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天。


    秦漠耕賭了一宿回來,眼皮浮腫,眼白布滿血絲,臉色灰撲撲的,灰白的頭發膩得出油。


    一看這樣,秦野就知道他又輸了。


    “能戒了嗎?”


    這是父子倆平時說得最多的話。


    秦漠耕嘿嘿一笑,臉擠得皺成一團,“下次一定戒,一定戒。”


    每次都這麽說,每次都戒不了。


    手裏一有錢,就跑地下賭莊去了,錢多的時候,還跑去澳城和緬甸賭。


    錢多大賭,錢少小賭,總之,不能不賭。


    盜墓賺錢不少,卻剩不下錢。


    哪怕賭跑了兩任老婆,依舊惡習不改。


    秦野拿起車鑰匙,“你的酒快沒了,煙也隻剩一條了,我進城給你買煙和酒。裝備也要換了,過些日子要下西城那個墓,得提前準備好。”


    秦漠耕微微佝僂的身子一下子挺直,眼神警惕地瞅他一眼。


    很快,他收回目光,慢騰騰地解扣子,“不用,喝其他酒也行,煙我省著點抽。西城那個墓,到時再說。最近風頭緊,你少出門。”


    “買吧,反正我閑在家裏也沒事做。”秦野邁開長腿往外走。


    秦漠耕眯起眼睛,“你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了。”


    秦野頭也不回,“我是人,不是您的傀儡。”


    秦漠耕衝著他的背影,歎口氣,“豪門凶險。你當年剛出生,就被扔進山裏,要不是我晚上上山,夜觀星象看到,你就喂狼了。你為什麽會被扔進山裏?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秦野身形一滯,卻沒說什麽,大步走出去。


    上了停在門口的越野車。


    開去京都城。


    一兩個小時後。


    進了城,秦野戴好帽子和口罩,先去煙酒店給秦漠耕買了他最愛喝的酒和煙,又去戶外裝備專賣店,買了登山鞋、旅行背包和戶外帳篷等。


    買完一圈。


    吃了個午飯。


    他想給秦姝買個包。


    她送了他那麽貴重的摩托車,他得還她人情。


    他記得她的包,上麵有標誌,是hermes,愛馬仕。


    好不容易找到這家店,因為衣著普通,被營業員嫌棄不說,不是會員,還不能買。


    秦野轉身去了商場,去給秦姝買條項鏈。


    不懂女人喜歡什麽,想著男戴觀音,女戴佛,他就挑了一條金鑲玉的佛。


    羊脂白玉雕刻的佛,晶瑩剔透,觸感溫潤,上麵鑲著白金,希望能保佑秦姝平平安安。


    付好錢,拿在手裏,左看右看,又怕秦姝覺得土。


    她氣質太好了,又高貴又洋氣。


    秦野有點自慚形穢。


    覺得買什麽首飾,都配不上她。


    出門。


    秦野開車來到秦姝的婚紗館。


    把車停在路對麵的停車場。


    秦野拿起首飾盒。


    一手握著首飾盒,一手拿手機,剛要給秦姝打電話。


    腦子裏突然冒出秦漠耕的話:我們是老鼠臭蟲一樣的存在。


    像我們這種做下九流營生的人,就不要高攀人家啦。


    顧北弦那麽傲氣的一個人,你覺得他能容得下你?


    秦野長籲一口氣,握著首飾盒的掌心,開始冒細汗。


    電話終是沒打出去,怕秦姝嫌棄這玉佛,更怕她嫌棄他。


    可是買都買了,送不出去,又有點不甘心。


    就這樣挨到天黑。


    都市霓虹燈亮起,流光浮影,閃閃爍爍。


    隔著車窗,秦野看到婚紗館大門口,走出來一道清傲修長的身影,筆直的黑色套裙,清雅俊秀的麵容,漆黑長發盤在腦後。


    是秦姝。


    她很忙的樣子。


    一手拿包,一手拿著電話貼在耳邊打,挺直脊背,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秦野推開車門,長腿一邁,跳下車,遙遙看向秦姝。


    心想,如果她看到他,就把禮物送給她。


    如果看不到,就把禮物退了。


    許是有心靈感應,秦姝朝他這邊看過來。


    目光一硬,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對著手機匆匆說了幾句,她掛斷電話,衝秦野招手,“小秦!”


    秦野心跳加快,呼吸發緊。


    秦姝踩著高跟鞋,穿過人行橫道,朝他走過來,“小秦,你吃飯了嗎?晚上一起吃飯吧。”


    從小跟著秦漠耕長大,打記事起,秦野沒享受過一天母愛。


    被人這麽關心,哪怕隻是一句,你吃飯了嗎?


    就已經觸動他心扉。


    心裏暖乎乎的,喉嚨發幹,他握緊手裏的首飾盒,抬腳朝秦姝走過去。


    沒走幾步,紅燈亮了,秦野急忙退回來。


    秦姝沒看到,還在往前走。


    秦野衝她大聲喊:“回去!快回去!”


    車輛不時穿過,喇叭聲響起,秦姝杵在路中間,進不得,退不得,隻能加快腳步朝他走過去。


    忽然間,一輛車過路口也不減速,呼嘯著衝秦姝開過來!


    眼瞅著就要撞上!


    電光石火間,秦野本能地一躍而起,像離弦的箭一樣衝過去!


    一把抱住秦姝,猛地轉到路邊!


    慣性原因,兩人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秦姝的手機和包甩出去老遠!


    那車擦過去,停都沒停!


    秦野手擔在秦姝身下,左手臂一陣鑽心的劇痛,手背被水泥地麵蹭出血,褲子也磕破了。


    很疼,可他沒鬆手。


    一鬆手,秦姝會落到水泥地上。


    等秦姝撐著站起來,秦野才跟著起來。


    怕秦姝擔心,他強忍疼痛,一聲不吭。


    短暫驚嚇後,秦姝去察看秦野,“你有沒有受傷?”


    秦野搖頭,“還好。”


    “你手流血了!”秦姝驚呼,心疼地拿起他的手,手背上血肉模糊,沾著灰塵。


    她疼得揪心。


    秦野忍疼抽回手,“沒事,不疼。”


    “都流血了,怎麽會不疼?”


    “下次過馬路,記得前後左右地看車,要不是我反應快,你就出車禍了!”他聲音冷硬,情緒難掩暴躁。


    秦姝一愣,隨即笑。


    這脾氣,可真像她,笑著笑著又很心疼。


    秦姝揉揉發澀的眼眶,“我送你去醫院!”


    秦野沒應,低頭去找首飾盒。


    剛才為了救秦姝,首飾盒不知扔哪去了。


    找了幾分鍾,看到酒紅色絲絨質地的首飾盒,躺在馬路上,車子川流不息。


    每過一輛車,秦野的心都跟著提一下。


    生怕玉佛被壓壞了。


    那是送給秦姝的,壓壞了,不吉利。


    車道的紅燈終於亮了。


    車輛停下。


    秦野大步走過去,彎腰撿起沾滿灰塵的首飾盒,倒回來,遞給秦姝,“款式可能有點土,發票等會兒拿給你,你要是嫌棄,就去換個款式。”


    秦姝打開首飾盒,眼睛一亮,“一點都不土,超漂亮!”


    她拿起玉佛戴到脖子上,“現在能送你去醫院了嗎?”


    秦野點點頭,左手臂疼得抬不起來,八成是骨折了,開不了車。


    秦姝撿起手機和包。


    兩人一起上了她的車。


    剛要關車門,顧傲霆派來的保鏢,急匆匆地穿過馬路,跑到車前,氣喘籲籲地問秦姝:“夫人,您沒事吧?”


    秦姝冷淡地說:“沒事。”


    保鏢訕訕,“剛才情況太過緊急,路上一直有車,我們衝不過來。”


    秦姝扯起唇角,“沒怪你們,畢竟你們是來拿工資的,不是來拚命的。”


    說罷她看向副駕駛上的秦野,心裏思緒萬千。


    這孩子剛才救她那架勢,簡直就是在拚命!


    真的,那一刻,他朝她衝過來的時候,連自己的性命都顧不上了!


    一般隻有父母對孩子,才會這麽奮不顧身,這麽無私。


    秦姝感動得熱淚盈眶。


    把保鏢打發走。


    她開車送秦野去醫院。


    找醫生幫他處理了手背上的傷口,又陪他去拍了片子。


    片子出來後,萬幸,沒有碎骨。


    醫生用手法幫他接骨,然後打上石膏固定。


    手臂腫了,手背有傷,需要住院輸液消炎,口服活血化瘀和促進骨生長的藥物。


    秦姝留下來照顧他。


    秦野催她走。


    秦姝不肯。


    秦野拗不過她,隻好作罷。


    秦姝去衛生間打了水,拿毛巾來給他擦手。


    秦野別扭得很,死活不肯讓她擦。


    秦姝笑話他,“怕啥,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孩子。你看北弦現在傲嬌成那樣,小時候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澡都是我幫他洗。”


    那畫麵太美。


    秦野情不自禁地揚起唇角,心裏卻發苦。


    秦姝小心地幫他擦了擦手,又來摘他的口罩,“一直戴著不悶嗎?”


    秦野沒動。


    口罩被摘下,秦姝幫他擦了擦臉,又去摘他的帽子。


    秦野一頓,沒阻止。


    帽子摘下,露出他英挺的濃眉,黑漆漆的大眼睛,雙眼皮折痕很深,睫毛長得像黑色羽扇。


    秦姝怔住。


    眼前這張麵孔,太像她父親年輕時的模樣了!


    尤其那雙眼睛,像她父親的!


    更像她的!


    也像北弦的!


    秦姝心裏湧起巨大的喜悅,攙雜著酸酸痛痛的情緒,心髒脹疼,疼得一抽一抽的。


    她難以自抑,捧起他的臉,失聲道:“北秦,是你嗎?你是我兒子,對嗎?”


    秦野喉嚨發硬,說不出話來。


    “你是!你就是我兒子!你是北秦!”秦姝彎腰一把抱住他,“你是我兒子!是我兒子!”


    失而複得的驚喜,鋪天蓋地砸下來,洶湧翻滾,排山倒海。


    她激動得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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