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兄,咱們去西暖閣呆著吧。(.無彈窗廣告)等袁夫人出來與她問個安,再去書樓也不遲。”一側的金亦禹輕笑著說道,看起來心情十分不錯。


    方才一路長談,他竟覺同對方十分投機,眼下便連稱唿都變了。


    和珅聞聲轉迴身來,笑著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金亦禹先行,一派謙和有禮的模樣。


    眼底卻忽然閃過一抹別樣的笑意。


    就在方才,他心下忽然有了選擇。


    很好。


    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


    天色將晚,磬林樓中早早掌起了燈火。


    以袁夫人為首的女眷們從暖閣中移步正廳,正嫋嫋而來。


    傅恆夫人和佳芙小姐陪在袁夫人左側,右側則是一身旗裝,梳著燕尾一字頭的和靜公主。


    她多數時候都是一副冰冷疏離的神情,隻偶爾同袁夫人說話之時,才會緩和一二,卻也鮮少露笑。有這麽一位看著便十分不好相與的公主格格在,女眷們多少有些拘謹,一路上甚少有人開口攀談。


    擺宴的正廳前,長長的廊下左右一溜兒懸著的大紅燈籠,將四周映照的亮如白晝。


    廳前兩根朱紅色的寶柱上,高低對稱地張貼著一幅生辰聯。


    行在最前麵的袁夫人看了一眼。


    她是已故令妃娘娘的陪嫁宮女,管著不少宮中事務,字兒自然是識得不少,卻沒那些閑工夫去精細地鑽研,是以看了一眼,隻是覺得對仗工整罷了。


    和靜公主卻停下了腳步。


    “頌姑姑,這對聯應當不是袁先生所作吧。”她聽著像是在問,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袁夫人無姓,隻名阿頌,頌姑姑是在宮中之時別人給的敬稱。


    “我瞧著也不大像是他的手筆,不知是請了哪位高人先生給作的。”袁夫人笑著說道。


    和靜公主這麽一停,後麵的人也跟著放慢了腳步。舉目朝那幅對聯望去。


    聽到高人倆字兒,馮霽雯隻覺受之有愧,麵上一熱。


    “詩作的好,字寫得更好。此人筆下的書法造詣。確非是普通凡夫俗子可比的。”和靜公主又仰麵從上至下看了兩遍,由衷稱讚了一句。隻是雖是稱讚之辭,經她的口說出來,卻仍讓人覺察不出一絲親和來。


    馮霽雯隻是聽著,沒有吱聲兒。


    一側的金溶月不可查地拿目光掃視了她一眼。


    她倒是很意外此情此景之下。馮霽雯沒有跳出來與人炫耀,告知所有的人那幅字乃是她親筆所寫——看來是往前得的教訓太多,以至於如今竟真的不敢再去嘩眾取寵了麽?


    可這麽好的機會都不懂得把握,真是蠢極了。


    和靜公主重新抬腳,在宮女的陪同之下上了台階。


    袁夫人和傅恆夫人在後麵跟隨著。


    正廳之中燈火通亮,中間以屏風相隔,分設了男席女席。


    一行女眷依次入座。


    袁夫人笑著說了一番客套話,又交待了眾人莫要拘謹。


    方才在暖閣中,因先前章佳吉毓那件事情而一直沉浸在思考後續影響的馮霽雯,這才得以真正瞧清楚這位袁夫人的神態樣貌。


    她著一身寶瓶藍繡團福壽字樣兒綢緞褙子。<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素灰色細棉裙,發間兩根翡翠綠祥雲釵,一對兒金玉滴耳墜更襯得麵部輪廓圓潤和氣,笑起來時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意,讓人望之便生親切之感。


    乍一看,除了儀態周正之外,音容笑貌倒半點不像是自深宮之中走出來的人。


    馮霽雯即將要收迴目光之時,忽然若有所查一般,將視線往袁夫人身側移了一移。


    神情疏冷而高貴的和靜公主,眼下正在打量著她。


    二人目光相撞。和靜並未閃躲或是意外,隻仍然看著她。


    隻是這過於光明正大的打量目光,並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悅。


    馮霽雯被她看得一陣莫名其妙。


    忽地又記起來,前兩日的景仁宮宴上。要請自己去毓慶宮裏說話兒的……好似便是這位七公主吧?


    她心底疑惑,麵上卻未表露出來。


    直到和靜淡然地收迴了目光,她方也不動聲色地將視線重新拉了迴來。


    心底存下了一份疑竇。


    這頓生辰宴吃的十分平靜,不似景仁宮宴那迴,小姑娘們爭相要表現自己——多是幾名夫人們偶爾同袁夫人說上兩句話,小輩們插不上嘴。便大多在一旁聽著。


    宴罷,便例行地坐在一塊兒吃茶。


    旁邊的男席上不時傳來男人們說話和推杯換盞的聲音,顯是還沒吃完,女眷們便也不急著退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從京中近來的大小事,談到哪家珠寶樓裏的首飾好看,打發著時間。


    章佳吉毓幾欲離場,皆被章佳吉菱給攔住了。


    她們的額娘瓜爾佳氏本是收到了請柬的,但因昨晚聽阿迪斯酒後說出要同馮家結親的話,一時被氣的病倒了,今日不願出門,這才遣了她們兩個前來為袁夫人慶賀生辰——若提早離場,未免太過失禮。


    章佳吉毓時時刻刻如坐針氈,臉上的巴掌印已經消退了大半,可她卻仍覺得所有的人都在盯著她看。


    加之想到迴府之後,沒準兒還要挨訓,一時更是咬牙切齒地看著馮霽雯,恨不得用目光將她戳出幾個洞來。


    馮霽雯坐在那裏正吃茶,忽覺餘光中閃進了一抹靛青,有一道身影在她前側方停了下來。


    她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來。


    卻見是汪黎芸。


    因別人在談話,她的聲音便禮節性地壓低了些,與馮霽雯道:“坐久了有些發悶,馮小姐可要出去走一走嗎?”


    馮霽雯微微一怔之後,欣然點頭。


    二人緩緩退出了正廳。


    汪黎珠皺了皺眉頭,也起身跟了出去。


    卻在即將要離開正廳之時,忽聽得身後有人喚了自己一句,又問道:“你去哪兒?”


    是她長兄汪黎雋。


    “她們倆倒是走到一塊兒去了,真是臭味相投。”汪黎珠朝著馮霽雯和汪黎芸離去的背影抬了抬下巴,不悅道:“我看若不提醒她兩句。她都要忘記自己姓汪了!”


    平日與她不對付就且算了,現如今竟還與她討厭的人越走越近,刻意給她添堵,真是令人生氣。


    她說著便要追上去。


    “迴來。”


    汪黎雋跟著出了廳門外。張口製止道。


    汪黎珠皺著眉迴過頭去看著他。


    “這雞毛蒜皮的事兒也值當你去鬧?”汪黎雋與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汪黎珠疑惑地走近,沒好氣地問:“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汪黎雋見四周無人注意,方才壓低了聲音在妹妹耳邊說了幾句話。


    “……”


    汪黎珠微微瞪圓了眼睛,從開始的詫異變成不確定。卻又夾雜著隱隱的興奮:“這法子當真可行嗎?這裏這麽多人,父親也在……萬一被人發現了呢?”


    “你怎麽這麽笨呢?”汪黎雋低聲說道:“又不是讓你自己去做,你隻管從中推一把……屆時就算真的敗露了,隻要你咬死了口不承認,她們又有什麽證據拖你下水?”


    汪黎珠聽罷想了想,覺得確實是這麽個道理。


    “這幾年她處處為難我,我早就想好好地教訓教訓她了!”


    “就按我教你的去做,記住了嗎?”


    “嗯。”


    ……


    汪黎芸身後連個丫鬟也沒有,與馮霽雯一同沿著磬林樓外的一條小徑緩步行著。


    馮霽雯隻帶了小仙出來,讓小茶留在了廳中等候祖父和舒誌。免得祖父到時不知她去了哪裏而擔心。


    “我見你坐在那裏也有些不自在,一個人又不好尋借口離場,才尋了你一同出來。”汪黎芸說道。


    馮霽雯笑了笑,點點頭。


    “之前你收留我在英廉府過夜,我還沒有對你當麵道過一句謝。”汪黎芸轉頭看向身側的馮霽雯,目光坦誠地道:“多謝你了。”


    那時她情緒消沉,什麽也顧不得。


    若沒有馮霽雯收留,又差人迴汪府送信的話,她在外流落一夜,名聲上還不知要添上怎樣的汙點。


    馮霽雯聞言笑了一聲。


    汪黎芸不解地看著她。


    這些日子來的數次碰麵中。不難發現她這個表妹與傳言中的那個馮霽雯,實則是截然不同的。


    “事情過去了那麽久,汪小姐不提,我早忘了。”


    因早先的馮霽雯對汪府這門表親看不上眼。故從不會對汪家兒女用表兄弟姐妹相稱,而因為汪黎珠與其極其不合的緣故,汪府的姑娘們也沒將她視作過表姐妹,隻汪黎雋,嘴邊總愛裝模作樣地喊她一句表妹,卻還不如不喊來的讓人舒服。


    到底不是什麽要緊的習慣。馮霽雯自認為沒必要刻意去改,便繼續用汪小姐來稱唿汪黎芸了。


    不過這妹子比她還慢熱啊。


    幾個月前的事情了,現在才想起來道謝。


    她方才笑的便是這個。


    汪黎芸聞言竟也笑了笑,解釋道:“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她莫名覺得,同身邊的人相處起來,很是輕鬆。


    這個小姑娘同傳聞中不一樣,同其它的閨秀們,也不一樣。


    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同,但卻再明顯不過。


    “區區小事罷了,汪小姐不必掛懷。”馮霽雯望著小徑兩側競開的梅花,不以為意地道。


    汪黎芸便未再多言,隻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道了句:“這裏的梅花開的真好。”


    小徑之上,隔上二十來步設有一座四角石燈,光線並算不上十分明亮,此般情形下賞看兩側梅景,與白日經過之時,便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了。


    二人邊走邊說著話兒,不刻意去找話題,想到什麽便隨口說上一句。


    另一邊,磬林樓中宴席已散。


    馮英廉問了一句孫女的去向,聽留下來的小茶說是出去散步了,便交待了小茶去尋馮霽雯,告知她他去了一知小築與袁枚閑坐,讓馮霽雯散完步之後,記得過去尋他,再一同迴府。


    馮舒誌不願再去一知小築幹等著,便問丁子昱能不能帶他四下走走。


    丁子昱笑著應下來,得了馮英廉的準許之後,便帶著馮舒誌去了。


    餘下的客人們則多是就此告辭了,少數留下來者,不是等人的,便是與袁枚關係要好的。


    女席這邊,章佳吉毓終於挨到了散席,草草與袁夫人行了一禮,便頭一個帶著丫鬟離開了正廳。


    章佳吉菱遠遠地跟在後麵,沒再與盛怒中的章佳吉毓走的太近。


    “章佳大小姐這就走了嗎?”


    章佳吉毓走出沒多遠,忽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問道。


    席上一直壓抑著羞惱之氣無法發作的章佳吉毓轉迴頭來,很有些怒氣衝衝,逮誰要跟誰發火的架勢。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過問我是走是留?”


    時刻想著要巴結她,卻也不看看她現在心情是好是壞,沒有眼色的東西。


    汪黎珠麵上端著的笑意凝了一刻,不由想起上次在景仁宮裏,章佳吉毓也是這般,當眾給她難堪。


    她攥了攥袖中雙手,臉上再次掛上笑意,對章佳吉毓的嗬斥視若無睹一般,向她走了過去。


    “我知道章佳大小姐心裏不痛快,畢竟遇著了這樣的事情,換作誰隻怕也痛快不起來……”她湊到章佳吉毓跟前,低聲問道:“難道今日這口惡氣,章佳大小姐當真就打算這麽咽下去,而不是把它給痛痛快快兒地給出了嗎?”


    章佳吉毓皺眉看著她。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有個辦法,能幫章佳大小姐出一出氣,給她點顏色瞧瞧……”汪黎珠聲音愈低:“……”


    ……


    “敢問二位哪一位是馮小姐?”


    馮霽雯正同汪黎芸原路折迴之時,迎麵行來了一名侍童。


    “你找我家姑娘有事嗎?”小仙代問道。


    侍童聞聲便道:“是英廉大人差小的前來告知馮小姐一聲兒,讓馮小姐即刻去一趟南書樓,英廉大人在那裏等著馮小姐呢。”


    “書樓?”馮霽雯頓了一下,問道:“不知袁先生的書樓建在何處?”


    祖父怎麽還跑去看書了。


    侍童便指明了一個方向與她。


    馮霽雯點頭應下來,道了句謝。


    “看來宴席已散,我也該隨家人迴去了。馮小姐且去尋英廉大人吧。”汪黎芸出聲說道。


    馮霽雯點頭,二人不那麽正式的寒暄了兩句,就此作了別。


    “連名聲臭成這樣的人你也要來巴結,真不嫌丟咱們汪家的臉!”


    馮霽雯前腳剛離去,後腳便傳來了汪黎珠的聲音。(未完待續。)


    ps:唔,第三更應該挺晚,建議大家不用刻意等了,大可明天早上再看~這章是四千大章,算是補那天請假沒更的,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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