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爆炸產生的強大衝擊波,將顧逸風震到數米開外,裝有羊首的木箱被甩出去。


    並沒覺得疼,隻是麻,從上到下都是麻木的。


    那一瞬間整個人有種魂飛天外的幻覺。


    靈魂好像脫離了肉體,高高地站在空中俯視著自己的身體。


    恍惚中看到顧纖雲驚恐地朝他跑過來。


    他殘存的一點意識,驅使自己的身體撲到她身上,將她護在身下,替她擋住衝擊波的餘威。


    這一撲耗費了他最後一點精力。


    再也支撐不住,喉嚨一陣腥甜湧上來,他吐出一口鮮血,人失去意識。


    機艙內火苗噴湧而出。


    航空煤油泄露出來,海風刮得又急又野,火勢很大。


    眼瞅著就要燒到他們。


    驚嚇交加的顧纖雲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從顧逸風身下爬出來,抱起一米九的他就跑。


    跑得呼呼生風。


    很快跑到安全地帶。


    保鏢以及機組人員察覺這邊異常跑過來。


    察看了下顧逸風的傷勢,機組人員迅速返回找來簡易擔架,將顧逸風放到擔架上,抬到他們搭的帳篷裏。


    帳篷裏是和他一樣的傷員,都是因為飛機爆炸被炸傷的。


    有缺胳膊有缺腿的,有被炸得麵目全非,有渾身血淋淋的。


    慘不忍睹。


    機組人員接受過基本的急救培訓,給顧逸風簡單地止血,包紮外傷,其他的隻能等醫療救援。


    驚嚇加擔憂的顧纖雲已經難受到麻木。


    她蹲在顧逸風身邊,拿濕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掉他臉上的灰塵和唇角的血,扭頭問機組人員:“請問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能做心髒複蘇嗎?”


    機長道:“衝擊波巨大,顧先生內髒可能會受傷,肋骨也有可能骨折,這種情況下做心髒複蘇,會造成二次傷害,隻能等待救援。如果救援來得及時,說不定還能救回他一命。”


    話未聽完,顧纖雲麵色已經煞白。


    她忽地站起來,對保鏢說:“手機,手機給我!”


    保鏢急忙把手機遞給她。


    顧纖雲撥出顧謹堯的號碼,可是打不出去。


    手機沒信號。


    這裏是荒郊海外。


    為了減少傷害,機長選擇迫降的地方避開了繁華都市和人口稠密地區。


    顧纖雲早就知道,這會兒急慌了神。


    機長安撫她:“顧先生心髒仍有輕微跳動,我們會繼續想辦法向總部和附近機場請求救援。”


    顧纖雲向他做了個拜托的手勢。


    重新來到顧逸風麵前,顧纖雲蹲下,抓著他的衣袖說:“逸風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你爸媽妹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在京都等著你平安歸來,你快醒過來吧。還有我,逸風哥,我不能沒有你……”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都怪我,是我連累了你。”


    機長提醒她:“這種情況下,喚起傷者求生意識很重要,你可以對他說些美好的事。”


    顧纖雲點點頭,凝望著顧逸風,“逸風哥,你記性很好,一定記得小時候我抓禮,什麽都不抓,隻抓你,抓住你就樂得合不攏嘴。聽我媽說,我從小就特別黏你,每次看到你,就鬧著讓你抱,讓你喂飯,讓你陪著我玩。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分開了,那時的我太小,還不懂事。可是聽我外婆說,那段時間我很少笑,話說得也少。看不到你,世界都是灰的,所有東西都黯然無光。”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逸風哥,你舍得扔下我一個人嗎?醒過來好嗎?醒過來吧。”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顧纖雲以為是救援的人來了,急忙扭頭去看。


    卻是剛才照顧其他傷員的空姐。


    空姐湊到機長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機長麵色變得沉重,低聲命令道:“抬出去吧。”


    空姐領命,喊了人,將帳篷最南邊的那人抬上擔架。


    顧纖雲怔怔望著擔架上被抬走的人,頭皮唰地一寒,過一會兒才明白,那已經不是人,變成了一具屍體。


    從來沒想到,死亡竟離自己如此接近。


    接下來,被炸傷的那幫乘客,時不時地被抬出去一具。


    濃重而灰涼的氣氛漸漸籠罩了整個帳篷。


    那是死亡的氣息。


    方才還在痛吟的傷者,早已嚇得麵無人色,叫都不敢再叫。


    生怕引起死神的注意。


    顧纖雲麵色已經蒼白如紙。


    她用力抓緊顧逸風的衣袖,抓得指甲都快穿進布料了。


    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他的靈魂一樣。


    她目光哀傷又貪戀地盯著他蒼白的英俊麵龐,聲音碎碎對他說:“逸風哥,你一定要撐住,答應我,撐到救援來好嗎?逸風哥,如果你出事,讓我怎麽獨活?逸風哥,你一定要堅強啊,我不要下輩子和你重逢,我要這輩子就和你在一起。領結婚證的時候,你對我說過,說你要愛我一生一世,永遠不會和我分開的,你不能食言。逸風哥,等你醒過來,我們就複婚,陪著我再活一百年,我們一起生很多很多孩子,好嗎?好不好?”


    心太亂了,她不停地說,想到什麽說什麽。


    似乎不停說話,就能緩解內心的恐懼和慌張。


    活這麽久,從未如此恐懼慌張過。


    她怕顧逸風永遠醒不過來,怕失去,怕漫漫人生路上再也看不到他。


    可是任憑她怎麽說,怎麽哀求,顧逸風仍舊昏迷不醒。


    顧纖雲渾身冰冷,如被扔進雪窩,冰涼浸入骨髓。


    帳篷外海風呼嘯,夜濃如墨,冷得徹骨。


    這個夜晚是顧纖雲度過的最漫長最冰冷最殘酷,也最絕望的一晚。


    天亮之後,終於等到救援人員。


    帳篷裏的傷患已經被抬走大半,隻剩下兩個輕傷患者和顧逸風。


    醫護人員將三個傷患抬上擔架。


    人很快被抬上直升機,緊接著送進醫院,進行檢查救治。


    顧纖雲在手術室門外不停地默默祈禱。


    焦急擔憂之色全寫在臉上。


    副總和助理輕聲安慰她:“顧總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脫離危險的,您別太擔心。”


    漫長的數小時過後。


    手術室門打開。


    顧纖雲撲到為首的醫生麵前,疾聲問:“醫生,我愛人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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