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力克衛冕冠軍,一中占得八強賽晉級先機


    初二十班嶽隱


    今天下午,江元市市長杯四分之一決賽首迴合的較量終於拉開了序幕。江元一中獵騎兵隊坐鎮主場迎來了d組頭名、衛冕冠軍北川中學北川河競技隊。上一學期,由於各方麵原因,一中的小組出線資格一度岌岌可危,而我們今天的對手則在小組賽取得了5勝1平的輝煌戰績。或許賽前大家都會看好衛冕冠軍在客場全身而退,但我們用實際行動捍衛主場的榮譽。憑借閻希和赫明明的進球,一中取得了2:0的戰果,這也是繼上賽季主場4:2擊敗北川中學後,我們對這一強敵的又一次勝利!


    本場比賽我們排出的是四後衛的陣容。因為10號盧卡暫未返校,左後衛由赫明明客串,中後衛是葉芮陽和李百川的組合,右後衛則是米樂。中場方麵,王楓老師選擇了黃敏學和何宏暉。閻希突前出任單箭頭。隊長是首發門將柯佩韋。北川方麵,進攻線上的組合是上賽季有過出色發揮的日本同學內田高德和韓國同學安東佑,隊長則是16號林波。


    麵對衛冕冠軍,我們擺出了較低的姿態,穩固防守,伺機反攻。而北川的戰術恰恰是反客為主,他們在開場階段的逼搶一度讓我們的後防線高度緊張。第10分鍾,何宏暉的出球失誤,被內田高德搶斷,安東佑在禁區內接到隊友傳球後的穿襠射門被隊長用腳擋出。第18分鍾,又是內田高德橫傳,林波禁區外的一腳勁射再度被柯佩韋拒之門外。相對而言,我們在上半場機會寥寥,被北川壓製在了半場,作為前鋒的閻希觸球次數屈指可數。好在隊長延續了上賽季麵對北川中學時的出色發揮,在第28分鍾和補時的最後一分鍾兩次撲出了內田高德的近距離頭球攻門,力保大門不失。“好的門將能頂半支球隊”,柯佩韋上半場的個人表現堪稱滿分,他神級反應和極好的心理素質讓衛冕冠軍隻得“望門興歎”。


    下半場雙方易邊再戰。北川中學開球後,黃敏學在對方半場完成搶斷,就地展開攻勢,分給了插上助攻的赫明明。明明在左邊路完成了一次精妙的傳中,兜出的皮球將將掠過北川中後衛的頭頂,閻希機敏地高速插入禁區,在球門後點包抄,不等球落地直接淩空起跳,用大腿將球撞向了北川中學的大門。這次有些別扭的搶點攻門讓北川的門將措手不及,皮球竄入網窩,一中取得了1:0的領先!閻希雙手交叉胸前的慶祝姿勢再次出現在主場時,下半場比賽才剛剛過去了兩分鍾,北川的隊員仿佛還沒有從上半場咄咄逼人的攻勢中醒來。


    但衛冕冠軍畢竟是衛冕冠軍,在上賽季決賽mvp內田高德的帶領下,他們卷土重來。兩迴合的淘汰賽中,客場進球十分重要。一中上賽季保持不敗,卻因為客場進球劣勢無緣決賽。在主場取得零封和取勝同樣是關鍵,而閻希的進球給了所有人信心。輸攻墨守,經過教練自小組賽至今的調教,我們的後防線穩固了不少。出任後腰的何宏暉對安東佑的限製也相當出色,他像牛皮糖一樣粘在韓國同學身邊,使他的傳接球變得舉步維艱。牽一發而動全身,北川中場運轉的不暢大大降低了他們的進攻威脅。而隊長則用出色的個人表現築起了“歎息之牆”,難得獲得幾次良機的北川始終無法突破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隻能在一步之遙處抱頭歎息。[1]


    比賽的第52分鍾,一中鎖定了勝局!又是黃敏學的前場搶斷,他迴傳給了米樂,後者在離禁區較遠的右邊路起腳傳中。此時禁區裏隻有一名搶點球員,而他正是憑借自己的身高腿長,趕在對方後衛身前用腳尖完成了鏟射。破門的是6號赫明明,他從左邊路積極前插,在下半場完成了傳射建功。作為客串的左後衛,他在進攻端出其不意的表現讓衛冕冠軍真正陷入了危機。進球之後,明明的慶祝動作是低頭親吻球衣上的隊徽。但很快我們就終止了慶祝,這一粒進球背後付出的代價是沉重的。米樂倒在了草皮上,送出傳中球之後,趕來防守的北川隊員沒收及時收腳,球鞋踏在了米樂的支撐腳上。受傷的米樂無法繼續比賽,教練用蕭祺換下了他,並讓黃敏學補到了右後衛的位置。


    最終全場比賽結束,一中2:0拿下北川,在擊敗對手的同時完成零封,占得了晉級先機。我們將在四月趕赴北川中學的主場,決出晉級四強的名額。如不是米樂最後的受傷,一中可以說是取得了一場完勝。希望米樂盡快康複,也希望缺席的同學能快快迴歸球隊,你們從來都是不可或缺的一員。


    嶽隱的戰報簡練多了,但還是特意拿出一部分篇幅誇獎我。可我根本沒什麽值得讚賞的地方,尤其是心理素質。而且,她對我有誤解。這篇簡短的戰報隱去了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東西,塑造出一個球技與心態都極為出色的門將形象。北川麵前的“歎息之牆”?那不是我。歎息的是我自己。


    趕到米樂身邊後,我們七手八腳地幫他脫下左腳的鞋子。他本就一頭汗了,脫鞋子的時候更是繃緊了神經,汗水一滴滴地往下掉著,牙關也咬得死死的。隨後,我便無可避免地看到了白色球襪尖端那一大片粘稠而又黯淡的紅色。


    怎麽會傷成這個樣子?我覺得自己的大腦都鬆散了,一時間輕飄飄的,隻想蹲下或坐下,完全支撐不了自己的身體。


    米樂想把襪子脫掉,看看自己的腳到底傷到了哪裏。他的小嘴半張著,有些扭曲地吐著氣。不用想都知道,他快要疼死了,這是他能控製自己的唯一辦法。源自喉嚨深處抽搐式的聲音低低地從嗓子裏鑽出來,聽得我狠狠地用手套錘自己的大腿。


    “別脫別脫,你是指甲掉了,脫下來會扯到肉的!”明明喊住了他,“去醫院,讓醫生護士幫你處理。”


    米樂勉強地點了點頭,在我們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犯規的球員向他道了歉,他似答非答地應了一聲。替補席上的幾個學弟在場邊接住了他。沒法穿鞋了,他腳跟著地,無比艱難地一步一步踱到了替補席。


    “隊長,迴你的位置呀。”


    有人在提醒我。我不清楚。也就是在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喪失了全部鬥誌,隻想呆在米樂的身邊,送他去醫院,陪他把襪子脫下來。無論他傷成什麽樣子,我也要逼著自己在旁邊看著。可還是有人在催促我,催促我迴到比賽場上,迴到需要盡自己責任的位置上。比賽又要恢複正常了,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是的,球員是要職業,要堅強,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要在比賽中心無旁騖。但米樂傷了呀。為什麽要我留在場上?知不知道這有多殘忍?我不是職業球員,隻是個學生,最好的朋友襪子裏全是血,我怎麽可能還留在場上。


    “柯柯,你再堅持一下,就一下。”明明走到身邊搭住我的肩,“趙蕤在熱身了。”


    這一句話讓我知道了明明乃至所有人對我的理解。不該是這樣的,我是隊長,天塌下來了也得扛著,隻有我去安慰別人,怎麽能讓大家來安慰我呢?我不可以臨陣脫逃的,絕不可以。


    要是受傷的是我就好了。


    我幾乎是在命令自己,命令自己的大腦集中於賽場,命令自己遲疑的身體去堅決地行動。我沒被趙蕤換下,而是穩穩地守到了最後一分鍾。話是這麽說,但其實要歸功於隊友們的表現,他們使北川沒能製造出太多威脅球門的機會。僅有的一次射正我還稍稍脫手了,好在第二反應比較及時,又將球死死抱住。


    終場哨響的那一刻,我如釋重負,立即衝到了替補席那裏。可米樂已經不在了。大概像瘋了一樣吧,我衣服都沒怎麽換,衝到校門口打車去了醫院,連和大家告別都沒顧得上。一路慌慌張張地跑到清創室時,米樂拿著一張單子呆呆地坐在門外的長椅上,陪他的是樂奔。我急匆匆地感謝了樂奔,說你可以迴家休息了。相互道別之後,我坐到了米樂旁邊。他的腳躋拉著藍色的塑料拖鞋,左腳襪子的前端被剪掉了,腳趾乖巧地並攏,露在外麵,踇趾那血肉模糊。如明明所說,他那裏的指甲被踢掉了,但還有一部分殘留在上麵,伶仃將斷。我無法描述自己是什麽感受,心裏冰冰涼涼,而且充斥著一股易碎的脆感,仿佛要從裏到外裂開了。


    “醫生說得挺簡單,就一個字,‘拔’。”他的臉色有點蒼白,身上也冒出來一股幹掉的汗味,笑容愈發使我難過。


    請25號病人米樂,前往清創室治療。請25號病人米樂,前往清創室治療。


    門外的電子屏幕上大大地打出了序號和名字。我扶起米樂,像扶住一個調皮的小弟弟,他好好的路不走,非得用一隻腳往前跳。已是傍晚了,昏黃的光斜射著,把瓷磚地一格一格地塗滿。我比任何時刻都要小心,肩上扛著的是一條世界上最沉重的胳膊。


    一次手術。麻醉、清創、拔甲、包紮。護士阿姨叫米樂躺在一張鋪著幹淨藍色床單的床上,轉過頭來對我說家屬出去吧。我癟著嘴搖搖頭。之前就離開過米樂一次了,這迴怎麽可能把他一個人單獨留在這裏做手術。哪怕這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手術,連協議書都不用簽,隻需要幾分鍾,但它畢竟還是手術。我想陪在米樂身邊。護士阿姨說得一點都不錯,我就是家屬。哪有家屬不守著家人的?


    “哥哥,好哥哥,你出去嘛。我一會就出來。”


    躺在“手術台”上的米樂微微升起腦袋,臉上露出一副狡猾的笑容,和那副哄我的表情一點都不相襯。聽你弟弟的話,乖乖在外麵等著就好,阿姨很快就能搞定的。護士也這麽對我說。我的臉一定紅了,她沒在意,轉身拉上了簾子。扛著落在背上的落暉,我出了清創室。呆滯地坐下,閉上眼睛等待手術的結束。遠方的聲音雜亂不堪,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腳板拍打堅實的地板,鏗鏘有力,由遠及近的確信。但縈繞在耳邊的是沙礫一般的時間,行走疲憊的指針在最後的日光下咳嗽著顫抖,牽拉嗓子,一絲絲將斷未斷的迴聲,似乎是螞蟻在躡手躡腳地攀爬孤獨的花園。打開的門,拉上的簾子,一堵隨時可以越過的牆。我們分居兩頭,做著彼此認不出的夢。


    “你知道亂編故事有多好玩嗎?我現在是清楚為什麽有人會喜歡寫小說了,太有趣了!多虧那個阿姨說你是我的家屬,我一下來了靈感。喂,你別這麽心神不寧嘛,聽我說話!阿姨不讓你看是按規矩辦事,再說了,拔甲可是很血腥的呢。我自己瞥了一眼就不想看了,好嚇人呀,血不停地流流流,頭皮發麻,簡直不敢相信那是我的腳。還好打了麻藥,一點感覺都沒有,就是別的腳趾涼涼的。三下五除二就好了,也就是打麻醉針有點疼。等我再看時,阿姨已經幫我包紮好了。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做手術呢!


    “她拔甲的時候還不停地跟我說話呢,居然問我幾年級了,還以為我是小學生。真是的,我長高了好不好呀!算了,她估計也是擔心我害怕,想安慰我吧。我也就跟她胡說八道了,她問外麵的是不是我哥,我說是,我們倆在一個學校。她又說你挺關心我的,我就亂扯了,說你天天欺負我,抄我的作業,搶我的被子,還偷偷吃我的點心,玩我的手機,睡覺睡著睡著還踹我!你的名聲被我徹底敗壞完了!欸,你怎麽了,一臉黑線,生氣啦?我那是開玩笑的,別這麽認真嘛……”


    “對不起。”道歉的時候,我好像真把自己當成了他口中說的那個作惡多端的壞哥哥。他詫異極了,也許我再沉默幾秒鍾,就會輪到他好聲好氣地求饒了吧。


    “不要在意這種事啦。再說,你不是又趕過來陪我了嘛。你真是的,怎麽一直把我想得那麽小家子氣?”他趴到了我背上,理直氣壯地揪住我的臉,像揪住馬兒的韁繩,“好吧,不罰一罰你,你也會良心不安呢。你就背我出醫院吧。”


    一年前你還覺得我背你丟人呢,現在怎麽這麽心安理得了?我沒太敢問。不知為什麽,沒在第一時間陪著米樂竟讓我如此難受,難受得好像我錯過了一次等待許久的機會。可這個機會意味著什麽呢?


    “柯柯,我爸媽今天不在家呢。迴宿舍的話不太方便,你跟我迴家吧。”


    “好。”


    米樂家的搬家大計比我們家進行得順利許多,去年冬至前就大差不差了。他們在江元買到了自己的房子,三室一廳,比我家大一些。雖然是二手房,但裝修得還算整齊。米樂也有了自己的房間,不用再跟爸爸媽媽住一起了。第一次來他家時,我們倆鎖住了門,在他那張寬寬的床上盡情地打了半天滾,跟小動物沒什麽兩樣,還照例打了枕頭大戰,用這場不流血的戰爭向所有人(盡管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宣誓了米樂對這一畝三分地無可辯駁的主權。這場戰鬥蕩氣迴腸,我整整開心了兩天,大概是暗暗明白米樂會留在江元,決不可能再被帶迴老家了。我們倆還會有很長很長一段時光可以相處,隻要在一座城市,再遠的距離也能被一點點抹平——何況他的新家離我家至多半小時,願意的話,假期裏我們可以天天跑到對方家裏玩。世界上還有什麽是比最好的朋友就在身邊更幸福的呢?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更不願意搬家了。拖著吧,拖得越久越好。


    但今天是不能這麽鬧騰了,小心翼翼地洗完澡,仔細檢查過了,沒把水濺到包紮好的腳趾上。我們倆徑直躺到了床上,讀著嶽隱寫的戰報。米樂把他最大的睡衣找給了我,穿在身上還是感到了被束縛手腳的窄小,好在他的床和被子都是軟綿綿的。我們隻開了床頭小燈,任靜謐的空氣在房間裏懸浮。風吹過窗簾外的樹葉,嘩啦嘩啦,仿佛雨水正接連不斷地落下。有那麽一刹那,我懷疑世界上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但好像也沒有多麽悲傷。時間匯聚成不存在的雨滴,從高高的樓房頂端順著牆壁蜿蜒落下,不急不慢。


    “好疼。”米樂忽地把腳從被子裏探了出來,展示般地翹在外麵。我爬過去望了望,紗布把那裏裹得嚴嚴實實,一星星碘酒的暗棕色從邊緣處滲了出來,此外便再看不出什麽了。換平時,我準撓他。


    一定是麻藥的時間過了。


    “疼的話,你抓我的胳膊吧。這樣也許會好一點。”我有些沮喪地躺迴了床頭。


    “沒事的,就是跟你說說,轉移注意力。很神奇,雖然疼,但是一緊一緊地疼,好像傷口在不斷靠攏和愈合呢。”他把腦袋靠在了我肩上,“對啦,我有事想問你。”


    “你說。”


    “當初你為什麽要選我呀?選我當你的第一個朋友。”


    伴隨這個問題而來的是一種莫名的恐慌,潮水般從床底淹到了我的脖子。


    “為什麽問這個?”


    我們倆其實也沒有那麽搭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他馬上就要把這句話說出口了,我已經聽到了他喉嚨裏預備發出的聲音。


    “就覺得很神奇。我們倆才認識一年半吧,卻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也許我們上輩子見過,而且一直都是好朋友?”他伸手戳了戳我的腰,見我不迴答,又自顧自地說起來,“算了,不講這種封建迷信,人隻活一輩子,就隻有這輩子。”


    “是呀。”


    “你知道我為什麽踢球嗎?”


    “不清楚。”


    “猜一猜。”


    “因為我嗎?”


    “好沒意思呀。”


    “對不起。”


    “不,我是說,你一下就猜到了,至少也得揣著明白裝糊塗一會嘛。”他捏了捏我垂下的下巴,“不過,也不能算全對。畢竟認識你以前我也踢過球的。就像老陳問我們的那個問題——大家都說是哥倫布發現了美洲,但他發現美洲以前,美洲和美洲人難道不存在嗎?所以,你能猜出我之前為什麽踢球嗎?”


    “你有個喜歡踢球的朋友?”


    他搖頭了,還有點濕漉漉的頭發蹭著我的脖子。


    “大錯特錯哦。我之所以踢球,是因為我一個朋友都沒有。”


    “為什麽?你明明這麽好,怎麽會沒有朋友?”


    “就是沒有呀。我老是換學校,而且,在他們眼裏,我就是個小不點,書呆子,老師的跟屁蟲。‘成績好有什麽了不起的?’永遠有人在我耳邊說這種話呢。我不想聽。為了不被欺負,我就隻能融入他們。”米樂很平靜地說著,時不時揪揪我的臉,“沒一個照顧我的哦,我是孤軍奮戰。畢竟我是個隨時可能離開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哪天就被風吹走啦。”


    但你現在終於在這裏紮下根了呀。我會站在你這邊的,再沒有人會欺負你了。我想。


    “起初想學打籃球,但他們嫌我矮,都不肯帶我。就算帶我也不會給我傳球,我像個小傻子一樣在球場上晃蕩,有時還會擋住突破的隊友,於是就更被嫌棄了。踢足球還好,在場上縮著,能劃劃水。也有那麽一兩次,感覺就有那麽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轉頭就被通知,你要收拾東西走了,一刻都別耽擱。所以,雖然練出來了一點東西,但我好像也沒有多開心,後來也慢慢荒廢了。要是沒有遇見你,我可能再也不會去踢球了吧。其實,認識你之前,除了親人以外,我心裏也沒有過什麽重要的人。非得說一個的話,也就是自己了。我以前可真是個瀟灑的大俠呀,仗劍走天涯,‘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我不讓自己認識一個朋友,這樣分別之後也就無牽無掛。挺好的,不是嗎?”[2]


    “那你為什麽答應了我呢?”


    “說實話我也不明白。可能是我那天很難過吧,被你趁虛而入了。”他有些淘氣地吐了吐舌頭,“有人主動給你伸過來一隻手,總會想不假思索地抓住的。不過,也許還有個原因,就是我爸媽那天跟我說,我會在一中讀完初中三年。我想,我得有一個朋友了,能和我度過這三年一千多天的朋友。我想著呢,你就出現了,而且我們倆恰好是上下鋪,就像有人在冥冥中聽到了我藏在心裏的願望一樣。對了,你是不是也有過這種願望呢?等一個人來的願望?”


    我不清楚。我之前等的是不會迴來的人,很難說這是希望還是絕望。說來也奇怪,過去的心事我越來越難迴憶了。但這也許不是壞事?被我抖落在身後的是黑暗與冷氣,它們沒什麽好追憶的。我知道的隻是現在的願望。


    但我又是為了什麽重新迴來踢球的呢?我還是迴答不了。


    睡吧,不許踢到我的腳哦。踢一下我就用膝蓋頂你屁股十下,懂了嗎?他用腦袋撞了下我的肩膀,關掉了燈。我們窸窸窣窣地鑽進了被窩。


    我沒碰到他,但很快被他的膝蓋頂了。咱們今天踢得真棒,你的表現尤其好,嶽隱該多誇誇你的。他說。晚安啦。


    晚安。


    要不是他睡前提了一句,我都快忘了今天那場比賽是多麽驚心動魄。下一場比賽肯定會更激動人心的,迴到主場的北川絕對會拿出最瘋狂也最強大的一麵。不過,我會和此時此刻貼著自己快要陷入夢鄉的小夥伴再度築起那麵使他們歎息的牆壁。我們倆一向說到做到。


    [1]歎息之牆:希臘神話的典故。相傳極樂淨土和冥界之間有一塊牆壁,冥界的靈魂眼看著極樂淨土就要在前麵,卻被牆壁阻隔,望著為之歎息。


    [2]出自徐誌摩《再別康橋》。


    江元市市長杯淘汰賽第一輪


    上半區


    桃渡中學0:2江元外校


    溪嶺中學1:2五十四中


    下半區


    江元一中2:0北川中學


    江元三中1:1理工附中


    江元一中隊內數據


    射手榜


    球員進球數


    閻希4


    米樂3


    黃敏學3(1)


    穆錚2


    葉芮陽2(1)


    盧卡1


    赫明明1


    助攻榜


    球員助攻數


    閻希4


    米樂3


    黃敏學1


    蕭祺1


    赫明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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