更像爸。”


    蘇嫿心念一動。


    姐妹倆相差二十多歲,平時交流會有代溝,可這一刻,心是相通的。


    可能這就是血脈的神奇之處。


    蘇嫿扶陸恩琦到床上重新躺下,叫來護士,給她插上針頭,繼續輸液。


    輸完液已是兩三個小時後。


    “叩叩叩。”


    門外傳來極輕的敲門聲。


    蘇嫿起身去開門。


    卻沒看到門口有人。


    蘇嫿走到門外,喊道:“誰?誰剛才敲門了?”


    “我。”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走廊拐角處走出來。


    是墨鶴。


    他手裏提著個籠子。


    籠子裏裝著一條小狗,小小一個,看不出什麽品種,長著褐色的毛。


    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可憐兮兮的。


    墨鶴壓低聲音說:“恩琦因為救一條小狗,才遇到車禍。小狗當場被壓死,她很難過,我擔心她夜裏會做噩夢,找了條一模一樣的狗,已經打過疫苗,洗過澡了。你拿給她,告訴她,這隻狗,被我救活了,那個貨車司機也救過來了,讓她不要擔心。”


    “好,有心了。”


    蘇嫿拎著狗籠子,返回病房,放到床邊。


    將墨鶴的話原話複述給陸恩琦。


    陸恩琦聽完,盯著那條小狗,眼淚啪嗒的,“鶴鶴哥哥真好,怕我擔心,編個童話給我聽。那條小狗都被壓成肉餅了,怎麽可能救活?他隻是身手好,又不是神仙。”


    蘇嫿無奈一笑。


    小丫頭真長大了,哄不住了。


    陸恩琦紅著鼻尖,拿起手機給墨鶴發了條微信:小狗收到了,我很喜歡,謝謝鶴鶴哥哥。晚安,我的寶。


    一句“我的寶”,讓墨鶴一整晚徹夜難眠。


    次日上午。


    陸恩琦剛輸完液。


    顧逸風抱著鮮花來看她了。


    身後呼啦啦跟進來一群人。


    一群帥氣的半大小子和幾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分別是蘇星妍、秦陸、秦悅寧、顧驍、顧纖雲、靳睿、楚曄和楚韻。


    幾人每人手捧一束鮮花,排成一隊,齊聲衝陸恩琦喊道:“小姨好!祝小姨早日康複!永遠美麗!心想事成!”


    陸恩琦一怔,隨即笑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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