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大公主一聽陛下聖旨罵她沒了公主威儀,嚇得昏死過去。這不會是要奪了她的公主封號吧?


    得知沒有奪封號,隻是讓她向盛昌侯賠罪,她也鬆了口氣,三千畝良田痛快的給了。


    可這件事很快傳遍了京城,和煦大公主也成了京城的笑話。


    盛昌侯氣也出了,三千畝良田也到手了,心裏很爽。


    那幾日,東瑗晨昏定省時總能遇著他。他對東瑗也和氣不少,還叫了乳娘把誠哥兒抱給他瞧瞧。


    兩道劍眉舒展開,臉上竟然有淡淡笑意。


    東瑗進門第一日見過盛昌侯的笑。他的笑,隻有在需要敷衍的場合才會用。在後院,盛昌侯永遠都是一張冷臉,叫人瞧著就畏懼。


    如今,他真的麵容含笑。


    不僅僅是家裏的兒子、媳婦詫異,就是跟他生活了三十幾年的盛夫人也錯愕不已。


    不過是讓和煦大公主吃了點虧,至於這麽高興嗎?


    盛修頤跟東瑗說:“爹爹退了下來,心裏憋得慌。這次總算讓他出了口氣,心情愉悅是難免的。他這口氣,不僅僅是把和煦大公主弄得狼狽,也是把被迫辭官的怨氣驅散了些。”


    東瑗笑得不行,問:“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是不是這個意思?”


    盛修頤也笑。


    和煦大公主想把女兒嫁給沐恩伯,鬧了這麽大的笑話,可並不影響東瑗繼母薛五夫人犯渾。


    東瑗的大伯母榮氏想著替十二妹薛東琳保媒,卻被五夫人楊氏和楊家攪合得顏麵盡失。


    薛老夫人身子也一日日不好。


    所以五房的事,家裏再也不管,任由五夫人楊氏自己去折騰。五夫人雖看好盛家,無奈盛家不買賬,不肯求親,她隻好另覓佳婿。


    哪裏知道,薛十二小姐愛慕自己的九姐夫,甚至當眾嚷出“盛郎”這話,早已傳遍了京都。


    稍微有點家底的,都不願意娶薛十二小姐,怕丟人現眼;家底薄弱的,五夫人又看不上。挑來挑去,直到盛家三爺婚事落定,薛家十二小姐還是無人問津。


    五夫人心裏氣不過,聽說是大夫人替盛家三爺做媒的,為盛家三爺和單家七小姐牽了紅線,五夫人以為大夫人故意為難她。


    她絲毫不忌憚大夫人是皇後娘娘的生母,上門去就哭起來:“……自己的侄女大嫂不操心,反而為了外人勞心勞力。我知道大嫂不喜我,卻也不該報在孩子身上。大嫂明知琳姐兒和沐恩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卻故意把單家七小姐說給沐恩伯。難道單七小姐比自己的親侄女要親厚嗎?”


    大夫人氣的心肝脾胃都疼。


    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


    大夫人覺得和五夫人這樣的人去爭辯,降低自己的格調。她隻是冷哼著站起身,看著五夫人道:“五弟妹說話,先從心裏過過。我這裏也忙,五弟妹以後沒事,就不要過來逛了。”


    五夫人臉頓時紫漲。


    大夫人身邊的容媽媽更加不客氣,等大夫人走後,讓丫鬟收了五夫人跟前的茶盞,非常直白的趕人走。


    五夫人當即哭鬧起來。


    她不僅哭鬧,還在府裏四處宣揚大夫人如何仗勢欺人,把大夫人說的惡毒凶狠,現在借了皇後娘娘的勢,為非作歹。


    好在大夫人向來公私分明,為人寬厚,雖在府裏管家,卻從不謀私利。辦事幹脆,行事又賞罰得當,家裏的下人沒有不服的;妯娌裏麵,誰有個難事,大夫人也處處幫襯;妯娌之間偶爾不和,大夫人念著自己是大嫂,能讓就讓些,幾個妯娌也服她。


    反而五夫人不著調的性子闔府皆知。


    她出來哭訴,沒有得到同情,反而替大夫人聚了人氣。家裏有頭有臉的婆子們都紛紛去給大夫人請安;妯娌們也上門安慰。


    大夫人見到家裏人如此,感激得雙眸噙淚,對五夫人那些混賬話也不再介懷。


    薔薇的娘生辰,薔薇做了雙鞋送回去,回來時,就把五夫人到處說大夫人壞話的事,告訴了東瑗。


    而盛夫人也從旁處聽說了。


    五夫人不僅在薛家說,還跑去楊家說,把大夫人說的很不堪。因為這件事關乎盛家,定遠侯姚夫人聽說後,專門來告訴了盛夫人。


    盛夫人以為東瑗不知道,又把東瑗叫去問了問。


    東瑗聽薔薇說過,盛夫人問她是否事實,她非常尷尬。


    “你莫要多想。”盛夫人見東瑗不自在,便知道她心重,安慰她,“娘問你這話,不過是想著你大伯母寬厚,又顧著麵子不好去爭辯,隻怕定是委屈的。卻到底是因為沐哥兒的事,咱們娘倆明日去瞧瞧老夫人,順便看看你大伯母吧。”


    東瑗臉上發紅。


    她娘家有這等事,她豈會光彩?


    聽到盛夫人這話,她才略微好了些,忙道是,應了下來。


    原本定了九月初十去瞧薛家老夫人和大夫人,初九那晚,盛修頤卻給東瑗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


    鎮顯侯府的世子爺終於定了。


    祖父選了二房的三少爺薛華軒做他爵位繼承者。


    東瑗微訝,而後想起明朝朱元璋的太子辭世,也是選了去世太子的兒子朱允炆做皇位繼承人。


    大伯封爵後,從鎮顯侯府分出來單過。鎮顯侯府的二房是嫡出,應該承爵。可二爺去世多年,三房的三爺又是叛逆性子,四爺庶出,東瑗都以為肯定是五房承爵的。


    不成想,老侯爺心思一轉,直接為二房的長子請了封,三少爺薛華軒便成了鎮顯侯世子。


    “你爹爹也是薛淑妃娘娘的生父,將來陛下定有封賞。老侯爺大約是這樣想,才把承爵讓給了你三哥吧。”盛修頤怕東瑗覺得沒體麵,笑著安慰她。


    東瑗搖頭笑了笑:“天和,我們家的事,我比你更加清楚,你不用安慰我。祖父不管做什麽,作為小輩都不敢非議。況且,我並不覺得祖父做錯了什麽。大伯封了侯,自然是二伯繼承家業。祖宗的規矩便是如此,我不曾多想。”


    可能五夫人和五房覺得薛老侯爺不給他們體麵,可東瑗沒有這種感覺。


    五爺耳根軟,又沒太大的見識;而五夫人無知又愚昧霸道,要是薛家的祖業傳到五夫人手裏,隻怕百年名聲都要敗光。


    到那時,東瑗才是真正的沒了體麵。


    東瑗的生父薛子明是薛淑妃娘娘的生父,而薛淑妃娘娘受寵已久,倘若要給五爺爵位,大約早就給了。


    薛淑妃東姝對五爺和五夫人是什麽樣的感情,東瑗太清楚了。薛淑妃是鎮顯侯府的小姐進宮的,將來她所依仗的,是鎮顯侯爺。不管鎮顯侯是誰,都會願意成為她的靠山,從而享受她帶來的榮華,和她相互依靠。


    她沒有必要給五爺另外的爵位,謀求另外的靠山。


    東瑗此刻甚至揣度,陛下沒有單獨封賞五爺,是不是薛淑妃從中作梗?比起東瑗,身為庶女、和被五夫人害死的十妹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幾年的淑妃娘娘,沒有祖母可以依仗的淑妃娘娘,成長過程中忍受嫡母迫害、生父冷漠的淑妃娘娘,她對五爺和五夫人的恨意,比東瑗來得更加強烈。


    每個妃子都想娘家顯達,成為自己的依仗。可東瑗覺得,淑妃娘娘大約從未把五爺當成她的娘家。


    她隻是把鎮顯侯府作為依靠罷了。


    從來不曾對我好,卻要讓我給你帶來榮華富貴?


    淑妃娘娘豈會甘願?


    東瑗設身處境的想,她活了兩世的人,都沒辦法對甘願。


    “明日我和娘要去看望老祖宗,你讓外院的管事再備一份賀儀,我給三哥三嫂送去。”東瑗對盛修頤道,而後又問他,“你去不去?”


    第200節 恭賀(2)


    第200節 恭賀(2)


    “明日我去不成,太子少保近來傷了腰,可太子的武藝不能荒廢。我除了要給太子講學,還監督他習武,隻怕不得空閑。”盛修頤笑笑,“過幾日抽空,我單獨去恭賀不遲,反正華軒不是外人。”


    他自從做了薛家的女婿,就跟東瑗的堂兄弟關係都很不錯。


    東瑗沒有多想,笑著說行,又隨口問他:“太子也練武啊?他資質如何?”


    盛修頤蹙眉看著她,很不解。


    東瑗恍然想起筋骨奇才等說法,貌似來自後世的武俠小說。她忍不住吐吐舌頭,笑道:“我是問,太子習武可上心?”


    “習武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太子自然上心。他學習都很努力刻苦。”盛修頤說起太子,語氣裏很欣慰。


    每個師傅都喜歡努力上進又聰慧的弟子,盛修頤也不另外。太子學習刻苦,又聰明,讓盛修頤這個做師傅的很有成就感。提起他,盛修頤的神色總是很愉悅。


    東瑗就抿唇笑。


    九月初十那日,天下起毛毛細雨,有些寒意。東瑗換了薄夾棉褙子,襴裙裏套了件襯裙。在東次間走了走,仍覺得寒意滲人,又進內室添了見中衣。


    盛修頤瞧著她要過冬似的,忍不住在一旁笑:“這要是冬天,你如何是好啊?”去年冬天,他不在家,不知道東瑗是如何過冬的。瞧著她剛遇寒流就全副武裝,盛修頤不免想調侃她幾句。


    東瑗撇嘴,不滿的嘀咕道:“冬天穿棉衣啊。我是女人,女人不能凍著。”


    盛修頤就哈哈笑起來,覺得她嘟嘴說話的模樣,孩子也似。明明是調侃的話,她非要一本正經的解釋,讓盛修頤忍俊不禁。


    兩人吃了早飯,看了誠哥兒,就去了盛夫人的元陽閣。


    盛夫人穿的更多,東瑗和盛修頤行禮後,她拉了東瑗坐在她身邊,往她身上摸了一把,嗔怪道:“如今變天了,怎麽還穿得這樣單薄?”


    東瑗見屋裏隻是服侍的丫鬟和盛修頤,就笑著跟盛夫人耳語:“裏頭穿了兩件中衣,一點也不冷,您摸摸我的手,暖和著呢。”


    盛夫人握著她的手,果然暖暖的,就笑著不再多說什麽。


    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著,細如發絲的斜密雨絲打濕了雕花欄杆,青石地麵亦泛著淡淡水光。丫鬟婆子們簇擁著東瑗婆媳二人出了垂花門,一行人的紅綠衣衫映得地麵溢彩絢麗。


    盛修頤送東瑗和盛夫人上了馬車,才動身去了太子府。


    乘著東瑗婆媳的華蓋折羽流蘇馬車,往鎮顯侯府而去。


    到了府門口,正好遇著了另外一處馬車。


    東瑗先下了車,丫鬟薔薇幫著她撐傘,她自己則轉身去扶盛夫人。盛夫人在東瑗和婆子的攙扶下,也下了馬車。


    同盛府馬車一處停下的,是一輛簡易的青布馬車。馬車上下來的婦人,中等身量,穿著絳紫色妝花褙子,打扮簡易又不失莊重,笑容慈祥,是東瑗的舅母韓大太太。


    東瑗和盛夫人看到韓大太太的同時,韓大太太也瞧見了她們。


    幾個人紛紛行禮,彼此問安。


    “許久不曾來給老夫人請安,今日正好得閑,就來瞧瞧。”韓大太太問盛夫人的來意,盛夫人不提給世子爺薛華軒送賀儀之事,隻說來看薛家老夫人。


    韓大太太笑道:“我也是來給老夫人請安,真是巧,咱們趕到一處了。”然後問東瑗,“怎麽也不去我那裏坐坐?我時常一個人在家,也想著你們去頑頑。”一句不提鎮顯侯府新世子爺之事。


    韓大太太也像盛修頤想的那樣,薛老侯爺避開五爺薛子明而選擇三少爺薛華軒承爵,她怕作為五房嫡女的東瑗心裏不痛快,索性提也不提。


    韓大太太對薛子明印象很不好,她甚至以為當年小姑子英年早逝,就是被薛子明折磨死的。可不管韓大太太對薛子明有多少不滿,薛子明都是東瑗的父親。自己父親再不堪,也不會希望旁人說閑話,這是做兒女的心態。


    韓大太太明白這個理兒,自然不好在東瑗麵前多嘴。


    東瑗就裝傻,笑道:“我是怕舅母嫌棄我吵鬧。既這麽說,明日得了空閑,我就去叨擾舅母。”


    “我稀罕還來不及,哪裏嫌吵鬧?你隻管來。”韓大太太歡喜笑著。


    幾個人說說笑笑,就進了鎮顯侯府的垂花門。


    新的世子夫人、三少奶奶蔡氏迎了出來。看到是東瑗婆媳和韓大太太一起進來的,她微訝,迎了眾人上了小車。她和韓大太太做了一乘,問韓大太太:“舅母怎麽跟九姑奶奶一處來了?”


    薛家的人都稱韓大太太為舅母。


    “正好門口碰上了。”韓大太太笑著道,又問她,“怎麽了?”


    三少奶奶有些不自在笑了笑:“我五嬸的娘家兩位嫂子也來看祖母。這不,你們全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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