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家裏眾人去請安時,盛昌侯也在,盛夫人就說起三爺院子的事,極力誇讚盛昌侯取的好名字。


    三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想笑不敢笑。


    盛修頤一臉正氣,好似沒有聽懂般,點頭附和盛夫人的誇獎。


    東瑗、二奶奶葛氏和二爺盛修海則忍俊不禁,三人皆低頭偷笑。


    盛夫人這樣明顯的給盛昌侯捧場,讓人感受到她對盛昌侯有種近乎孩子般的寵愛。


    年紀大了,都喜歡聽奉承話。孩子們不願意說,隻有老伴願意捧場。


    哪裏是什麽好名字?分明是禦賜的封號直接用的。


    雖然聽著想笑,心裏卻覺得他們很恩愛甜蜜,東瑗和二奶奶等人皆是心頭一動。少年夫妻老來伴,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如此對對方著想,難道不是幸福?


    二奶奶想著,就忍不住回眸看了二爺一眼。


    平日裏總覺得不爭氣的丈夫,此刻看來卻又種難以言喻的踏實。她不禁微笑一下。


    盛昌侯聽著盛夫人誇張的讚譽,尷尬咳了咳,卻沒有反駁盛夫人的話。


    屋子裏的氣氛頓時變得溫馨。


    盛昌侯掃了眼兒子媳婦眾人,從前看不慣長子的沉默寡言、次子的陰沉薄恩、三子的急躁紈絝,如今瞧著他們一個個模樣周正,衣著得體,都是翩翩佳公子,難得的一表人才,心裏倏然就有種安慰。


    心態變了,看孩子們也覺得不同。


    “不用守在這裏,都忙去吧。”盛昌侯起身,對眾人道。


    他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眾人便紛紛告辭。


    東瑗回了靜攝院,先看了誠哥兒,而後抱著誠哥兒玩了會兒,就拿出針線來,替盛樂郝做馬褂。


    看似簡單的一件衣裳,東瑗已經縫了六天,快要收工了。


    到了下午,堪堪做完,又急忙把盛樂芸的護手拿出來做。


    丫鬟們在一旁服侍,橘紅甚至說:“大奶,我替您做吧?您近來總是低頭做這些,小心脖子酸。”


    這些小東西,雖然活計不太,卻很費心力。


    東瑗頭一次給盛修頤的孩子們做活計,不想落在口實,所以一針一線都是自己完成。


    “不用的。”東瑗笑笑,而後想起前些日子的話,跟薔薇眾人使眼色,讓她們都出去忙,隻留了橘紅在跟前。


    橘紅頓時就不自在。


    她早就從尋芳那裏知道,東瑗對她回去之事有了注意,還特意問過了。


    “你坐下。”東瑗指了指炕旁邊的小錦杌,對橘紅道,“咱們說說話兒。”


    橘紅不肯坐,勉強笑道:“您說吧,我站著聽。”


    東瑗便不再勉強。針有些刃了,東瑗在頭上抹了下,仔細穿針走線,漫不經心問橘紅:“上次回去,你婆婆說你什麽了麽?”


    橘紅知道瞞不過,也不準備說假話,她聲音低了下去,半晌才道:“左不過還是那些話。二莊性格冷得很,婆婆是知道的,總不說自己兒子,隻念叨我不會哄他……”


    說著,就是滿心委屈。


    東瑗手裏的針線微微一頓。


    “那二莊知道不知道你婆婆總在背後說你?”東瑗繼續做著活計,不曾抬頭,問橘紅道。


    橘紅沒有想到東瑗會這樣問,有些吃驚。回想了下,好似二莊知道。她道:“每次婆婆說我,他都知道……他會跟我說,別聽娘的。娘年紀大了,囉嗦得很。”


    這種不鹹不淡的話,根本不能安慰婆婆給橘紅帶來的不快,所以橘紅從未把二莊這話放在心裏。


    他的安慰對她毫無用處。


    現在東瑗這樣一提,橘紅才想起來,二莊那麽個悶葫蘆,居然每次都會安慰自己,這不是很難得的麽?


    是自己忽視了什麽嗎?


    想著,她臉上一熱,對那個跟木頭人似的丈夫怨氣突然減了些許。


    東瑗聽著橘紅的話,這才放了針線,把她拉到自己對麵個的炕上坐了。


    “你是不是從出嫁就不太喜歡二莊?”東瑗低聲問橘紅。兩人似乎回到了小時候,東瑗還是那個小姑娘,拉著橘紅的手,跟橘紅說她沒關係,寫字、繡花一點也不累,隻要祖母高興就好。


    橘紅又仿佛看到了自己從小服侍的那個小姐,熟悉的笑容讓她心頭發暖。


    什麽喜歡不喜歡?


    橘紅想著,就羞紅了臉,微微低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看不中二莊?”東瑗見她羞得厲害,換了種問法。


    “他總是不說話。”橘紅半晌才喃喃道,“不知道心裏想些什麽,一天說不了兩句話,你對他好他也不明白。跟他過日子,自己都沒有什麽盼頭……”


    好似把小碎石投入大湖,片刻漣漪就消失了,根本起不了波浪。橘紅對丈夫的溫情得不到回應,自然就心裏不平衡。


    況且從大莊的容貌看來,作為雙胞胎弟弟的二莊,應該也不算個好看的男人。長得不算俊俏,又是個木頭一樣的,叫橘紅一個年輕女人去付出,的確夠為難她的。


    他們本就是結了婚才認識的,橘紅又不是追著要嫁給二莊的。


    大莊和橘香又是恩愛不已,讓橘紅更有挫敗感,對丈夫也就越來越不滿意了。


    “你瞧,那麽個木頭人,還知道你委屈了,讓你別多想…….”東瑗輕聲道,“你婆婆總不是當著二莊麵說你吧?你背後受委屈了,他也心裏明白著。你對他好,還是不好,他心裏都清楚呢。有些人就是不愛說話。可心裏明白,不是難得麽?總比那些嘴上油滑,心裏卻糊塗的強些?”


    橘紅也有些後悔自己對丈夫的漠視。


    除非丈夫沒了,否則那個男人是要跟她過一輩子的。她當然也希望兩人感情更加融洽些。


    現在東瑗這樣一點撥,橘紅突然發覺她自己也是個木頭人。


    也許二莊心裏跟她一樣,想把日子過好。結果二莊不擅長表達,橘紅也是個悶葫蘆,兩人的日子就越過越糟心了。


    橘紅悶悶點頭:“大奶,我知道了…….”


    東瑗緩慢鬆了口氣。她道:“你和橘香、羅媽媽在我很小時候就服侍我,除了老祖宗,家裏就你們跟我最親。我也沒什麽本事,不能說將來能給你們什麽,總盼著你們日子過得舒心。橘香過得順風順水,我是高興的;你卻這樣,我也難過。夫妻倆過日子,他願意遷就你一點,你也就多替他委屈一點,他心裏都明白,你也不冤枉,是不是?你們都踏踏實實過好,我才放心呢。”


    語重心長的一席話,橘紅不由動容。


    她緩緩點頭:“大奶,我明白。過了年,您這邊都安排妥當,我就出去。我不讓你擔心。”


    東瑗輕輕拍著她的手,微笑起來。


    兩人說著話兒,東瑗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聽橘紅說她婆婆和丈夫的事,轉眼間就到了姨娘們請安的時辰。


    外間服侍的薔薇說邵姨娘、薛姨娘和範姨娘等人來了,東瑗就讓橘紅收了針線簸籮,見了三位姨娘。


    三人都穿戴嚴實,規規矩矩給東瑗請安。


    “大奶,奴婢給世子爺和您做了兩雙鞋。”邵姨娘上前,把一個青布包袱遞上前,給東瑗看。


    第217節私情(2)


    第217節私情(2)


    又是做鞋。


    自從陶姨娘出去後,邵紫檀殷勤得叫東瑗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這半年來,東瑗不讓盛修頤去姨娘們那裏,薛江晚還會抱怨;範姨娘會鄙視東瑗,背後說她壞話;隻有邵紫檀,半句怨言沒有,還時常給東瑗和誠哥兒做做鞋襪,殷勤備至。


    東瑗讓她不要再做了,她就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傷心欲絕,好似東瑗也要把她趕走。


    現在,看著她替東瑗和盛修頤做了兩雙雙梁鞋,特別是東瑗的,精致得似乎藝術品,東瑗心中很無奈。


    “邵姨娘費心了。”東瑗淡淡道,“我這裏做鞋的人也有,你不必勞累,下次不用這樣。”


    邵紫檀聽著,輕聲道是。


    她下次還是會做的。每次說她,都是這樣恭敬答應,下次卻照做不誤。


    範姨娘被邵紫檀這樣拿腔作勢的模樣逗樂,忍不住噗嗤一笑。可屋子裏安靜極了,她的笑聲清晰又突兀,她忙用咳嗽來遮掩。


    “範姨娘,你可是染了風寒?”東瑗回眸問她。


    範姨娘忙故意又咳了幾聲,道:“這些天頗冷,賤妾的確受了些風寒……”


    “那你好好休養,這半個月就不用過來請安。”東瑗道。


    姨娘們不能出門,平日裏也是到其他姨娘們一處閑逛,最主要的是到主母這裏請安。讓範姨娘不用來請安,等於給她禁足。


    邵紫檀和薛江晚都垂首低笑。


    範姨娘一向孤勇。世子爺不喜她,盛府人盡皆知。而她既不巴結世子爺,也不討好大奶,的確叫人匪夷所思。


    薛江晚總覺得這個範姨娘腦子有些問題。


    況且平日裏她們進出一個小院,範姨娘對邵紫檀和薛江晚可沒少欺負,兩人對範姨娘也是不喜歡的。


    範姨娘聽著東瑗的話,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她好似東瑗給了她極大的榮耀般,上前施施然行禮,聲音愉悅道:“多謝大奶恩典。”


    東瑗心裏也挺無語的。


    這個範姨娘,敲打她根本沒用。


    人說無欲則剛。範姨娘對盛家好似真的無欲無求,所以東瑗不管是無視她還是敲打她,她都無所謂,依舊我行我素。


    可這樣公然嘲笑其他姨娘,卻是必須懲戒的。


    雖然這懲戒沒什麽作用。


    東瑗也不再多說什麽,端了茶讓她們都回去。


    範姨娘起身,最先告辭;薛江晚跟在範姨娘身後。邵紫檀一向不會在東瑗身邊賣巧,這次居然落後一步,上前給東瑗行禮,而後才小聲道:“大奶,奴婢有件事要請示大奶。”


    剛才不說,現在才提,那肯定是想跟東瑗一個人說,不想被其他姨娘聽到。


    東瑗微微頷首。


    薛江晚腳步一頓,想聽聽邵紫檀說什麽再走。可範姨娘已經頭也不回,薛江晚想起東瑗剛剛的態度,也不敢再做停留,有些不甘心的走了。


    東瑗這才問邵紫檀何事。


    “奶奶,奴婢身邊的芝蘭,已經滿了二十歲。她才奴婢身邊好些年,服侍奴婢盡心盡力。奴婢想求大奶一個恩典,將她放出去配人。”邵紫檀輕聲道。


    這倒是正事。


    家裏的丫鬟們年紀大了,的確該放出去配人。


    雖說滿二十五歲才放,可到了二十歲左右,隻要不是被罰的,主子們都會趁著年輕放了,也不枉她們服侍一場。


    這也是告訴其他更加年輕的丫鬟們,隻要好好做事,自然不會為難她們,定會給她們恩典,早些回去尋個好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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