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著消失的車影,楚鎖鎖賭氣大喊:“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追到手!讓你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沉重代價!”


    這是她的阿q精神勝利法。


    靠著這個,她才撐到今天。


    在別人眼裏的厚臉皮,於她來說是不屈不撓,是堅忍不拔,是毅力。


    拉開車門,楚鎖鎖氣衝衝坐進車裏。


    華棋柔瞟她一眼,“你就死心吧,這周末去相親。”


    楚鎖鎖頭一扭,“不去!”


    “你這丫頭,現在怎麽這麽強了?俗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你年輕,漂亮,想找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非得和顧北弦杠上了?”


    楚鎖鎖扁著嘴,“我過去就是因為太聽你的話,才錯失北弦哥。要不是你指手畫腳,我也不會懷上顧凜的孩子。你把我的人生,搞得顛三倒四,亂七八糟。從現在開始,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作主!”


    華棋柔掐了她胳膊一把,“你這丫頭,翅膀硬了啊,這周末必須去相親。”


    “不去!要去也得等北弦哥和蘇嫿複婚後再去,反正我年輕,耗得起。”


    華棋柔拿她沒辦法,沒好氣地說:“你還真是有受虐症,顧北弦都那樣對你了,你還不死心。回頭抽空,媽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楚鎖鎖白了她一眼,“不需要,我心理正常得很!”


    一個月後。


    “京都十大傑出青年”,評選活動頒獎大會。


    蘇嫿當選。


    能當選上,是因為她帶領文物修複團隊,為e國博物館修複古書畫,為國爭光。


    還因為為博物館修複王蒙隱居圖、戰國帛畫,向故博捐贈傳世名畫《步輦圖》、張獻忠寶藏。


    加之古書畫修複裝裱技術,是非物質文化遺產。


    年紀輕輕,卻履曆光鮮。


    這個獎,她當之無愧。


    能當選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在行業內翹楚般的人物。


    蘇嫿是在古書畫修複界,位於頂尖的傑出青年。


    台上,市領導在演講。


    蘇嫿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正裝,巧笑嫣然,端坐在台下,等待接下來的頒獎。


    顧謹堯打開保溫杯,倒了杯溫水,遞給她,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緊張嗎?喝點水。”


    蘇嫿接過來,喝光還給他,低聲道:“不緊張。”


    “你心理素質挺強的,換了別人,早就緊張得不停上廁所了。”


    蘇嫿笑了笑,“從小跟著外公隔三差五地出入各種場合,大小領導沒少見,練出來了。不久前,被e國女王接見,我都沒緊張,覺得她就是個和藹的老太太,特別親切。”


    說著說著,她臉上的笑僵住了。


    那時候,她和顧北弦感情好得如膠似漆。


    舞會上,不會跳舞的她坐在那裏,尷尬得像壁花。


    顧北弦從天而降,替她解圍。


    他風度翩翩的模樣,刻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想忘都忘不掉。


    那時候的她,信誓旦旦地對他說,她要好好努力,讓自己變得足夠優秀,優秀到,讓他父親求著她,和他複婚。


    可現在,她和他已經物是人非。


    顧謹堯見她神情恍惚,問:“想他了?”


    蘇嫿苦笑,“有時候記憶力太好,不是一件好事,想忘的忘不掉。”


    “要是實在忘不掉,就回去找他。”


    蘇嫿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專注地望著台上,聆聽領導講話。


    等幾位重要的領導,演講完畢。


    主持人拿著話筒上台,開始念“十大傑出青年”獲獎人員名單:“顧氏集團總裁顧北弦、文物修複師蘇嫿、腦科醫生盛川……”


    蘇嫿一愣,隨即笑了。


    笑著笑著,眼圈不知怎麽就濕了,心裏很酸。


    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遇到他。


    她捂著唇,難掩激動,站起來,朝台上走去。


    上電視接受采訪,去國外修複古畫,甚至被女王接見,都沒緊張的她,今天破天荒,第一次緊張了。


    心髒咚咚咚直跳,像懷裏揣了隻小兔子。


    要不是有肉和胸骨擋著,估計能跳出來。


    當選的十個人,魚貫上台。


    顧北弦就站在她前麵,隔著半米的距離。


    穿著筆挺沒有一絲褶皺的深色高定正裝,寬肩窄腰,長腿筆直,風度翩翩,玉樹臨風。


    他沒回頭,身姿傲然,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蘇嫿要快走幾步,才能追上他。


    她悄悄地望著他英挺的背影。


    他身高太高,她要微微仰著頭,才能看到他的後腦勺,他的頭發漆黑堅硬。


    她清楚地記得,手指插進他頭發,撫摸他發絲的觸感。


    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氣息,不停地往她鼻子裏鑽。


    她心如鹿撞。


    和他相處的每一個細節,都曆曆在目。


    時隔一個月,她發現自己還是很愛他。


    忘掉一個人,原來如此艱難,難於上青天。


    來到領獎台上。


    十個人紛紛轉過身,麵向台下。


    蘇嫿眼角瞟了顧北弦一眼。


    他側顏清冷,英俊的麵龐沒有一絲笑模樣,像不認識她似的。


    蘇嫿心裏亂糟糟的,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了。


    所謂夫妻,至親至疏。


    好的時候,恨不得融為一體,分開了,比陌生人還不如。


    她和他,現在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市領導們依次給他們頒獎。


    給蘇嫿頒獎的,是文化局局長,江文海。


    江文海和顧傲霆、顧北弦關係很熟,笑著對蘇嫿說:“十大傑出青年獎,被你們夫妻倆拿走兩個名額,果然我沒看錯人。年輕人,要好好努力哇。”


    蘇嫿從江文海手中接過獎杯,衝他莞爾一笑,“謝謝江局鼓勵。”


    “是你足夠優秀。”他看一眼顧北弦,讚許的目光說:“你們倆人都優秀。老顧該改改他的老思想了,趁著這麽好的機會,你倆幹脆複婚得了。”


    蘇嫿心裏針紮一般刺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顧北弦微微揚唇,衝江文海點了點頭,淡淡道:“謝謝江叔叔。”


    拍照留影的時候,蘇嫿就和顧北弦並肩站著。


    她捧著獎杯,笑得落落大方,宛若一枝秀美卻不失風骨的竹。


    顧北弦表情清凜矜貴,不苟言笑,身姿筆直,如高山之巔的雪鬆。


    拍完照,一行人魚貫下台。


    下台階的時候,她踩著高跟鞋,小心地往下走。


    平時很少穿高跟鞋,蘇嫿極不適應,走到第五層台階時,腳下一滑,整個人猝不及防,就往前摔去。


    就在她以為鐵定要摔倒時。


    電光石火之間,手臂被人一把拉住。


    那人力氣極大,握著她手臂很穩,將她身形穩住。


    有驚無險,蘇嫿心跳得劇烈。


    她扭頭對身後的人說:“謝謝。”


    顧北弦緊抿薄唇,應都沒應,仿佛沒聽到似的,抓著她手臂的手,卻沒鬆開。


    直到蘇嫿下了台階,走到平地上,他才鬆開手,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冰冷的臉,像北國雪雕。


    蘇嫿走回原位坐下。


    顧謹堯溫聲問她:“腳有沒有扭到?”


    蘇嫿極輕地笑了笑,“沒事。”


    “照片幫你拍了,你看看。”顧謹堯遞過手機。


    蘇嫿接過來,照片上她和顧北弦並肩而立。


    她手捧獎杯,笑得那麽燦爛。


    顧北弦卻冷著一張冰塊臉,仿佛被人強迫著來領獎似的,也或許是經常參加這種活動,例行公事。


    蘇嫿盯著他英氣的俊臉,看了又看,看了很久很久,都沒舍得鬆開手機,視線漸漸模糊。


    她心裏兵荒馬亂。


    顧謹堯遞給她一方手帕,“要是還喜歡他,就去找他。”


    蘇嫿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笑道:“不了,時間會淡化一切。他忍了我三年,不想讓他繼續忍了,不想看他痛苦。”


    “真不想回頭了?”


    “嗯。”蘇嫿捏著手帕,淚光已經不見了。


    她恢複冷靜溫婉的麵容。


    顧謹堯憐惜又愛慕地凝視著她小巧的側臉,怎麽也收不回目光。


    他聲音低低的,低得像歎息,“如果不想回頭,就跟我走吧,我們出國。”


    蘇嫿猛地扭頭看向他。


    顧謹堯目光漸漸變得堅定,帶著明亮的真誠,“帶上阿姨一起,移民吧,一起去加州定居。”


    蘇嫿一瞬間僵住。


    忽然意識到顧謹堯想表達什麽。


    心撲通撲通跳起來,亂了節奏。


    移民的話,就要離開京都,離開顧北弦生活的城市,離開他。


    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失去,心裏空落落的,酸酸脹脹。


    她變得特別慌,抬頭四下去尋找,目光迅速掠過一個個人。


    終於,她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雙眼睛漆黑深邃,睫毛很長,目光清冷沉鬱。


    他也在看她。


    隔著人山人海,看著她。


    蘇嫿慌亂的心,一瞬間安定下來。


    她隔著遙遠的距離,凝視那雙眼睛,按著胸口,語氣極輕卻堅定地對顧謹堯說:“不,我不想移民,不想離開這座城市。”


    因為這座城市有他。


    有她曾深深愛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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