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夫人的話,讓閣樓裏微微靜了靜。


    盛夫人停頓了片刻才接話:“什麽好福氣,左不過是孩子們大些罷了。說起福氣,還是您家的老祖母有福氣……我婆婆便沒有這樣的福,走得早,看不到四代同堂……”


    說罷,語氣有些傷感。


    這樣的話,楊大夫人就不好再把話題引到盛修沐身上了。


    說罷,眾人都在想怎麽接口安慰她,盛夫人自己已笑道:“瞧我,大喜的日子說這等晦氣話”


    東瑗笑著給她斟酒:“娘,您再吃一杯暖暖身子。”


    盛夫人就著她的手喝了。


    東瑗放了酒盞,依舊笑道:“娘,您的確是好福氣。郝哥兒都快十二了,是到了說親的年紀。過幾年大了,娶了孫兒媳婦,您不就是可以抱重孫了嗎?”


    薛家世子夫人忙接口:“是這話呢親家夫人,您可有好看的孩子?”


    這話繞到了盛樂郝身上。


    可終究還是在說兒女親事,盛夫人很怕楊大夫人一個拐彎,話題又扯到三爺盛修沐身上,心裏對東瑗提起這話就有些不滿。


    可微微一思量,盛夫人頓時明白了東瑗的用意,心中又是暗喜,笑著對薛家世子夫人道:“我們家裏,孩子們說親這等大事,都是爺們拿主意,哪裏輪得到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主?我看好了不中用的。就像當初幾個孩子,都是侯爺定的。”


    盛夫人“不想管女兒親事”這話,終於自然不著痕跡說了出來。


    倘若楊大夫人再提,也太不識趣了。


    盛夫人心裏讚東瑗急智,也感激薛家世子夫人的問話能湊到點子上。


    楊大夫人果然笑了笑:“如今都是這樣,兒女親事,外頭爺們好看的,咱們輪到咱們做主?”


    正好一出戲唱畢,薛家三夫人不顧大家低聲說話,忙起身高聲對指了台上的小旦:“那孩子模樣真好,唱的也好。快領來我瞧瞧。”


    她大大咧咧,把兒女親事這個話題就徹底打斷了。


    盛夫人心裏明鏡也似,心想薛家這三夫人,瞧著是個心裏不管事的性格,實則明白著呢。


    她這樣一嚷,二奶奶葛氏就忙下去,喊了那班主,讓把剛剛辦小旦的孩子領過來。


    薛三夫人瞧了一回,問他:“多大年紀?”


    “十三。”那孩子恭敬道。


    薛三夫人就嘖嘖稱讚:“這麽小的年紀,唱的這樣好賞”


    二奶奶葛氏就忙替她拿了銀錁子賞這個小旦。


    “我家三弟妹愛聽戲。”世子夫人榮氏笑著解釋,“哪裏有唱得好的名角,她都要捧捧。如今又瞧上這孩子了。”


    “這孩子資質好,將來定要成家的。”薛三夫人嗬嗬笑,“誰沒有點喜好,難道不準我愛聽戲?”


    說罷,眾人都笑。


    話題就漸漸偏離了,再也扯不到三爺頭上,盛夫人才徹底鬆了口氣。


    眾人說笑一回,一頓飯漸漸到了尾聲。


    從楊家兩位夫人不請自來開始,盛夫人就提著心,真怕會說什麽話來。此刻到了散席處,她就故意裝作有些醉態。


    東瑗和二奶奶葛氏就幫著送客。


    楊二夫人說要去如廁。


    一旁的薔薇忙領了她去。


    送走了薛家的人,又送走了盛家二房、三房的眾人,東瑗回到元陽閣的花廳時,盛夫人歪在炕上,裝作睡熟,一旁的丫鬟陪著楊大夫人坐,在等如廁楊二夫人。


    片刻,楊二夫人才出來。


    二奶奶葛氏要和東瑗一起送,楊二夫人笑道:“二奶奶服侍親家夫人去吧,我們這裏大奶送送就成。”


    二奶奶笑著應是,給她們行禮作辭。


    東瑗就送她們出了元陽閣。


    婆子們拉了青幃小油車過來,楊大夫人笑道:“我也多吃了幾杯酒,頭暈的很。坐車回去,怕是要吐的,心裏饞一口醒酒湯喝。”


    東瑗聽在耳裏,豈有不明白她話中之意,笑道:“您若不嫌棄,到我那裏坐坐,讓丫鬟們煮了醒酒湯給您喝。”


    繞了半日,原來是有話跟東瑗說啊。


    楊大夫人眉梢就有了笑:“如此,叨擾大奶了。”


    楊二夫人笑道:“大奶大奶的,聽著怪生疏,我就愛叫你瑗姐兒”一副很親熱的模樣。


    東瑗想推辭都不行了,隻得道:“二舅母這樣憐愛叫我,是我的福氣呢。”


    楊大夫人就笑著改了口,喊她瑗姐兒。


    東瑗想,她繼母的這兩個嫂子,真不好對付,比她繼母難纏多了


    幾個人依舊坐著青幃小油車,到了靜攝院門口。


    楊二夫人抬眸就看到靜攝院的匾額,笑著對東瑗道:“這院子的名字取得有趣。是個什麽意思呢?”


    東瑗就把盛修頤名字裏帶的“修閑靜攝,頤養天和”的意思,說給了楊二夫人聽。


    “我也聽人說過盛家世子爺字天和,原是這個意思啊”楊二夫人嗬嗬笑道,“瑗姐兒不僅僅是個美人兒,還是個才女呢”


    這算什麽才女,這句話又不是她造的。


    楊二夫人時刻都在捧著她。


    東瑗笑著說二舅母過譽,請了她們在自己平日起居宴息處的東次間坐了,然後讓薔薇吩咐小丫鬟坐了醒酒湯來。


    “瑗姐兒,前日我聽你母親說,你們家想給琳姐兒說親?”楊二夫人坐下,笑著問東瑗。


    果然是這件事。


    “大約是吧。”東瑗笑道,“我坐月子裏,母親給我送了些藥材,隱約提到了此事呢”


    “哎,琳姐兒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楊大夫人感歎道,“原本想著和陳家結親,哪裏知道,陳家公子和琳姐兒八字相克……”


    這事不成?


    陳家不顧一開始被薛東蓉拒絕,一再和薛家結親,看中的是薛家的背景和薛老侯爺在朝中的勢力。


    所以八字不合這話,絕對不是從陳家傳出來的。


    再說,八字這種東西,算起來很神奇的,你說它是良緣,它就是合的;你說它非良緣,就相克。


    東瑗一聽八字不合這話,就明白過來,這件事裏麵,楊家插腳了


    今天的保底更新。親們手裏有粉紅票,就投給《衣香》吧,給予我和衣香一些肯定和支持吧o(n_n)o~


    第153節花言巧語(粉紅450+)


    第153節花言巧語(粉紅450+)


    東瑗正要說什麽,小丫鬟端了醒酒湯進來。


    她隻好打住了話頭。


    薔薇親手給楊家兩位夫人奉上湯。


    楊二夫人沒有喝多少酒,也不愛醒酒湯的味道,她抿了一口,就端在掌心不再喝了。


    楊大夫人則小口小口啜著。喝了半碗,才繼續剛剛的話題:“瑗姐兒,大舅母跟你說句實話:陳家公子和琳姐兒八字相衝,其實是我們家老夫人找了高人推算,我們來前才推算出來,並未告知你們家老祖宗呢。”


    說著,她自己笑起來,“我吃了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兜了出來。瑗姐兒,你不會胡亂說去吧?”


    東瑗微微笑起來。


    原來是拿話試探她的。


    “大舅母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東瑗保證道。


    琳姐兒和陳家公子八字相衝,是楊家給五夫人的最後一道王牌吧?


    倘若盛家不去求娶,薛老夫人又執意同陳家說親,五夫人楊氏就會拿出這最後的王牌,推了這門親事?


    東瑗心裏明白,暫時五夫人和建衡伯府都不敢說這話的。因為一旦說出去,陳家就徹底得罪了。


    也會徹底惹怒了薛老夫人。


    陳侍郎再怎麽根基淺,也是當朝重臣。楊家並無人做官,雖有爵位,心裏還是沒底的。


    五夫人的如意算盤,還是想讓東瑗把五夫人想愛女嫁給盛修沐的事,不著痕跡滲透給盛家,讓盛家主動上門求親。


    如了五夫人想讓愛女嫁王侯的夙願。


    這件事,隻有東瑗辦最合適。


    東瑗是盛家的長媳,是沐恩伯的大嫂,她替自己的胞妹說這門親事,並不是薛家和薛東琳主動的。隻是東瑗想姊妹過來做伴而已。


    就算盛家不答應,也是東瑗在盛家說話沒有份量,是她沒麵子,不涉及到薛東琳的體麵。


    這樣,既圓了五夫人的美夢,也保全了薛東琳的麵子。


    東瑗想,楊家真的替五夫人和薛東琳打了一手好牌。


    隻是,她們怎麽就能保證勸得動東瑗呢?


    東瑗倒也好奇接下來楊大夫人和二夫人會說些什麽來打動她,讓她去做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正思忖間,楊大夫人放了青花小碗,楊二夫人才再喝了一口,也順勢放下。


    薔薇就讓一旁的小丫鬟端上早已備好的茶水漱口,又奉了痰盂。


    兩位夫人漱了口,小丫鬟上了熱茶,東瑗就讓薔薇把人都帶了下去,東次間不留服侍的人。


    等屋裏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楊大夫人笑道:“瑗姐兒,從前你母親時常在我們做嫂子的麵前說,當年杜梨、木棉和湯媽媽害你,你母親並不是知情的。事後她想起了,總是懊悔,她隻當湯媽媽和杜梨、木棉穩重,才放心把你交給她們,哪裏知道她們卻做出那等事,你心裏一定怪你母親吧?”


    這件事的始末,東瑗心裏最清楚。


    這麽多年,五夫人也從未就這件事跟東瑗解釋過一言半語。


    東瑗覺得,五夫人到底是知道慚愧的,不敢再來粉飾太平,所以對她的恨意,也不曾添加過。


    如今聽到楊大夫人這番冠冕堂皇的話,東瑗心底那些厭惡與不耐煩頓時湧了上來。


    她壓抑了半晌,才讓自己的聲音不露出異樣,方笑道:“當年的事,都過去這麽久,大舅母不提,我都不記得了我心裏不曾怪過母親的,誰家裏沒有惡仆欺主?誰又是長了三隻眼,能事事看到呢?”


    楊大夫人就微微頷首。


    “母親是否做過什麽,母親心裏最清楚的…….”東瑗繼續笑道,“我心裏也最清楚,所以我不曾怪過她”


    楊大夫人微愣,她不由重新打量著東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衣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作者:15端木景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作者:15端木景晨並收藏衣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