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瑗並沒有告訴紫薇,盛修頤想把她送給程永軒。盛修頤問東瑗是否同意的時候。是在晚上,他們夫妻之間私密話。


    所以說紫薇是在元陽閣看到了程永軒就逃走了的。


    她是為了躲避她預見的風險而逃走,並不是害怕被送給程永軒而逃走。


    東瑗沒有逼走她。


    她都沒有機會去逼紫薇,紫薇就跑了。


    紫薇倘若把東瑗當成主子。倘若信任東瑗,也許會告訴東瑗她處境堪憂。那麽東瑗自然會看著薔薇的麵子幫助她。她是薔薇的幹妹妹,單單這一點,東瑗就不會放任她不管,哪怕東瑗從未當她是自己人。


    可是她沒有。


    她沒有向東瑗求助。東瑗不當她是心腹,她也不當東瑗是主子,隻當東瑗是個可以依靠的。紫薇可能認識程永軒。可能猜測到了姓程的會對她不利。[].她選擇逃走。


    對於那麽個靠著薔薇關係在她身邊、身份不明的丫鬟,東瑗的確沒有必要慈善到去為她擔憂。


    她每日擔心的事太多。


    “薔薇,明知一個人反常,明知她的身份有怪,可祖母把她送給我,我就必須收下她;你信任她,我也給予她信任,雖然我心裏不信她。卻也不疑她,對她向對待屋裏其他人一樣——當然是比不得你和橘紅她們。”東瑗語重心長道,“這是我的心裏話。”


    薔薇直直頷首。


    “薔薇。她一身武藝不說,遇見有危險就跑了,至少她有本事自保。”東瑗道,“我跟你保證,倘若官府捉了她,我會想方設法保她一次。我隻能答應一次,好嗎?”


    薔薇忙起身下炕,跪下給東瑗磕頭。


    東瑗笑了笑,起身拉她,兩人才算相視一笑。


    心裏的話。說清楚永遠比猜疑好。


    再多的信任也禁不起猜忌。


    說過這次話之後,薔薇主動告訴東瑗,她在外麵放了五兩銀子給一個人,讓他幫著尋紫薇,找到了就遞消息進來。而她自己,再也不親自去打聽紫薇的事。


    從此就安心服侍東瑗。


    轉眼六月初八。是盛修頤臨行前一天。


    早起東瑗和盛修頤吃過早飯,就去盛夫人的元陽閣請安。


    盛昌侯早朝去了,盛夫人對盛修頤和東瑗道:“頤哥兒明日就要啟程,咱們去天龍寺求個平安符吧。”


    東瑗想起了當初在文靖長公主府裏,元昌帝對她說:你可願意稱病去天龍寺小住?


    而後的日子,東瑗聽到天龍寺就覺得驚心。


    盛夫人的提議,她沒有表態,看了眼盛修頤。


    盛修頤道:“娘,不用的。我明日就要啟程,還有些事沒有交代妥帖。”


    盛夫人蹙眉:“沒讓你跟著,娘和阿瑗去,讓林久福派幾個人跟著。”


    林久福是盛家的大總管。


    盛修頤道:“外頭亂的很,我和老三不跟著,家裏人都不放心。娘,孩兒快要遠行,在您跟前說說話不好嗎?”


    提到這句,盛夫人的眼眸就毫無預兆的微濕。


    她歎了口氣,拿帕子抹淚:“也是呢。”


    就放棄了去天龍寺的念頭,東瑗緩緩鬆了口氣。


    盛修頤說了會兒話,就去了外院。怕盛夫人不舍,臨走時對盛夫人道:“娘,我晌午回來陪您吃飯。”


    盛夫人高興起來,連聲說好。


    東瑗起身送盛修頤。


    盛修頤走後,盛夫人留東瑗摸牌。中午的時候,盛修頤準時回來,陪著盛夫人吃了午飯,又說了一下午的話。


    末時左右,盛昌侯和三爺也回來了,盛夫人讓人去請了二奶奶葛氏、表小姐秦奕,大少爺盛樂郝、二少爺盛樂鈺、大小姐盛樂芸、二小姐盛樂蕙全部請過來,一家子在一起說笑。


    晚上都留在元陽閣吃飯。


    盛修頤的長子盛樂郝很不自在。


    次子盛樂鈺也收斂不少,兩個孫女更加沉默不語。


    二奶奶葛氏收了以往的活潑勁,溫順恭儉坐著。


    表小姐秦奕一如既往的安靜,


    說著歡聚,根本沒有歡樂的氣氛,都是因為盛昌侯在場。


    盛昌侯好似也注意到了這點,他起身道:“我還有事和雍寧伯商議,晚上不回來吃飯,你們不用等我。”


    說罷。便舉步走了。


    雍寧伯是太後娘娘的堂兄弟,盛昌侯跟他很親近。


    他一走,屋裏的眾人紛紛暗中透了口氣。


    盛昌侯給大家的壓力很大。


    盛樂鈺似籠子裏飛出的鳥兒,一下子就撲到盛夫人懷裏。奶聲奶氣喊著祖母。盛夫人就哎喲笑起來。


    然後見盛樂郝垂首坐在一旁,怕他心裏不痛快,盛夫人就指了指東瑗,讓盛樂鈺去東瑗懷裏。


    盛樂鈺看得明白,又起身砸向東瑗。


    東瑗看到他衝過來,下意識後挪,手不由自主擋在腹部。


    盛修頤心裏一驚。快步上前,把盛樂鈺拎起來。


    他把盛樂鈺抓住,聲音溫和對他道:“你年紀大了,不可像小孩子一樣,往祖母和母親懷裏去。你要學學哥哥的樣子。”


    和盛昌侯動不動就發怒相比,盛修頤是個很溫和慈祥的父親。


    盛樂鈺也不怕盛修頤,聽到他的話,隻是略微沉思。看了眼端坐的盛樂郝,重重點頭:“孩兒知道了。”


    盛修頤就笑著摸了摸盛樂鈺的頭,放開了他。讓丫鬟端了錦杌給他坐。盛樂鈺讓丫鬟把錦杌放在盛樂郝身邊,乖乖挨著哥哥坐下。


    盛樂郝看著盛樂鈺裝大人,模樣很好玩,他緊繃的臉就鬆弛下來,帶了幾分笑意。


    在盛樂鈺如此受寵,而盛樂郝顯得被冷落的情況下,盛樂郝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怨恨。看到弟弟的可愛表現,他露出喜愛的表情,東瑗就不禁微笑。


    盛樂鈺很可愛,一派不經世事的天真。


    而盛樂郝很寬容。


    嫉妒是人的本性之一。能控製自己不去嫉妒,除了本性的善良,更多的是後天培養出來的寬容。


    早早被送去外院、背上偷竊罪名、明明是嫡子卻被外祖家牽連而處境尷尬的盛樂郝,能有寬容這種品格,東瑗感覺特別難得!


    盛修頤看著他們兄弟坐在一處,也忍不住微笑。


    他問盛樂郝的功課情況。盛樂郝一一回答了,態度恭敬,言語爽利,盛修頤連連頷首,說了些鼓勵的話。


    盛樂郝臉上終於有了幾分小孩子的活潑。


    盛夫人也含笑問他:“郝哥兒,紫藤和紫苑服侍你可盡心?”


    紫藤和紫苑是盛樂郝身邊的大丫鬟,盛夫人替他挑選的。


    盛樂郝頓時不自在起來,他看了眼盛修頤,才恭敬道:“兩位姐姐對孫兒很好,服侍孫兒很用心。”


    語氣裏有掩藏不住的疏離和拘謹。


    盛夫人眼神裏有了幾縷不舍和哀痛。她微微頷首笑道:“盡心就好,盡心就好……”雖然是笑著,表情到底有些悵然。


    盛樂郝其實並不是個畏手畏腳的男孩子。


    他在盛修頤麵前還是放得開的。


    隻是,他不喜歡盛夫人,害怕盛昌侯。


    那次見東瑗時,他的拘謹不過是因為他對東瑗不了解,潛意識裏對嫡母的抵觸和害怕。


    盛樂郝與盛夫人和盛昌侯的心結,是早早就結下的,東瑗也不會異想天開貿然去解開。


    她笑著把話題岔開過去。


    接下來,盛夫人還是會刻意找話題問盛樂郝,甚至有些討好般的親熱。而盛樂郝從始至終都保持著他對盛夫人的疏遠。


    盛夫人的失落不由加重。


    吃了飯,盛夫人就沒什麽興趣,讓大家紛紛散去。


    盛樂郝跟著東瑗夫妻出了元陽閣,盛修頤喊住他,讓他跟他們一起走。


    薔薇遠遠跟著。


    “郝哥兒,爹爹明日就要去西北。”盛修頤聲音裏有笑意,“你在家好好念書,要孝順祖父、祖母,孝順你母親,和睦弟妹。”


    盛樂郝道是。


    他想了想,又道:“爹爹,您從西北回來,給孩兒帶塊台硯,好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116


    東瑗在一旁輕輕微笑。


    西北的台硯很出名,東瑗也知道。隻是她沒有想到,盛樂郝會跟盛修頤要禮物。


    後世的時候多半是獨生子女家庭,父母出差,孩子會要求父母帶些當地有名的特產回來,甚至會寫好清單。這是與父母很親昵的表現。


    她不知道盛樂郝跟盛修頤如此親近。


    這段日子的相處,東瑗覺得盛修頤是個很溫和的人。對待孩子,他和盛夫人很像,有些溺愛,不同於盛昌侯的嚴厲。


    因為他一向對孩子很好,所以盛樂郝雖秉著為人子的恭敬,私下裏還是會向盛修頤撒嬌。


    問父親要禮物,也是一種隱晦的撒嬌吧?


    盛修頤道:“爹爹給你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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