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世雕自然懂雷昆的意思。


    他衝他的背影道:“做錯了事就進去好好改造,你的妻兒老小,我會幫你照顧好。記住,下次不要再當濫好人了,有的人能幫,有的人幫了就得去坐牢。這是社會給你的一個血淋淋的教訓。”


    雷昆停住腳步,頭也不回地說:“二叔教訓得是。”


    眾人離開,辦公室恢複安靜。


    雷世雕拿起茶壺給顧北弦和蘇嫿添上茶,“犬侄交友不慎,做下大逆不道之事,還請顧賢侄恩怨分明,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混為一談。”


    顧北弦端起茶杯,抿一口,意味深長道:“雷董挺會做人。”


    雷世雕哈哈大笑,“活了六十多歲,再不會做人,不是白活了嗎?”


    喝過茶後,顧北弦和蘇嫿離開。


    下樓。


    上車。


    司機發動車子。


    蘇嫿沉思許久說:“我總覺得二十四年前的事,和雷世雕也脫不了關係。”


    顧北弦喉間一聲冷笑,“雷昆已經決定把所有罪責攬下來,和他脫不了關係也沒辦法。沒有證據,隻憑懷疑,警方沒法抓人。”


    蘇嫿心裏一片冰涼。


    真相越揭越殘酷。


    沒想到,她的身世竟然牽扯出了這麽多。


    顧北弦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雷昆被抓,狄豹和狄娥也馬上要被抓,華棋柔也脫不了關係。雷世雕當年被楚硯儒逼得走投無路,妻子受刺激早產,嬰兒離世。他犯的錯,卻由你和琴婉阿姨承擔,挺不公平。”


    蘇嫿不寒而栗。


    錯綜複雜,撲朔迷離的案情下麵,暴露了人性的險惡。


    有時候,什麽都沒做,卻被卷進驚濤駭浪。


    輕則瘋,重則死。


    這應該就是陸硯書不讓她和楚家相認的根本原因。


    可是案子一旦拿到明麵上處理,她的身世將無處遁形。


    蘇嫿握緊顧北弦的手,把頭靠到他的肩膀上,似乎這樣更有安全感些。


    同一時間。


    聽到風聲的狄娥和華棋柔慌了,像沒頭的蒼蠅一樣,收拾了金銀細軟,想跑。


    剛出門,就被華天壽的夥計攔住了。


    又被趕回來。


    夥計還把她們房間的門鎖上了,窗戶也釘死,讓她們倆插翅難飛。


    娘兒倆可急壞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站不住,坐不住,在屋裏嘰嘰咕咕。


    狄娥皺著眉頭說:“去年給蘇嫿下藏紅花打胎,我攬下了所有責任,坐了近一年的牢,這次你來吧。”


    華棋柔一聽炸了,“你還是我親媽嗎?你怎麽這麽自私,怎麽能把自己親生女兒往牢裏推?沒見過你這麽當媽的!”


    狄娥沒好氣道:“當然是你親媽!可我這麽大歲數了,再去牢裏坐上幾年,說不定就要死在裏麵。你還年輕,坐個幾年牢出來,拉拉皮,整整容,又是一枝花。”


    華棋柔冷著臉,“我四十多了,坐上幾年牢出來,五十多歲,人老珠黃,再拉皮有什麽用?”


    狄娥心寒,“我六十多了,一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當年做那事,也是為你好。要不是我,你能嫁給楚硯儒?”


    華棋柔笑了。


    她陰惻惻地說:“是啊,當年的事,全是你一手策劃的,你讓舅舅找人綁了倪枝的父親,逼他們配合舅舅和雷昆,弄死華琴婉生的那個丫頭。跟我有什麽關係呢?我什麽都不知道。”


    狄娥氣得咬牙,“你好沒良心!要不是你非要嫁給楚硯儒,我會幫你搞這些事?”


    華棋柔攤攤手,“二十四年前,我才二十歲,即使我想把這件事攬下來,警察也不會相信我啊。”


    她起身走到狄娥麵前,抱住她。


    “媽,您老人家坐過牢,有經驗,就犧牲一下吧。我會每個月去牢裏看您的,也會往裏麵多送錢,讓您吃好喝好。律師我給您找最好的,一定幫您判到最輕,到時您在裏麵努力減刑,爭取早點出來。”


    狄娥生氣地聳聳肩膀,猛地甩開她。


    忽然,她揚起手,一巴掌甩到她臉上,“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無情無義的東西!”


    華棋柔疼得臉變形,“龍生龍,鳳生鳳,我還不是遺傳了您?”


    狄娥氣得嘴唇直哆嗦,說不出話來。


    華棋柔揉揉發紅的臉,“奉勸您老人家理智一點,眼下你攬下所有,對誰都好,到時我一定會好好補償您的。即使您不攬下來,警察也會懷疑您。一個人坐牢,總比兩個人都坐牢要好。”


    話音剛落,外麵傳來腳步聲。


    狄娥慌忙走到門口,把耳朵貼到門上。


    聽到外麵有男人的聲音說:“您好,華老先生,我是濱海分局刑偵科的,這是我的工作證件。有個案子要您太太和您女兒跟我們走一趟。”


    華天壽看了眼工作證件,問:“是什麽案子?”


    警察說:“二十四年前嬰兒綁架案和殺嬰案。”


    華天壽蒼白的老臉一瞬間變得慘白,“那件事真是狄娥和華棋柔幹的?”


    華天壽在業內挺有名氣的,屬德高望重那一撥的。


    警察還蠻尊重他的,客氣地說:“雷昆供出狄豹,說狄豹二十四年前找到他,讓他除掉華琴婉和她女兒……”


    後麵的話,華天壽聽不清了。


    腦子轟隆一聲巨響!


    一片空白!


    他氣得渾身直哆嗦!


    狄豹沒有理由做這種事,唯一的可能就是狄娥指使的,最大受益者是華棋柔。


    萬萬沒想到一直信賴的枕邊人,居然串通外人,殘害他的女兒和外孫女。


    華天壽拄著拐杖,一步一抖地朝狄娥和華棋柔所在的臥室方向走去。


    夥計急忙跟上去,拿鑰匙開鎖。


    門一打開。


    狄娥衝出來,噗通一聲跪下了,抱著華天壽的大腿就開始哭起來,“老爺子,我是冤枉的,你不要聽他們亂說……”


    華天壽一拐杖敲到她頭上。


    砰的一聲,狄娥疼得耳鳴眼花,差點暈過去。


    還沒緩過勁兒來,華天壽又一拐杖狠狠敲上去。


    狄娥疼得呲牙咧嘴,撐著從地上爬起來就跑。


    華天壽不顧年邁,舉著拐杖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麵追,“你這個死老太婆!四十多年前,我看你在戲班裏練功,辛苦得可憐,就花錢把你贖回來。供你好吃好喝,你就這麽回報我?你害我閨女,害我外孫女兒!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華!”


    夥計嚇死了,急忙攔住他,“老爺子,您這身體跑不得啊。”


    華天壽被夥計攔著,還舉著拐杖撐著要去打狄娥。


    警察把狄娥攔下來,手銬直接銬上。


    華棋柔也被帶走了。


    被害人華琴婉因為精神不正常,由楚墨沉全權代理。


    接下來由檢察院向法院起訴雷昆、狄豹、狄娥和華棋柔等人。


    雷昆、狄豹等人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


    不知華棋柔怎麽勸的狄娥,狄娥把所有責任全部承擔下來。


    一個半月後。


    法院開庭,狄豹、狄娥、雷昆和手下,因為綁架和殺嬰,被判處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一審判決不服,幾人上訴。


    二審依舊如此判決,狄豹、狄娥、雷昆和手下被送進監獄,開始長達二十年以上的刑期。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正義會遲到,但是從來不會缺席。


    判決一出,蘇嫿的身世浮出水麵。


    當得知蘇嫿就是自己親生女兒的那一瞬間,楚硯儒極其震驚!


    半個小時後有個重要合同要簽,可他顧不上了,當即驅車趕到鳳起潮鳴,來見蘇嫿。


    可惜吃了個閉門羹。


    蘇嫿懶得見他。


    楚硯儒站在別墅大門外,衝著樓上喊道:“蘇嫿,我知道你在裏麵,我是你爸爸啊,沒想到我的女兒就在我身邊。爸爸做錯了,對不起,你能原諒爸爸嗎?”


    夏日天氣,說變就變,天色突然一瞬間昏暗。


    一道亮如白晝劃過天際。


    緊接著轟隆一聲!


    一個碩大的巨雷,擦著楚硯儒的頭頂過去了。


    炸得他身上汗毛全都豎起來了。


    楚硯儒嚇得身子猛烈地抖了抖,“蘇嫿,不,小嫿,我的女兒,你能出來一下嗎?爸爸對不住你,爸爸做了太多錯事,想向你好好認個錯。”


    “嘩!”


    瓢潑大雨當頭澆下來,短短時間就把楚硯儒淋成了個落湯雞。


    蘇嫿站在樓上,雙臂環胸,目光冷冷淡淡地望著大雨中狼狽的男人,笑了,笑和唇都是涼的。


    這個十惡不赦的老渣男,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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