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傲霆等了半天,沒等到陸硯書的回複,失了耐心,“親家,你怎麽不說話?”


    陸硯書聲音暗沉,“誰讓做的?”


    顧傲霆打個哈哈,“別管誰。就抽個空去dna司法鑒定中心,抽點血,就完事了。費用我來出,我派人上門去接你。反正你鐵定是蘇嫿的生父,親子鑒定做了那麽多次,也不差這一次了,對吧?”


    陸硯書一改先前的溫和儒雅,冷漠道:“沒空。”


    顧傲霆一頓,“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的,一來一回,最多一個多小時。蘇嫿已經答應了,你就抽點時間,配合一下吧。”


    他偏頭瞥一眼楚鎖鎖,“做個鑒定,也好打消別人的疑慮。”


    陸硯書握緊手機,俊雅的臉麵無表情,“正因為做了很多次,煩了。”


    顧傲霆原本威嚴的語調放軟,“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做了。”


    細聽,帶著點請求的意味。


    他很少放下身段求人的,這次破例了。


    陸硯書斬釘截鐵,“不做。”


    被接二連三地拒絕,顧傲霆麵子上過不去。


    他拉下來臉,聲音也恢複往常的嚴肅,“親家,你該不會心裏有鬼吧?之前是做了幾次親子鑒定,可那樣本全是女人的,親子鑒定報告單上卻顯示是男人,這裏麵有貓膩啊。”


    陸硯書微微眯眸,聲音堅硬:“蘇嫿是我女兒,不容置疑。”


    顧傲霆嗬嗬冷笑,“連個親子鑒定都不敢做,光喊口號有什麽用?”


    陸硯書掐了電話。


    顧傲霆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忙音,越發懷疑。


    楚鎖鎖笑得不懷好意,“我就說吧,這倆人有鬼,果然被我猜中了。”


    顧傲霆不耐煩地朝她擺了擺手,“你先出去,我想靜靜。”


    楚鎖鎖假意道:“顧叔叔,你想開點。你還有我和阿凜哥,我們倆對你絕對忠誠,更不會串通外人欺騙你。”


    等楚鎖鎖走後,顧傲霆回想過去的種種。


    越想越生氣。


    難怪他想和陸硯書談商業合作,對方一直拒絕,敢情蘇嫿不是他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總歸隔著一層。


    他自嘲地笑了笑,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


    縱橫商場多年,一向是他掌控別人,這次卻被陸硯書和蘇嫿耍得團團轉。


    顧傲霆臉上的冷笑越來越濃,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幾分鍾後。


    他拿起座機撥給蘇嫿,“你那個便宜父親不同意做親子鑒定,前麵做的幾份親子鑒定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蘇嫿心髒猛地一沉,“你什麽意思?”


    “就字麵意思。陸硯書不同意和你做親子鑒定,你們倆壓根就沒有血緣關係。我承認,我之前是對你說過幾句重話,逼著你和北弦離婚。但你也沒必要拐著彎地耍我吧?離婚的時候,我給了你十個億分手費,也算仁至義盡,你怎麽能恩將仇報呢?”


    後麵他說的什麽,蘇嫿已經聽不進去了。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陸硯書不是她生父。


    怎麽會這樣?


    她和他明明眉眼間有幾分相似,性情和氣質一模一樣,連平時的愛好都如出一轍。


    他是這個世界上,和她最相近的人。


    那種父女相通的氣息,是別人不能取代的。


    蘇嫿總覺得顧傲霆在騙她。


    她拿起手機,撥給陸硯書,“爸,你抽個空,我們去做個親子鑒定吧。”


    陸硯書沉默不語。


    他這一沉默,蘇嫿就什麽都明白了。


    果然如顧傲霆所說,他不是她生父。


    心裏有細微疼痛和巨大失落,那失落像漆黑的墨水一樣,在她體內不停擴散,蔓延。


    她手腳冰涼,心灰意冷。


    陸硯書默然許久,緩緩出聲:“小嫿,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個世上,爸最疼愛的,就是你,最想保護的也是你。等我百年之後,我名下財產除了公司股份,其他全部贈送給你。遺囑我早就寫好了,也去公證處做過公證了。”


    蘇嫿怔住,十分意外,眼圈漸漸變得濕潤。


    她嗓音微顫問:“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陸硯書聲音黯啞,“心疼你媽媽,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遺憾”二字,雖簡簡單單,卻道盡他心中數不盡的相思和痛苦。


    蘇嫿握著手機,閉上眼睛。


    她還想問問,她媽媽是誰?


    問問他們上一輩發生過什麽?


    為什麽他和媽媽沒在一起?


    可是這些,好像統統都不重要了,陸硯書拿她當親生女兒,這就夠了。


    陸硯書繼續說:“你的身世牽扯到一些案子,警方正在查,我和顧謹堯也派人去查了。等案子查出些頭緒,壞人被捉拿歸案後,自然會讓你和你生母相認。現在不帶你去見她,是不知道當年害你的是誰。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我們在明,凶手在暗,防不勝防。你死而複生,好不容易找到,爸不想看你再出一點意外。小嫿,你能理解爸爸的良苦用心嗎?”


    蘇嫿喉嚨發澀,“能,我能。”


    一滴碩大的淚珠,從她的眼角蜿蜒而下。


    陸硯書是不是她生父,真的不重要了。


    是不是,他都疼愛她,遠超很多人。


    等顧北弦來鳳起潮鳴時,看到蘇嫿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頭埋在手臂間,安靜得像一株冬眠的樹。


    他邁開長腿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摸摸她冰涼的手,“怎麽了?”


    蘇嫿緩緩抬起頭,秋水般的眼睛濕漉漉地望著他,“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什麽?”


    “陸硯書不是我生父。”


    顧北弦細細觀察她的麵部表情,“不重要了,不是嗎?”


    蘇嫿笑笑地看著他,慢慢的,眼裏淚光浮動,“是的,不重要了,他很愛我,這就夠了,不是生父,卻勝似生父。”


    顧北弦抬起手臂,愛憐地環住她,把她細細瘦瘦的身子整個抱進懷裏,抱得像個嬰兒。


    月末。


    蘇嫿和顧北弦去顧家老宅,參加一月一次的家庭聚餐。


    快到春節了,處處充斥著濃濃的年味。


    傭人們正拿著一串串的紅燈籠,往院子裏的樹上掛,一派張燈結彩的景象。


    楚鎖鎖和顧凜也在,站在庭院裏同顧傲霆說話。


    不知說的什麽,顧傲霆肅穆的臉,露出久違的笑。


    顧北弦牽起蘇嫿的手,闊步朝裏走。


    楚鎖鎖看到二人,壓低聲音對顧傲霆說:“顧叔叔,蘇嫿來了,把您騙得那麽慘,她怎麽好意思來?臉皮可真厚啊。”


    顧傲霆唇角的笑冷下來。


    扭頭看向蘇嫿,臉冷得像棺材板兒,眼神冷漠夾雜著輕蔑。


    很快,顧北弦和蘇嫿走近。


    相距十米之距時,顧凜唇角上揚,笑得斯文有禮,“北弦,你們來了啊。”


    顧北弦淡嗯一聲,衝他點點頭,又朝顧傲霆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都是一家人,雖然心思各異,表麵的和諧,還是得維持。


    楚鎖鎖瞟一眼蘇嫿,嬌滴滴道:“北弦哥,你和蘇嫿什麽時候複婚啊?顧叔叔盼著你們複婚,可是盼了很久了,盼得望眼欲穿呢。”


    這話如果放在之前,沒什麽不對的。


    可現在提,多少就有點諷刺的意味。


    顧北弦的脾氣哪裏能忍?


    剛要發作,蘇嫿捏了捏他的指尖,示意他不要同狗計較。


    有失身份。


    楚鎖鎖本就是個沉不住氣的,見兩人都不說話,越發得意,“蘇嫿,馬上就過春節了,你今年是在顧家過,還是去陸家過呀?”


    蘇嫿莞爾,“當然是陸家。”


    楚鎖鎖張大嘴,做了個吃驚的表情,“陸硯書不是你生父啊,你去他們家過年不合適吧?”


    蘇嫿身姿挺得筆直,“不是生父又怎樣?我仍是陸家常客。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像你這種人,自然無法理解。”


    楚鎖鎖撇撇嘴,陰陽怪氣,“畢竟不是親生的,你們還是保持距離吧,萬一他對你不懷好意怎麽辦?到時吃虧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蘇嫿眼神一涼,剛要開口。


    顧北弦眸色冷峻,居高臨下地睨著楚鎖鎖,“你腦子裏裝的是屎嗎?你爹對你也不懷好意,以後跟你爹保持點距離吧,別被占了便宜。”


    他拉起蘇嫿的手就走,“以後見了瘋狗,繞著走,晦氣!”


    蘇嫿衝他嫣然一笑,“別氣,不要跟狗計較。”


    顧北弦勾唇,“說她是狗,都侮辱了狗。”


    兩人一唱一和,說笑著朝樓房走去。


    楚鎖鎖本想氣蘇嫿,卻被顧北弦三言兩語氣得肝疼。


    她搖搖顧凜的手臂,語氣不滿,“你啞巴了嗎?剛才為什麽不幫我說話?”


    顧凜冷漠地把她的手,從自己衣袖上挪開,“下次少說兩句吧,不覺得很煩嗎?占點口頭便宜能上天?非得逞一時口舌之快,被打了多少次了,都不長記性。”


    楚鎖鎖委屈得要命,“女人都這樣啊。你就不能跟顧北弦學著點嗎?你看他多護著蘇嫿。”


    顧凜偏頭看向顧傲霆,“爸,這就是您幫我選的好媳婦,能退婚嗎?”


    顧傲霆重重歎了口氣,手背到身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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