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忙道是。


    第077節子嗣(2)


    東瑗和薔薇回了靜攝院,薔薇就拿了些碎銀子和一對金手鐲出門去了。東瑗瞧在眼裏,沒有做聲。她知道薔薇向來消息靈通,除了她的巧舌,還有她的大方。錢財動人心,這才是她善於打聽消息的根本吧?


    想著,她就從銀錢匣子裏,尋出兩塊五兩的銀子,又從自己陪嫁首飾匣子裏尋出四對織金點翠紅綠瑪瑙金鬢花簪,一起放在枕邊。


    到了晚膳的時辰,羅媽媽和橘紅、橘香、紅蓮、紫薇等人都在擺飯。


    東瑗斜倚在炕上愣神。


    她心裏在想盛家子嗣的事。


    祖母說,薛江晚做她陪嫁的滕妾,是為了替她生下孩子,在盛家防身之用。可盛家的子嗣,好似特別難。


    想著,簾外的丫鬟稟道:“世子爺回來了。”


    東瑗微愣,在外院這麽快就吃了飯回來?


    她忙下炕,給撩簾而入的盛修頤行禮。


    盛修頤讓她起身。抬眸間,東瑗瞧見他額頭有細細的汗,鬢絲微亂,像是劇烈運動過的人。


    方才在盛夫人那裏,盛樂鈺說盛修頤在外院習武。


    看他的模樣,像是剛剛習武歸來的。


    “世子爺,您用過晚膳不曾?”東瑗笑盈盈問他,“我還未曾用過,正擺飯呢,您要不要再添些?”


    “給我添副碗筷吧。”盛修頤道,表情很平淡,轉身去了淨房梳洗。


    他真的還沒有吃飯啊。


    外院出了什麽事嗎?他怎麽不吃飯就跑了回來?


    東瑗心中猜測著,讓紅蓮和綠籬去服侍他梳洗。靜攝院除了粗使丫鬟是盛家的,其餘都是東瑗的人。不知是在東瑗大婚之前送走了,還是根本就沒有。


    盛修頤洗漱一番,換了青灰色葛雲稠直裰,濃密鬢絲上攜了幾點水珠,白皙臉龐有些紅潮,堅毅下巴微揚,雍容倜儻。


    東瑗讓服侍的丫鬟們都下去,親手替他盛飯。


    “世子爺,咱們院裏原先沒有服侍您的丫鬟嗎?”東瑗試探著問他,笑容滿麵,“我身邊有幾個得力的,撥兩個給您使喚吧?”


    這個話題比較中性,不會犯忌諱。打開了話題,再問外院發生了何事。


    對盛家什麽都不知道,兩眼一抹黑的感覺很糟糕。與盛修頤聊了一上午徽州,東瑗覺得隻要話題對路,還是能從他口裏問出點什麽來。他雖然不怎麽愛說話,瞧著冷漠疏淡。


    其實外冷內熱,話題投機,他亦會滔滔不絕。


    盛修頤聽到東瑗問丫鬟,手裏的筷子微頓,略微沉吟,道:“從前有兩個服侍的,年紀大了,上個月才放出去。娘送的那兩個,你昨日也見了,我使不習慣。你的丫鬟裏有忠厚本分的,撥兩個給我,下次府裏添丫鬟,再補上你的。”


    他是在告訴東瑗,盛夫人送過來的兩個丫鬟,蘼蕪、杜若,行事不規矩?


    可盛夫人的本意,就是給盛夫人做通房丫鬟的吧?


    好像他不想要。他隻想院裏規矩分明,丫鬟就是丫鬟,妻妾就是妻妾,所以把挑選丫鬟的任務交給了東瑗?


    東瑗忙道是,盤算著把紅蓮和綠籬的先派給他用,回頭稟明了婆婆,等到添置丫鬟的時候,再添兩個一等丫鬟在自己院裏。


    說著話,東瑗起身給他舀了碗湯,自己卻小口慢慢吃著。


    盛修頤見她吃得很勉強,以為她沒有胃口,就道:“你喜歡吃什麽,擬個單子給娘,讓廚房添上。忍讓一次,以後就處處委屈,日子還怎麽過?你不用害怕,爹娘都是通透的人。”


    東瑗倏然抬眸望著他。他已經低下頭去吃飯了。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這句話都讓東瑗心湖一動,漣漪陣陣。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想東瑗受委屈。


    她斂了情緒,笑道:“我沒有什麽忌口的東西,隻是一邊想著事兒,吃飯慢些罷了。我剛剛在想,世子爺下午說在外院吃飯的,怎麽回來了?可是有事?”


    盛修頤正在夾菜,動作微頓,半晌沒有答話。


    東瑗不由忐忑,抬眸瞧他。感覺他耳根處有暗紅湧上,又仿佛是她的錯覺。他習武回來,肌膚泛紅很正常。


    他沒有回答東瑗的話。半晌,他放下筷子,起身道,“你多吃些,我去書房看會書……”


    臉比剛剛進屋時還要紅,似落荒而逃。


    東瑗先是微詫,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愣神,而後倏然醒悟過來:他是不是特意回來陪她的?


    一開始她沒有往這方麵想。


    一旦想到了,又想起自己問他為何回來時,他的窘迫,好像真的是這麽回事。


    她的臉不禁也熱了起來。


    她居然問出這麽笨拙尷尬的話沒有經曆過感情,對這種事不能迅速判斷,直到事後左思右想才明白。可惜晚了。


    東瑗很懊惱,不知道盛修頤會不會惱羞成怒?他們在新婚中,丈夫回來陪妻子吃飯,怕她人生地不熟不自在,她居然巴巴去問他。


    怪不得他尷尬說不出話來。


    東瑗想到自己處處仔細,偏偏犯了這麽大的錯,悶悶吃了兩口飯,就放下筷子。


    大約半柱香的功夫,薔薇從外麵回來了。


    她一邊服侍東瑗梳洗,一邊低聲跟她私語:“兩位林姨娘進府快十二年,一直無子嗣;二爺有兩個姨娘,也無子,二奶奶這些年隻有二小姐,後來也不見動靜。世子爺房裏的範姨娘過府兩年,也無子。”


    然後,她的聲音更加低了:“大奶,二房、三房同四個少爺,都成親,妻妾好幾個,都是女兒,一個男孫都沒有”


    東瑗聽到這話,麵上一肅。


    是天意還是人為?


    就說她們這一房,二奶奶房裏的姨娘沒有子嗣,可以猜測是二奶奶搗鬼。正妻自己沒有生下兒子之前,不想讓妾室誕下庶長子是可能的。


    那麽兩位林姨娘是怎麽回事?


    東瑗突然覺得人好難看透,她從前對世界的把握與通透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她看著婆婆,直覺她是個敦厚善良的人,她眉宇間的溫良不是裝出來的。


    可公公的姨娘沒有子嗣,難道真的跟婆婆沒有關係?


    二爺的生母是婆婆的通房,那個女人好像沒有抬妾就歿了,也跟婆婆沒有關係嗎?


    “大奶,隻要您和薛姨娘有了男孫……”薔薇低聲補充道。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來。


    東瑗卻明白。


    在盛家男孫急缺的情況下,隻要她或者薛江晚生下男丁,她在盛家宗族的地位就徹底保住了


    “想誕下男孫?”東瑗微微苦笑,“那要看咱們的道行了。”


    東瑗此刻才覺得,她的滕妾薛江晚是個完全無用的人。她對薛江晚很了解,那個女人自以為很聰明,其實不過爾爾。


    倘若盛家子嗣艱難是人為而不是天意,那麽想要誕下嫡子,就需要步步算計、層層防範。而薛江晚的自以為是,她就算有命懷了子嗣,也沒命保住


    東瑗隻能靠自己。


    到底是天意還是人為?


    越想,越覺得心裏亂糟糟的。


    她和衣躺下,直到亥初盛修頤才從小書房回來。


    他簡單的洗漱後,躺下背對著東瑗,沒有了昨晚的溫存體貼。


    東瑗則是累了一整日,見他回來,又不肯同她說話,她一時間亦沒有話題,說了句“我先睡下了。”就放心沉沉睡去。


    亥初三刻,東瑗已經進入夢鄉。而遠在東南角的元陽閣依舊亮著燈火。盛夫人還沒有睡,在等盛昌侯。


    盛昌侯今日比往常回房都要晚。


    康媽媽便在一旁服侍,跟盛夫人聊天解困。


    話題兜兜轉轉,就轉到了新媳婦薛氏東瑗的身上。


    “長成那樣,簡直是造物者的恩賜。”盛夫人笑道,“頤哥兒好福氣。你瞧見沒有,薛氏行事大方,說話得體,教養得規規矩矩。侯爺說要防她,讓我把蘼蕪和杜若給頤哥兒,可是我心裏思量,薛老夫人是什麽人?那是個敢告禦狀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人鎮顯侯府幾次災難,甚至鎮顯侯被判當即問斬,她都能把丈夫救下來。她溺愛的孫女,品行能差嗎?我瞧著薛氏,就樣樣好,有薛老夫人的遺風……”


    康媽媽在一旁陪著笑:“大奶是個賢良模樣的。”


    “是啊。”盛夫人笑道,而後又歎氣,“就是不知道和頤哥兒有緣分沒有,這夫妻不知能不能到頭啊……”


    這個話題,康媽媽就不敢接了。


    盛夫人正要兀自把話題繞開,盛昌侯氣哄哄疾步進了內室,連丫鬟都來不及通報盛夫人。


    見他臉色鐵青,康媽媽當即退了出去。


    盛夫人忙起身,給他倒了杯熱茶,遞到手邊道:“侯爺,您這是跟誰置氣呢”


    盛昌侯一掌拍在炕幾上,震得茶盞顫抖,清香茶水溢了出來,盛昌侯暴怒:“沒出息的東西,被個女人纏了足那個薛氏,就是個狐媚子,頤哥兒的前程,遲遲早早送在她手裏”


    一進門氣得青筋暴突,居然是罵剛剛進門的兒媳婦。


    盛夫人心裏不快,卻不敢表露,惴惴坐在炕沿上,柔聲勸慰:“侯爺,您身子骨不好,別為了孩子的事氣壞了自己。頤哥兒做錯了什麽,您要打罵便打罵,何必生悶氣?”


    第078節付出


    “做錯了什麽?”盛昌侯冷哼,“我就是有心看看,他今日能習武到幾時。結果,還未到酉正,就急匆匆回了內院。有什麽等著他?才娶進門,就這樣離不得,以後還不是任由薛氏拿捏?沒出息的東西,我還指望他子承父業,他哪裏像個男人?”


    盛夫人卻是心中暗喜。


    男人的政治她一知半解,卻也知道盛昌侯為何對薛氏不滿。


    可兒子媳婦和睦,就能早點誕下孫兒,盛夫人一想到此處,就溢滿了蜜般的愉悅。


    長子盛修頤一向對女子冷漠,家裏姨娘們不鹹不淡擱置著,以至於這麽些年,三個姨娘總共才有盛樂鈺和盛樂芸姐弟倆。盛樂郝又被侯爺趕去了外院,盛夫人特別羨慕旁人兒孫繞膝。


    如今對新媳婦戀戀不舍,可不是開竅了?盛夫人隻差心中念阿彌陀佛。


    但願薛氏真是個有福的,能早早替她誕下幾個小孫兒孫女,也免得盛昌侯總是怪她對庶孫太寵愛。


    盛夫人就是喜歡孩子,亦盼著多幾個孫兒。盛昌侯把嫡孫八歲就送去外院,不顧盛夫人的不舍,還不準她寵愛庶孫,是何道理?


    盛夫人對這件事很堅持,所以盛昌侯幾次說她不應該對盛樂鈺如此疼愛,她置若不聞。


    說的多了,盛夫人就淚如雨下,哭起盛樂郝來:“……您非要把他送去外院要是多在我身邊幾年,我也不至於這樣寵著鈺哥兒。您做大事,叫我一個女人跟在攙和什麽。都是頤哥兒的骨肉,什麽庶出嫡出的。咱們家孩子算來算去,就這四個,又不是十個八個的,分得這樣清楚……”


    盛昌侯見夫人一把年紀,說的又這樣心酸,而後就睜隻眼閉隻眼。


    盛夫人想,鈺哥兒年紀大了,年底就要滿六歲。依著盛昌侯的脾氣,再過兩年肯定要把他送去外院。


    到時,盛夫人膝下又無孫兒了


    頤哥兒與薛氏要好,早點誕下孩子,等鈺哥兒、蕙姐兒、芸姐兒長得大了,去外院的去外院、出嫁的出嫁,盛夫人正好有薛氏的孩子可以逗弄,多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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