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裴岷?!老子與他家中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背地裏對我閨女下此等死手是為何!”


    常闊雖固執裏雖略魯莽,卻非無腦之人,罵著罵著便搖頭:“不對……這事還是不對!”


    雖不敵崔氏,然裴氏也是世家大族,究竟有何道理要對一個小女郎下手?


    但如此卻恰好印證了一點……的確算是條大蛇。


    “縱然未必就是裴岷——”常歲寧接過那信紙,邊往下看,邊思索道:“但此處別院既是他的,兇手定也是其身邊極親近之人。”


    喻增大約也有此思量,故信上又寫出了裴岷身邊的親信,及其家眷子女詳細名單。


    倒不愧是身負開枝散葉重任的裴氏之主,這裴岷雖已年有六十,庶出幺子卻才十歲而已,如此也能看出其子女實在眾多。


    常闊顯然也留意到了此一點,一雙濃眉皺得死死地:“這老東西竟也不閑著……”


    當著孩子的麵,餘下的話不好多說。


    “還需盡快去查!”常闊說著,喚來了白管事,將那名單遞了過去,交待一番:“……務必細致,不可放過任何線索與可疑之處。”


    白管事正色應下,退下去安排起了此事。


    常闊也未閑著,帶著常歲安去了書房,臨走前慈聲交待常歲寧:“眼下既已有眉目,歲寧且安心養病即可,餘下的交給阿爹和你阿兄便是!”


    常歲寧表麵點了頭,內心的思索卻未停下。


    迴到居院,她又問了喜兒一些“自己”從前的舊事,試圖從中找尋些線索。


    裴家……


    常歲寧立在窗邊出神。


    難道是裴氏知道了什麽?


    可就算如此,裴岷因何要對阿鯉下殺手?


    且買兇殺人,這種舉動……堂堂裴氏家主,怎至於使如此手段?


    買兇殺人本就屬節外生枝之舉,更何況選了周頂這種並不能保證必能成事的書生,雖說一旦事發可以拿來嫁禍背鍋,但若說是裴岷所為,便顯得這個家主實在不算高明了。


    總而言之,這背後之人,有手段,但不多——至少不會是裴岷能使出來的手段。


    那會是誰?


    想到方才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常歲寧隻覺如一團亂麻。


    此時鵲兒走了進來,手中多了張請帖。


    見自家女郎正抱臂對著窗外出神,鵲兒便無聲福身行禮,將帖子和往常一樣交給了喜兒。


    正要退下時,卻見原本麵向窗外的少女轉迴了身來,視線落在喜兒手上:“何物?”


    是尋常的兩字問話,卻叫鵲兒莫名緊張,忙答道:“迴女郎,是花會請帖。”


    “花會?”常歲寧眼神微動。


    “是啊女郎,正逢春日,各府夫人都開始辦賞花宴了呢。”喜兒道:“隻是女郎一向不喜湊熱鬧,這些帖子送來便擱在一旁了,前幾日還有兩封呢。”


    這些夫人們送帖子,講究雨露均沾,自家女郎在京師貴女中雖非數一數二,但也是排得上號的,各府送帖子時便也沒落下過。


    隻是女郎幾乎沒去過,這些請帖一貫便也隻是走個形式而已。


    “挑一個辦得最像樣,最熱鬧的。”窗邊的少女道:“到時我們過去。”


    喜兒愕然不已,卻不多問,應了聲“是”,看了看手中的請帖,道:“若論最熱鬧的,那許就是這一封了。”


    常歲寧伸出手去。


    喜兒便將帖子遞上。


    此花帖做得極精美,水波暗紋紙,熏以名貴香,簪花小楷工整娟秀。


    但這些皆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下帖之人——


    “鄭國公夫人的遊園賞花宴是極有名的,已辦了好些年了,京中權貴人家但凡得閑,幾乎都會前去赴宴。”


    喜兒恐自家女郎不記得鄭國公夫人,也不記得這賞花宴,故在旁解釋道。


    “……”常歲寧默默將請帖合上,心中一聲複雜的喟歎。


    她怎會忘了自己昔日唯一的密友呢?


    又要見故人了。


    ——用這幅小了她死時年歲整七歲、卻小了她昔日同齡者整整一個輩分的小身板。


    ……


    鄭國公夫人的賞花遊園宴前一天,是常闊與崔璟入宮麵聖之日。


    大軍凱旋,含元殿上,聖冊帝龍顏大悅。


    常闊人還未迴府,已有內侍將一車又一車豐厚的賞賜送到了興寧坊將軍府,引來諸多圍觀。


    常闊不在府中,自然是由白管事楚行等人帶著常家兄妹領賞謝恩。


    聽內侍高聲宣唱著褒獎的聖諭,看著那一抬抬已近要前院填滿的賞賜,常歲寧與眾人一同俯首謝恩。


    內侍離開後,白管事含笑詢問常歲寧:“女郎看看是否有喜歡的東西,若是有,便使人送去女郎院中。”


    這是府上曆來的習慣,若得了賞賜之物或是什麽好東西,凡是能入女兒家眼的,必都是要給女郎的,女郎若不喜歡,再收下去。


    左右府上也沒第二個女眷了。


    常歲寧也道:“對,妹妹,你瞧瞧可有合眼的沒有。”


    常歲寧看了一眼:“不必了,既是禦賜之物,便還是收去庫房妥善安置吧。”


    說著,便離開了前廳。


    “寧寧,你去哪兒?”常歲安趕忙跟上。


    “演武場。”


    “啊?又要加練啊……那不如我陪你吧?”


    兄妹二人便一同朝著演武場走去。


    路上,少女腳下走得極快。


    常歲安莫名覺得妹妹有些不太開心,雖不解為何,但也莫名不敢多問,隻能隨口說些什麽:“……實則除了這次與南蠻之戰,阿爹已有好些年不曾上過戰場了,咱們府上也有好些年頭不曾得過聖人這般重賞了。”


    常歲寧腳下忽然慢了些:“是因為……腿傷嗎?”


    “算是吧。”提起這段舊事,常歲安的語氣難得有些沉重:“阿爹的腿疾,是十二年前與北狄一戰留下的……那時妹妹還小,尚是不記事的,我大妹妹兩歲,便隱約有些印象,也聽楚叔他們暗下說過——”


    “聽說那一戰,阿爹不知怎地就殺紅了眼,戰場上像不要命了一般猛攻,根本聽不進勸,又數次親自率心腹突襲,最後仗打贏了,阿爹也一身重傷……而之後那北狄可汗表降求和,已不該再戰,但阿爹未受朝廷之命,竟於玄策十萬將士麵前親自砍了那北狄可汗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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