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睡蓮和水仙隻是防備外麵有人進來,沒有根本留意內室睡著的盛樂芸。


    水仙臉色微變,看到盛樂芸赤足,忙道:“姑娘,您快些上床躺著,小心著了涼。”


    盛樂芸點頭,水仙就帶著她進了內室。


    她坐在床上,拉著水仙的手不放:“睡蓮說的話,很有道理,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


    水仙笑容就有些躊躇為難,不知該不該告訴盛樂芸。


    “你剛剛偷偷跟睡蓮說話,是不是在說戴媽媽吃醉酒誤事的兒子,被祖父攆了出去,然後去了陶姨娘哥哥的鋪子做事?”盛樂芸水靈清湛的眼睛望著水仙。


    戴媽媽第二子很不爭氣,是個吃酒如命之徒。


    去年五月裏,戴媽兒子喝醉撒酒瘋,被侯爺知道了,要拿住打死。


    夫人念著戴媽媽是盛樂芸的乳娘,死死勸住,侯爺才放過了戴媽第二子。


    因他貪酒,又沒個手藝功夫,尋不到事做,每日在家好吃懶做,偷錢打酒賭牌。戴媽媽為此憂心忡忡。後來陶姨娘見戴媽媽有心事,就問她到底怎麽了。


    戴媽媽如實告訴了陶姨娘。


    陶姨娘的哥哥有間胭脂鋪子,剛剛開業不久,正在招夥計,就問戴媽媽可願意讓她兒子去鋪子裏做事。


    一般鋪子裏招夥計,需要按契約,十年才能出來。頭三年沒有工錢,鋪子裏管吃管住,後麵的工錢也是少得可憐。


    去做夥計的,要麽是家裏的家奴,要麽就是極其下濺人家的。


    戴媽媽自是不願意兒子去做夥計。


    而陶姨娘哥哥的鋪子,不僅不要契約,頭一年就給工錢,一兩銀子一個月,年底還有些好處。


    跟在盛府一樣


    戴媽媽豈有不喜歡的?


    因為這件事,戴媽媽對陶姨娘感恩戴德,也漸漸跟陶姨娘熟絡起來。


    第168節巧妙


    第168節巧妙


    看著盛樂芸的眼裏有了懷疑,水仙嚇住了,也不敢承認了,笑道:“我何曾說過這話?姑娘多心了。”


    其實她對睡蓮說的,就是盛樂芸方才提的那件事。


    戴媽媽因為她兒子的事,對陶姨娘很好,這也是事實。


    從前陶姨娘對她們院子裏的人不好不壞,對盛樂芸也算溫和可親。自從大奶進門後,陶姨娘好似對戴媽媽一時間就親熱起來。


    倘若是從前,陶姨娘大概不會把這麽好的事,讓給戴媽兒子。


    誰都知道戴媽媽那個兒子,就是個二混子。


    讓他去鋪子裏做事,還給了那麽高的工錢,不是白送的嗎?分明就是用來討好戴媽。


    盛樂芸聽到水仙否認,也沒有追究。她垂了頭,默默坐著不說話。


    她剛剛看到睡蓮去告訴盛夫人,卻沒有攔著睡蓮。在她心裏,是不是也像水仙一樣,把睡蓮的話聽了進去?


    看著她沮喪又無奈的模樣,水仙有些心疼。


    她們姑娘雖然不夠機敏聰慧,卻很善良,從未有過害人之念。倏然讓盛樂芸覺得身邊好人壞人莫辯,甚至自己錯把仇人當恩人,她肯定會很難過。


    水仙拉了盛樂芸的手,正要安慰她一句,盛樂芸卻反握了水仙的手,眼裏有淚:“水仙,母親是個好人,是不是?”


    水仙連忙點頭,笑道:“姑娘別哭,大奶是個好人。”


    “陶姨娘也是好人,對不對?”盛樂芸期盼望著水仙。


    水仙也點頭:“陶姨娘也是好人,她對姑娘也好。”


    盛樂芸的眼淚就落了下來,甩開水仙的手:“你們總哄我睡蓮才是真心對我,隻有她說實話。你明明懷疑陶姨娘,卻不肯說。你出去,我不要你服侍。”


    水仙惶恐站起身,給盛樂芸跪下:“大小姐,奴婢錯了。”


    盛樂芸不理她,翻身上床,放下幔帳躺著,被子緊緊裹在身上,把自己包裹住。


    好半天,盛樂芸微微側頭,看見水仙依舊跪著。想起她素日來的體貼,盛樂芸心裏終究不落忍,掀開幔帳一角,道:“你起來。”


    水仙跪得腳有些麻,忙道了謝,緩慢站起來。


    “你出去做事吧,我睡會兒。”盛樂芸又放下幔帳,側身躺了。


    水仙揉了揉有些酸的膝蓋,退了出去。


    睡蓮去了元陽閣,正好看到香櫞和香薷帶著幾個屋裏服侍的大小丫鬟從正屋出來,都站在簷廊裏。


    正屋的大門虛掩著。


    她忙上前,給她們一一行禮,喊了姐姐。


    她從前也是元陽閣的二等丫鬟,而後盛夫人想著見她和水仙有些主張,就把她們倆撥去服侍盛樂芸。


    “可是有事?”香櫞笑著問她。


    睡蓮忙笑:“有些話回稟夫人……”


    香櫞笑笑,不再多問,請了她去一旁的耳房坐,給她端了杯茶:“先坐會兒,世子爺和三爺正在夫人跟前說話呢。”


    睡蓮道了謝,和香櫞坐在耳房閑話。


    而正屋東次間裏,盛夫人坐在炕上,盛修頤和盛修沐兄弟也是剛剛進門。


    康媽媽在外間服侍。


    盛夫人冷著臉,任由他們兄弟行禮,就是不言語。


    盛修頤和盛修沐心中都有數,兩人作了揖,恭敬垂手立在。


    盛夫人獨坐,倏然就抽噎起來,眼角濕了。


    盛修頤和盛修沐愣住,兩人忙一左一右簇擁著盛夫人,低聲喊著娘,勸盛夫人莫要傷心。


    盛夫人則狠狠甩開盛修沐的手。


    盛修沐明白過來,忙下了炕,跪在盛夫人腳邊:“娘,孩兒做錯了事,您打罵孩兒,孩兒無怨。您別氣傷了身子。”


    盛修頤也跟著勸:“娘,您要打要罵,我幫著您。您別傷心了。您這樣難過,我和沐哥兒罪該萬死了。”


    盛夫人深深歎了口氣,掏出帕子摸了淚。


    見盛修沐跪在冰涼地上,心裏雖對他恨得緊,卻也舍不得。她哭了出來,好受了些,氣也減了一半,對盛修沐道:“起來吧。”


    盛修沐聽到盛夫人的聲音雖然冷,卻不是反話,順勢起身,坐在盛夫人身邊,討好盛夫人。


    盛夫人推他,語氣有些厲:“坐到椅子上去。”


    盛修沐無法,隻得起身坐到炕沿一排的太師椅上。


    盛夫人回頭看了眼盛修沐。已經二十歲的幼子,那麽小的孩子長成今日玉樹臨風的翩翩俊公子,仿佛是轉眼間。她記憶裏,孩子總是那麽小,在她膝下環繞,可不經意間,他們都快要為人父、為人夫,是頂起家庭的主心骨。


    她又是歎氣。


    想著盛修沐和秦奕的事,心裏對這兩個孩子都失望透了。


    秦奕畢竟是個孤女,寄養在盛府。哪怕吃穿用度跟侯門小姐無疑,可出門交際,有些勢力的人家就會輕待她。


    她終究不是侯門小姐,名不正言不順。


    她為了自己的前程憂心、謀劃,甚至利用他人,盛夫人雖然覺得心寒,雖然覺得自己看錯了秦奕,可冷靜下來,卻也是能體諒她。


    說到底,她不過是爭上遊而已。


    女子不能報效家國,不能封王拜相,不能讀書入仕,想要好的前程,想要改了命運,無非就是靠婚姻。


    可男人不同。


    對盛修沐,盛夫人則是滿腔的怒氣,始終無法體諒。


    “沐哥兒,你告訴娘,你心裏是怎麽樣想奕姐兒的?”盛夫人聲音有些怨,定定看著幼子,“你將來要娶妻納妾,你是打算如何安置奕姐兒的?”


    盛修沐錯愕看著母親。


    隻見母親那慈祥的眸子充滿了懷疑與失望,他心頭一跳,又看向哥哥,似乎在求哥哥幫著說話。


    盛修頤沒有理他。


    盛夫人厲聲道:“你不要看你大哥,你自己說”


    盛修沐就忙站起身,卻又不知如何啟齒。


    盛夫人不說話,等著盛修沐。


    “娘,孩兒錯了。”最終,盛修沐隻是說了這句。他知道母親為何生氣,自然不敢說真話的。可更加不敢再在母親氣頭上撒謊狡辯。


    盛夫人無奈擺手:“你出去吧。”


    盛修沐站著不動,哀求看向母親。


    盛夫人則不看他。


    盛修頤隻得道:“沐哥兒,你下午不用當值嗎?你出去吧,娘這裏還有我陪著呢”


    盛修沐隻得行了禮,從元陽閣退了出去。


    盛夫人心裏一陣酸楚。


    她對盛修頤道:“沐哥兒長大了……”語氣裏滿是悵然。


    盛修頤陪著笑,安慰盛夫人:“再不長大,娘也該著急了。沐哥兒算是好的,雍寧伯府的二少爺,眠花宿柳,公然在外頭養小。他們家夫人說他一句,當麵就頂撞他娘親。咱們沐哥兒至少不荒唐……”


    盛夫人不由一笑。


    和別人家的孩子相比,盛家幾個孩子的確是難得的乖和孝順,從來不再外頭惹是生非,也不敢忤逆父母。


    比起那些紈絝子弟,盛修頤和盛修沐叫人省心。


    盛修頤見她能聽得進去,又說了幾家和盛修沐年紀相當的公子的醜事給盛夫人聽。


    有些盛夫人都不知道,漸漸就聽住了。


    有了對比,盛修沐對秦奕的薄情真真算不得什麽,盛夫人心裏堵著的一口氣,也漸漸散了。


    “說了半晌的話,喝口茶吧娘?”盛修頤見盛夫人情緒漸漸好轉,笑著問她。


    盛夫人說好,喊了康媽媽,讓小丫鬟煮茶進來。


    康媽媽在簾外答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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