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表現地稍微隱晦一些,別讓她察覺的如此清晰強烈,也都不說什麽了……


    “您別急。”馮霽雯耐著性子說道:“……此事不如待晚輩們仔細商議罷,再行答複神醫?”


    她目前也隻能這麽說了。


    洛河一聽險些要跳腳。


    他就瞅準了馮霽雯比那個精得跟狐狸似得和珅好糊弄些呢!


    “你自己的親祖父,治是不治,你都做不了主嗎?”他氣唿唿地瞪著馮霽雯。


    他越是如此,馮霽雯越肯定自己的猜測……


    “不是做不了主。”她解釋道:“事情不論大小,夫妻之間本該商議。您隻管放心,今晚便能給您答複。”


    洛河見她拿定了主意,雖心有不甘,但也心知多說無益。


    唯有氣不過地站起了身來,丟下一句:“隻管商議罷!我可擺明了告訴你們,這個毒隻有我解得了!你們隻需好好想一想究竟要不要治!”


    馮霽雯看著他的背影,一時哭笑不得。


    還不是怪您演技太爛嗎!


    但洛河這話,話糙理不糙。


    說句不吉利的話,倘若今日祖父危在旦夕,她沒有考慮的餘地,必然會一口答應,明知是坑隻怕也要毫不猶豫地往下跳。


    隻是祖父這病尚且‘拖得起’,她又這般瞻前顧後起來。


    說白了,不同情況不同選擇,條件允許的時候,人人都想討價還價。


    可麵對洛河,似乎並沒有討價的餘地。


    所以,她幾乎是別無選擇。


    但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她滿心的懷疑和不安所帶來的猶豫啊……


    人心真是麻煩。


    可和珅這顆人心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因昨晚熬了一夜,今日他迴來的倒比往常早些,恰巧趕上了晚飯。


    飯後,馮霽雯同他說起此事,並道出自己的層層想法,和珅聽罷,隻有一句話:“直接答應了便是。”


    “萬一他提什麽讓爺作難的條件呢?”總歸她擔心的是和珅,而非自己。


    和珅卻搖頭道:“我認為倒不至於能讓咱們如何作難。”


    馮霽雯歎口氣。


    “我也覺著洛神醫不是那等擅於玩弄心計之人。可若是正常提條件且罷了,這般神神秘秘,反倒顯得多麽‘居心叵測’一般。”


    說到底,不就怕一個“萬一”嗎?


    和珅似笑非笑,“總歸太嶽父的病是一定要治的,對不對?”


    馮霽雯毫不猶豫地點頭。


    “若洛神醫提出的條件可為之,自該全力履行,是不是這個理兒?”


    馮霽雯又點頭。


    “若實在不可為之,倒也無法勉強,對麽?”


    馮霽雯下意識地又點頭,下一瞬卻才遲遲理解透他的話!


    什麽叫‘倒也無法勉強’……說白了就是先友好地答應下來,然後‘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咯?!


    對於這種無賴的行為,和珅還給它找了一個極光明磊落的說辭——


    “這叫盡力而行,見機行事。說到底,也是洛神醫剝奪了咱們的知情權在先。”


    馮霽雯有些呆呆地看了他片刻之後,忽然生出了一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無恥覺悟來。


    成親這麽久,她一直向他虛心學習,怎麽卻總是學不到精髓呢?


    果然啊,人的煩惱太多,大多緣於腦子太靈活,思想覺悟太容易鑽死胡同!


    這樣多好,兩全其美。


    祖父的病既有得治了,她的心理壓力也解除了。


    甚好,甚好。


    隻可憐了洛河本人,在聽到和珅夫婦點頭答應的消息之後,還大有一番陰謀得逞的得意姿態,晚上高興地獨自偷喝了半壺酒慶祝。


    醉酒之後,嘴裏邊不停反複念叨著一句話……


    “阿蘊,我總算沒有辜負你的交待……你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


    第二日,洛河便給馮英廉開了兩張藥方。


    據稱,一張祛毒,一張調理,需每日相隔一個時辰分開服用,早晚各煎服一副。


    馮霽雯再三吩咐下人小心記下,又交待了馮舒誌多加留意。


    此外,洛河更要每日替馮英廉針灸穴位。


    馮英廉不願與洛河獨處一室,吵吵嚷嚷地非要熟悉的人在一旁陪著,否則如何都不肯配合。


    洛河別無他法,也隻有破除了行醫者施展獨門絕技時不得有外人旁觀的規矩。


    反正一個規矩也是破,兩個規矩也是破……雖然這麽說,好像顯得他這天下第一神醫的規矩很不值錢似得,但誰讓他確實‘別有居心’呢?


    ……


    午後,馮霽雯欲再去一趟大理寺。


    有一個說辭,興許能誆得況太妃見上她一麵——


    便說程淵為了給太妃求情,被皇上罰了一百軍棍之後,由於調養不當、加上憂思過度,於昨夜不治……身亡了,他臨走前,給太妃留下了幾句臨終遺言,要馮霽雯務必傳達給她。


    馮霽雯知道這麽說很不道德,可這辦法本身也不是她想的,而是出自程世伯本人!


    傅恆夫人那日帶迴的消息她自然要如實告知程世伯,程世伯得知太妃如此頑固,半是著急,半是恨鐵不成鋼,一急之下就冒出來了一句——“便跟她說我死了,有遺言留給她,看看她聽是不聽!”


    馮霽雯不知道這是不是氣話,但她覺得這法子……興許好使!


    而且可信度很高啊。


    她發誓她這麽想絕對沒有詛咒程世伯的意思……


    她就是覺得值得一試。


    但臨要出門之前,阿桂府上的小姐章佳吉菱忽然來了府上拜訪。


    一番招待下來,少不了就耽擱了近兩個時辰。


    章佳吉菱走後,馮霽雯便立即動身去了大理寺。


    和琳捧著一盒子精致的糕點,去找半夏。


    這幾日半夏對他都愛答不理的,心裏頭也不知道究竟在氣些什麽,他也不知該如何化解,隻能送些好吃的過來了。


    半夏在院中擺弄著簸箕裏晾曬的草藥,聽到和琳的聲音,臉上一喜,迴過頭去之時卻是麵無表情。


    “有事嗎?”


    見她似乎還在生氣,和琳訕訕地笑了笑,道:“我這兒有幾樣兒極好吃的糕點,都是你愛吃的。”


    說著,轉頭吩咐丫鬟去備碗碟。


    半夏由他拉著去淨手,然後在堂中坐下。


    她生性單純,又最是心軟,即便是心中有疙瘩,但見和琳如此,臉色也忍不住柔和了下來。


    幾口點心吃下去,更是眼睛裏都有了軟糯的笑意。


    “這是五味齋裏的點心啊。”確實是她最愛吃的。


    見她開懷了許多,和琳笑著點頭。


    “你……專程讓人去買的?”半夏語氣柔柔地問。


    “不是啊。”和琳想也不想就搖了頭,笑著說:“這是阿桂府裏的二小姐剛剛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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