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霽雯聞言想到自己之前不願請封誥命的原因,抿著嘴想笑。


    “攘外先安內,皇上想必也是有心幫我。”和珅應當是跟她想到一處去了,不知真假地玩笑道。


    不顧身邊引路的小太監還在,馮霽雯偷偷地抓住了他一隻手。


    少見她這般主動,和珅心底微微一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許。


    他低了頭,在她頭頂輕聲說道“領了這一紙誥命,此生無論榮華衰敗,你都要與我綁在一起,可再也分不開了。”


    馮霽雯抬起眼睛看他,隻“唔”了一聲。


    “嗯?”和珅一挑眉,似乎對她的反應不滿意。


    馮霽雯便又低低地補了一句“應當說是你這輩子再也甩不掉我了才是。”


    “豈敢,豈敢。”和珅端的是無比正經。


    馮霽雯忍著笑,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迴霽月園的路上,閑來無事的夫妻二人又討論起了別人的八卦來。


    且這八卦是和大人先起的頭。


    起初隻是說一說昨晚錢應明找到自己,聊到了以後的打算,錢應明仿佛一夕之間看透了許多事情,他與和珅直言,不想參加科舉了,也沒了想要入朝為官的念頭。


    他起初迫不及待想要‘出人頭地’的初衷,其實隻是因為內心的固執想法——他想站得高一點,以一種有尊嚴的姿態向世人揭發王傑的真麵目。


    可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了結了。


    他自認性格使然,無法改變,一旦入仕,必然也是處處樹敵,後患無窮,這是其一。


    其二,他本身也不喜歡身處烏煙瘴氣之內,那並非他真正向往的生活。


    這麽多年以來,每一日都緊繃著,心中填滿了怨恨與戾氣,現在陡然失去了那一道名為仇恨的‘支柱’,仿佛整個人都忽然變得空白了。


    他言語中,透露著想要離開京城的打算。


    和珅勸他不必著急做決定,不如先沉下心來好好想一想,三思而行,更妥當些。


    馮霽雯一直在旁邊點頭。


    她認為和珅所言在理,可一轉眼就聽和珅說道“我這麽說,是有意拖延他。”


    嗯?


    說好的心靈雞湯,衷心勸告呢?


    “你不想讓他走?”馮霽雯邊問邊想,錢應明辦事能力確實出眾,尤其是這倔脾氣有了緩解的跡象之後。


    “我這還不是為了夫人先前的交待?”


    “……什麽交待?”馮霽雯一臉問號。


    “不是夫人說身邊的幾個丫鬟都到了婚配的年紀,讓我幫著多留意些可有合適可靠的人選麽——”和大人的語氣正常極了,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堂堂一個軍機領班、還親自操持著夫人身邊丫鬟們的婚事有什麽異常。


    於他而言,夫人說過的話,可比聖旨還要好使。


    馮霽雯當然記得自己提過這事。


    “可……錢先生?”她神情古怪地搖著頭。


    配小茶?


    先不說錢應明會如何,單說小茶吧,若是同她這麽一講,估計她得當場就把桌子給掀翻了吧?


    小仙……


    算了,這丫頭自從遭了迫害之後,心裏陰影未除,幾個丫頭裏也是她最最操心的一個,關於小仙的想法和選擇,還有男方的覺悟人品這方麵,都是需要再三考慮的。


    至於小醒。


    那更不必說了。


    錢應明脾氣固執,小醒也是少見的堅硬。


    兩個人硬碰硬,難道要日常互剛嗎?


    “不行。”馮霽雯嫌棄地看著和珅說道“我隻當爺慧眼如炬呢,可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和珅訝然地看向她。


    “夫人當真沒看出來端倪?”


    見馮霽雯一臉莫名其妙,他臉上的神情逐漸轉變為了不可思議。


    他總算是懂了。


    他說怎麽之前他未向她坦白心跡之前,那些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暗示她從沒半點反應呢——合著這顆腦袋瓜兒在這上頭,是真的缺了一根弦兒啊!


    見他的手指在自己額頭上若有所思地戳了兩下,馮霽雯歪著腦袋避開了,瞪大眼睛問他“爺幹什麽呢?”


    “夫人沒覺著你身邊的大丫頭小醒,與錢先生有些不尋常?”


    “你、你是說……”馮霽雯不可置信。


    偏偏見和珅十分肯定地點了頭。


    “我不信。”她甚至還覺得有些荒誕驚悚!


    和珅最終的意思便是,錢應明那邊他負責套問,小醒的心意則交由馮霽雯去試探。


    若是成了,自是成人之美了。若是不成,也沒了遺憾。


    馮霽雯始終無法想象這毫無cp感的兩個人會有什麽貓膩,可既然和珅說了,她也隻好試著去做,迴到府中便將此事交待給了秦嫫。


    這麽尷尬又突兀,她實在問不出口。


    誰料秦嫫聽罷即道“奴婢也早早瞧出來了,這事兒……十有八九能成!”


    馮霽雯“???”


    這種被世界拋棄的錯覺是怎麽迴事!


    ……


    晚間,秦嫫一臉喜意的從抱廈迴來,卻見亮著燈的堂內隻有小仙一個人在值守。


    “夫人呢?”


    “夫人跟大爺在書房練字兒呢。”小仙見她神色,不由笑著問道“瞧您這是出什麽好事兒了?”


    最近府裏的好事總是一樁接著一樁。


    “暫時還說不得。”秦嫫笑著講道。


    “您還跟我賣關子呢。”小仙也不再多做追問,轉而與秦嫫說起了其它的事情來。


    書房裏,馮霽雯與和珅卻不是在練字。


    馮霽雯看著書桌上攤開的那道明黃色絹帛,心中的震驚無法平複。


    這顯是一道聖旨,其上已落了朱紅色的印章寶譜。


    可那印著祥雲暗紋的絹布之上,卻是空白一片,未見隻字。


    “怎會如此?”她有些怔怔地問道。


    這是今日入宮,乾隆單獨召見和珅之時交給他的一道諭旨——其上本該是,關於十一阿哥與景仁宮所犯之事理應如何處置的旨意。


    可展開了來,才發現這道諭旨上除了蓋好的國璽印之外,竟是一個字也沒寫。


    她原本就有些奇怪,既是擬好了旨,何不當朝宣讀,反而要單獨交予和珅手中……原來關鍵在此!


    “皇上是想讓你替他來拿這個主意?”馮霽雯壓低了聲音,看向和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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