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單府那邊,單夫人薛氏雖是皇後娘娘的胞妹,可單家在朝中並無人做官,在薛皇後母儀天下之前,單國公府算是落寞貴族。看慣了逢高踩低、趨炎附勢的單國公府,對妹妹的婚事並不傲慢挑剔。他們仍是謹慎本分過日子,沒有因得勢而露出挑三揀四的嘴臉,對盛家的提親答應得很快。


    中秋一過,盛家就放了小定,盛修沐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初一。


    對這樁婚事,盛修沐並不上心,他反應淡淡的。雖沒有說不同意,卻也看不出他的喜歡之情。


    盛修沐的婚期定下後,盛昌侯同盛修頤商議,把盛昌侯府東北角的院落重新整理一番,蓋了房子做盛修沐的新房。正好趁此機會,把盛樂鈺那燒毀的院子也重整出來,挖一片池塘。


    東瑗聽說盛樂鈺曾經的院子那裏要做池塘,吃了一驚。


    盛家那麽多池塘呢…….


    她倏然就想到不好的事,後背有些涼。


    可能是她多心,盛修頤對這件事並未多言。隻是猛然再提起盛樂鈺,讓他傷懷了好幾日。


    盛修沐和單嘉玉的婚事正是落定那天,盛家的五姑奶奶、文靖長公主的大兒媳婦回了盛家,進門便是冷著一張臉。


    那日正好東瑗在盛夫人的元陽閣說話,二奶奶葛氏並盛樂芸、盛樂蕙在一旁湊趣,五姑奶奶回來也沒有等門房上的人通稟,直接闖到了內院。


    看到五姑奶奶進來,二奶奶葛氏有些心虛。


    盛夫人微訝,對她這般無禮很是不快,卻也不曾表露,笑著請她坐,吩咐丫鬟們上茶。


    東瑗起身,把炕上的位置讓給了五姑奶奶。


    “大嫂,沐哥兒說親的事,怎麽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定了?”五姑奶開口也不拐彎抹角,冷聲問盛夫人。架勢很大,對盛夫人並不恭敬。


    二奶奶葛氏垂了頭。


    東瑗看了眼五姑奶奶,見丫鬟端了描金托盤進來,就親自上前,把汝窯描海棠花的茶盞擱在五姑奶奶手邊,請她喝茶。


    盛夫人眼角挑了挑,壓抑了心裏的不快,笑容溫和道:“阿柔,你這話叫嫂子怎麽回你?侄兒說親,還單單派人去和姑姑稟一聲,沒有這樣的規矩吧?”


    東瑗給一旁的盛樂芸和盛樂蕙使眼色,讓兩個孩子先出去。看盛夫人這口氣,雖軟軟的,卻並不打算讓五姑奶奶。


    兩人吵起來,被孩子看到總歸不尊重。


    盛樂蕙比較聰穎,東瑗的眼色她一下子就領悟,起身拉了姐姐的手;盛樂芸反應慢些,但見盛樂蕙拉她,也明白過來,兩個小人兒輕手輕腳從旁邊退了出去。


    五姑奶奶冷笑:“大嫂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您那外甥女是個什麽身份,秦衛侯府為何要娶她,您心裏不是跟明鏡似的?您既答應了秦奕的婚事,自然明白和煦大公主的用意。您倒好,外甥女嫁了,就不聲不響把沐哥兒的婚事定了,這不是過河拆橋?您讓我以後怎麽在和煦大公主麵前做人?”


    盛夫人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東瑗正想接話,外頭丫鬟說侯爺回來了。


    幾個人忙起身,給盛昌侯行禮。


    盛昌侯穿著天青色直裰,表情冷峻掃視眾人一眼,這才讓大家免禮。


    大家重新坐了,盛夫人把位置讓給了盛昌侯,自己坐在沿炕一排的楠木太師椅上。東瑗和二奶奶葛氏就往後挪了一個位置,坐在盛夫人下首。


    盛昌侯問:“怎麽回來了?”


    對五姑奶奶的語氣很冷淡。


    五姑奶奶對盛昌侯也提不上敬重,冷哼一聲,把方才對盛夫人說的話,又當著盛昌侯的麵說了一遍。


    東瑗和二奶奶心弦緊繃,怕盛昌侯發火。


    盛昌侯卻半晌沒有做聲。


    五姑奶奶又道:“和煦大公主質問我,倘若不給個說法,他們家的二兒媳婦也不要的。”


    丫鬟端了茶盞進來,輕輕擱在盛昌侯手邊。


    盛昌侯端起來,掀了杯蓋,嫋嫋茶香四溢。他輕抿了一口,猛然將茶盞砸在地上,怒斥道:“茶都涼了今日誰管茶水的?”


    康媽媽忙上前,說了丫鬟的名字。


    盛昌侯道:“拖下去打十板子,攆出去”


    康媽媽腿嚇得發抖,忙道是,轉身快步出去了。


    東瑗和二奶奶坐著,大氣都不敢出;盛夫人亦不言語,任由盛昌侯發落丫鬟。


    砸了茶盞,盛昌侯才舒了口氣,轉頤看著五姑奶奶。目光鷹隼鋒利,似厲風劈麵灌來,五姑奶奶下意識往後挪了挪,而後又故作毫不畏懼和盛昌侯對視。可最終還是被盛昌侯的目光逼視得撇開了眼。


    “你回去告訴衛國平,他的兒媳婦,休逐或者打殺,隨他的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況且他的兒媳婦並不姓盛,和我們府裏說不著。”盛昌侯冷冷收回了視線,對五姑奶奶道。


    衛國平便是和煦大公主駙馬、秦衛侯的名諱。


    五姑奶奶明顯沒有想到盛昌侯會這樣說話,臉色霎時紫漲,嘴唇翕合,半晌不知該說什麽。她愣了半天,才道:“二哥,你此話當真?”


    盛夫人猛然抬頭看了眼五姑奶奶,想說什麽,卻被盛昌侯嚴厲的眼眸掃過來,話就堵在喉嚨裏。


    五姑奶奶一直叫盛昌侯為大哥,此處卻喊二哥。東瑗心裏微動,她想起去年來的那個大堂哥盛修辰。那時盛夫人就說,盛昌侯有個庶兄在徽州,早年死了。


    盛夫人攥緊了手帕,靈機一動,對東瑗和二奶奶葛氏道:“你們妯娌去給你爹爹泡杯茶來。”


    這是要把東瑗和二奶奶遣走。


    東瑗和二奶奶正緊張,怕盛昌侯發火殃及池魚,聽到這話,妯娌倆連忙起身,去了外間。


    “自然是當真”兩個兒媳婦走後,盛昌侯的表情更加嚴峻冷冽,猛然回頭盯著五姑奶奶,“當初是我們家求你去和煦大公主府提親了嗎?當初你說過娶奕姐兒的目的嗎?我們府裏哪裏失言?”


    五姑奶奶氣的眼眸嘴唇哆嗦:“二哥,你這樣黑白顛倒,不怕遭報應?”


    盛昌侯猛擊炕幾,站起身來,厲聲嗬斥道:“我黑白顛倒?我哪句話不對,你先指出來,再說我黑白顛倒”


    五姑奶奶被他的氣焰嚇住,不由讓炕上縮了縮,而後又想強撐著打起精神,卻見盛昌侯慢悠悠轉到了西北牆壁,把懸掛的一把玄鐵寶劍取在手裏。五姑奶奶大驚失色,猛然起身,躲到盛夫人身後,吼道:“盛文暉,你敢行凶”


    盛夫人也急了,忙上前欲拉盛昌侯。


    盛昌侯並未拔劍,隻是看著躲在椅背後的五姑奶奶冷笑:“沒用的東西,色厲內荏,還敢到我家裏來撒野你欠管教”


    五姑奶奶的確是色厲內荏,見盛昌侯拿了劍,她臉上的怒色全消,隻剩懼怕,驚恐望著盛昌侯:“你……你敢動手……..文靖長公主不會放過你…….你現在什麽都不是…….”


    “殺你?髒了我的地方”盛昌侯將劍扔在一旁,冷冷笑道,“滾回去你是個什麽畜生,敢到我府裏和我夫人說話如此不客氣?抬舉你,把你嫁到文靖長公主府;不抬舉你,你就跟那個死去的賤人的一樣,給人做小老婆都不配回去告訴和煦大公主,我盛文暉什麽都不算,可是我兒子的親事輪不到外人過問。滾不滾?”


    “你…….你……”五姑奶奶聽著盛昌侯罵得那麽惡毒,臉都扭曲了,又怒又畏,“當初你答應過什麽”


    “答應過什麽?”盛昌侯冷笑,“答應過讓你做我的妹妹,給你侯府小姐的尊貴,我何曾失言?我若是沒有答應過,你這種下流種子能當著我的麵和我說話?給我舔鞋底都不配這是最後一次,下次若還敢到盛昌侯府拿姑奶奶的款兒……”


    說罷,他走到丟在地上的劍旁邊,用腳踢了踢那劍:“還記得生你的那個賤人是怎麽死的?”


    五姑奶奶腳發軟,身子不由顫抖起來。


    盛夫人也臉色蒼白,這時才上前,對五姑奶奶道:“你快走吧………”


    五姑奶奶踉踉蹌蹌奔了出去。


    盛夫人看著她倉惶的背影,擔憂看了眼盛昌侯:“侯爺,您怎麽又提這茬?她要是說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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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出去?”盛昌侯笑了笑,表情也緩和了些,“她敢說出去,那不是自尋死路?要是讓文靖長公主知道她隻是個庶出的,固然我們家要受些埋怨,對她有什麽好處?”


    想到此處,盛昌侯眼眸裏湧動凶戾:“從前念著貴妃娘娘,念著我在朝中的名聲,次次忍讓她,她倒是變本加厲當年就該把他們殺絕,以絕後患那個賤婦養出來的,都是些什麽東西,他們都該死”


    盛昌侯並不算個君子,他罵人什麽髒話都會說。


    所以賤人、賤婦,他張口就罵,語氣裏對那個女人恨之入骨。


    思及往事,盛夫人放佛被燙了下,心尖一顫,忙把那淩亂惱人的記憶壓下去。猩紅氈簾外,兩個兒媳婦低聲喊了爹娘,要進來捧茶。


    盛夫人坐回了炕上,喊了東瑗和二奶奶葛氏進來。


    上好的龍井,有別樣清冽,盛昌侯享受呷了一口。入喉甘醇,茶香綿長,他眉宇間有些許滿意,微微頷首,臉色也緩和不少。不知是不是心態不同,他覺得今日的茶特別好喝,就隨口問了句:“這茶你們誰沏的?”


    二奶奶忙道:“是大嫂沏的。”她沒敢看盛昌侯的臉色,不知他是怒是喜,卻從方才的暴風驟雨裏判斷,公公此刻心情定是不佳。


    她怕被連累,忙把東瑗推出去。


    反正不曾撒謊,茶的確是大嫂沏的。


    盛昌侯看了眼二兒媳婦,眉梢噙了幾分冷笑。


    東瑗同樣不敢抬頭。聽到公公問,二奶奶葛氏又連忙回答,她的心也是一咯噔。盛昌侯的罵她領教過,可她不想當著二奶奶挨罵,就不由自主咬了唇。


    “茶不錯。”好半晌,盛昌侯才道,又問東瑗,“你也愛喝茶?”


    東瑗心就放了下來,恭敬道:“是。”


    盛昌侯轉頤問盛夫人:“上次雍寧伯送我的那些大紅袍,收在哪裏了?”


    盛夫人見他還有心情問茶葉,便知道五姑奶奶帶來的不快已經過去了一半,忙笑道:“在閣樓上。侯爺現在要喝?”


    盛昌侯道:“你叫人尋出來,給頤哥兒媳婦吧。反正我不愛那味兒,白放著可惜。那是宮裏賞下來的,南邊進貢的東西,比外頭買的好些。”


    雍寧伯是太後娘娘的堂兄弟,從前愛在太好娘娘跟前討巧。太好娘娘雖不信任他,沒有給他官職,卻也喜歡這個堂兄弟湊趣討好,逗她開心。時常有好東西,貴妃娘娘們都賞不著的,雍寧伯倒是能弄到。


    盛夫人、東瑗和二奶奶葛氏都吃了一驚。


    盛夫人心裏歡喜,忙叫人去尋出茶葉,給東瑗拿著。


    盛昌侯不說給二奶奶葛氏,盛夫人亦不敢在這個當口提醒他。二奶奶葛氏頓時臉上訕訕的,尷尬立在一旁。


    “你們都有事,回去吧。”等丫鬟們把裝茶葉的錦盒尋出來交給東瑗,盛昌侯就不耐煩起來。


    東瑗和二奶奶忙不迭退了出去。


    走出元陽閣門前的抄手遊廊,二奶奶葛氏往喜桂院去,勉強跟東瑗福了福身子,一臉不快的走了。


    東瑗心思都在這茶葉上,沒有顧忌二奶奶的感受。她捧著錦盒,既詫異又驚喜。她公公賞賜她東西呢,倘若是一年前,東瑗想都不敢想。


    她泡茶並沒有什麽手藝,不過是普通的步驟。公公心情好,喝茶就覺得舒坦,所以認為是她泡茶好。


    她看了一回,把錦盒給了薔薇,去了楨園看誠哥兒。


    已經六個月大的誠哥兒,抱著很沉手。他生下來,除了那次嗆水後,一直無病無災,能吃能睡,長得肉墩墩的,瞧著就喜歡。他又愛笑,很少哭,東瑗看著兒子,什麽煩心事都沒了。


    她把誠哥兒抱到靜攝院。


    才那麽點路,她發現自己後背有些出汗。


    誠哥兒真的好重啊。


    母子倆在東次間臨窗大炕上玩,東瑗拿著個手搖小鼓,逗誠哥兒爬。讓他自己多爬爬,隻當鍛煉身體。


    誠哥兒就咯咯笑,追著東瑗的手搖鼓,母子倆在東次間炕上爬得歡快。


    盛修頤從太子府回來,走到簷下回廊時,就聽到他們母子的笑聲。他不由也微揚唇角,跟著笑起來。


    誠哥兒看到父親進來,不追東瑗的手鼓玩了,爬向盛修頤。


    盛修頤就要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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