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沉,日光斜斜灑在巍峨而厚重的朱紅色宮門前,遙遙看去照了滿地金黃。[.超多好看小說]


    馮霽雯陡然接觸到馬車外的外線,一時覺得有些刺目,下意識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視線朦朧中,隱約見得一道深藍色的頎長身影自這一片光暈中行出。


    他身上穿著的仍是侍衛衣著,一人獨行,本該是再普通不過的畫麵,可他就這麽走來,馮霽雯瞧在眼中,卻絲毫不覺得他被身後巍峨華麗的宮牆襯得如何渺小,反倒更顯了幾分挺拔高大。


    這種感覺十分清晰,仿佛與她心知他日後的命運無關。


    而是隻需看一眼,便可預料到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她忽然明白了祖父之所以一眼便看中了和珅,當時究竟是何種感覺。


    他身上確有著一種做大事者方有的風範,隻是多數時候都被其刻意斂去了。


    但不經意間,總會泄露出一二,落在有心人眼中。


    馮霽雯這廂正沉浸在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思緒當中,視線裏和珅的麵容逐漸清晰可見,他瞧見了撩開馬車簾探出頭來張望的她,原本沒有太多表情的俊顏上頓時顯現了笑意,揚唇間,眉眼之中似比餘暉更要暖上三分。


    似迴神未迴神間,馮霽雯眼裏心裏皆一陣恍惚。


    不知為何,她愣了足足有幾個唿吸的功夫。


    直待和珅已來至了馬車前,她方才遲遲地迴了一笑,問道:“爺的差事辦完了?”


    “早便辦完了,隻是聖上臨時又有了別的吩咐,這才未能按時下值。”見她沒有因久等而有絲毫不悅,和珅心下稍安:“也怪我多事讓夫人等我,誰料這一等便足足一個多時辰,夫人該是等急了吧?”


    他將皇上臨時交待的事情辦妥之後,片刻都沒有耽擱,便匆匆地出宮了。


    可到底還是叫她白白等了一個多時辰。


    “是有些急。”馮霽雯誠然道:“……還有些餓。”


    小醒聽得嘴角一抽。


    太太啊。您還能再誠實一點不?


    而和珅此時望著馬車簾側這張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溫暖生動的臉頰,又聽她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有些餓,分明是一絲撒嬌亦或是埋怨的口氣都無,卻偏生如一記軟拳穩穩地揣在了他的胸前。令他整顆心倏然間軟了下來。


    他怔了一刻之後,郝然笑道:“都是我的錯,讓夫人餓著肚子久等了,實在該罵。”他頓了一頓,似忽然想到了什麽似得。卻未立即向馮霽雯說,而是對車夫吩咐道:“去一趟椿樹胡同——”


    馮霽雯先是往車裏讓了讓,讓他上了馬車,後才隨口問道:“爺去椿樹胡同做什麽?”


    和珅撩起衣袍下擺坐了下來,邊笑著說道:“到了夫人便知道了。”


    還賣關子。


    馮霽雯掀起半邊唇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遂也不再多問。


    和珅仍舊笑著,眼中神色溫和。


    馬車一路駛迴正紅旗領地,最後按著和珅起初的吩咐,在椿樹胡同口兒停了下來。


    兩個丫鬟先行跳下了馬車。


    馮霽雯正也要起身。卻聽和珅道:“夫人且等我換身衣——”


    換衣?


    馮霽雯愣了一下。


    “此處人多,這身侍衛服多少有些紮眼。[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和珅淡淡笑著,一麵從馬車中的包袱重取出了一件備用的藏青色長衫。


    見他一句話剛落音便要著手解身上的衣扣,馮霽雯臉色騰地一紅,道:“容、容我先下去。”


    竟然又結巴了!


    說話就說話,緊張個什麽勁兒啊這是!


    馮霽雯在內心給予了自己一記莫大的鄙視眼神。


    話罷便要起身下車。


    和珅眼底失笑了一陣兒,見她有些倉皇的背影,拿一本正經的口氣問道:“夫人連為夫換件外衣都要如此避諱,叫丫鬟們瞧見了,豈不是要心生懷疑嗎?”


    馮霽雯聞言動作一僵。


    隨後一刻。果然重新坐了迴去,目光卻不敢去看和珅,隻是道:“那你……快換吧。”


    和珅笑著“嗯”了一聲,也不多去逗她。


    馮霽雯餘光中瞥見他一雙修長的手從上至下。將侍衛袍上的盤扣一粒粒解開。


    真是夠了。


    連解個扣子都能解的這麽賞心悅目,這還有天理嗎?


    她默默腹誹了一句,又將頭側去了幾分,不再看他半眼。


    和珅將長衫換上,先下了馬車,後欲將馮霽雯扶下來。


    在下人麵前。馮霽雯如往常一樣伸出了手臂。


    他握住,動作守禮卻謹慎地將人扶了下來。


    馮霽雯此時再抬頭看他,隻見眼前換了文衫的和珅氣質被襯的越發溫潤,在這鬧市之中仿若一股潺潺寂靜清流。


    這股‘清流’此刻正往人來人往的胡同內望去,笑著說道:“我帶夫人嚐一嚐這椿樹胡同中的‘一絕’。”


    椿樹胡同一絕?


    合著這人是聽她喊餓,帶她往吃東西來了?


    家裏的廚房向來是要等和珅迴家之後再開灶生火的,這是因馮霽雯恐做的早了,他迴來飯菜便涼了才吩咐下去的規矩。故而若夫妻二人此時迴家,少說也要等上半個時辰才能吃上飯菜。


    不知他是不是想到了這一點。


    馮霽雯望著他背影片刻,適才提步跟在他身後穿過大半條胡同,最後在一家左手邊的老店前停下了腳步。


    在餘暉中隨風微微晃動的幌布招牌上是一個大大的“麵”字。


    店中陳設老舊,看起來已有許多年頭,卻被收拾的十分幹淨利整。


    跑堂小廝見有客來,十分熱情地將夫妻二人和兩個丫鬟請了進來,拿肩上的汗巾將本就沒有灰塵可言的桌凳又重新拂拭一番,才請了和珅和馮霽雯坐下。


    “夫人可有想吃的東西?”和珅笑著詢問道。


    馮霽雯正餓的不行,聞著其它桌上傳來的香味兒,肚子已經打起鼓來,哪裏還有不想吃的道理?


    她望了一眼櫃台後懸著的菜牌子,道:“爺既來過這兒,便由爺來做主吧。”


    和珅含笑點頭。轉頭對小二說道:“來四碗打鹵麵,兩盤兒門釘餅。再來兩壺桂花茶。”


    小仙和小醒互看了一眼,反應過來大爺這是要了她們的那份兒,忙要推卻。


    卻聽馮霽雯笑著講道:“都在宮裏拘了一整日了。該也餓了,且找張桌子坐下吧,吃完了咱們好迴去。”


    兩個丫鬟便未再多言,行禮同爺和太太道了謝,便找了張相鄰的空桌坐了下來。隻是坐姿怎麽瞧怎麽覺得拘束。


    和珅望著馮霽雯打量店內情形的模樣,心下忽生出了幾分後知後覺的不妥來。


    “夫人可覺得此處過於簡陋了些?”他向馮霽雯問道。


    到底也是英廉府上嬌生慣養出來的嫡小姐,縱然不比尋常閨秀嬌氣,可想必也是從未來過這種地方的。


    來之前他一心想著要將自己覺得好的東西分享給她,竟是未考慮到她是否會覺得不適應。


    在她麵前,他做事似乎越來越‘隨心’和欠思考了。


    若因此惹了她不悅,這恐怕不是個好現象。


    “豈會。”馮霽雯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打量之意,忙解釋道:“這裏雖然比不得酒樓之流,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吃飯的地兒,隻要收拾的幹淨整潔。飯菜可口,便是上選之處了。”


    她之所以多看了幾眼是因為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她雖來到大清朝已有了一段不短的時日,也不是沒出過門兒吃飯,可去的不是茶樓便是酒樓,倒真是沒在這等胡同裏的小店吃過飯。


    一來吃飯的地兒多是紫雲韶九或祖父所選,二來太妃常常教導她,作為英廉府上的小姐,斷不可獨自混跡市井之地。


    她雖不是墨守成規之人,但家裏又不是沒好吃的東西,便也沒特意想過要去外頭找吃食。


    但若說從沒來過這種地方。多少顯得自己有些裝高貴,怕惹他誤解,故而隻揀了另一重想法來說。


    聽罷她所言,和珅心下略微鬆了一口氣。笑道:“此行保管不叫夫人失望。”


    而事實讓馮霽雯覺得,他這句話說得簡直是太含蓄了!


    這哪裏是不叫人失望這麽簡單?


    這家的東西簡直是好吃的令人想哭好嗎?


    地地道道兒的老北京打鹵麵,鹵色紅潤,手擀的麵條兒入口筋道,冬菇冬筍配著肉片兒,一口下去滿嘴鮮香。別提有多好吃了。


    這讓一大早便被宣進宮裏說話,等同是餓了一整天的馮霽雯幸福的眼淚簡直都要流出來了。


    怪不得世人多貪生怕死,不說旁的,單說世間這些好吃的就確實足夠令人眷戀的了。


    活著真好,活著才有機會吃好吃的。


    馮霽雯一如既往地沒什麽追求地想著。


    隻是眼前這盤兒一碟五隻被擺成梅花形狀的門釘餅,她隱約記得自己曾在北京城吃過一迴的——當時聽店家介紹說,似是慈禧那個年頭出現的。


    不過大清作為一個篩子王朝,在她前麵的穿越者中有那麽幾個專注於靠美食發家的前輩出現,也不是不可能。


    那拉氏的皇後之位都被架空掉了,更遑論是一道提早出現的點心了。


    馮霽雯表示很淡定。


    “這門釘餅是牛肉餡兒的,要趁熱吃,夫人先嚐一嚐合不合胃口。”和珅夾了一隻放到她麵前的碟子裏。


    餅身上下兩麵兒被煎的金黃,卻並不油膩,瞧著便讓人食指大動。


    “夫人小心湯汁兒燙口。”見馮霽雯夾起,和珅又聞聲交待道:“仔細別濺身上了。”


    鄰桌上的小醒和小仙聞言忍不住麵麵相覷了一陣。


    大爺這左一句右一句的,也顧不得自己吃,淨把心思放太太身上了,怎麽要比帶三歲孩子出來吃飯還要細致周到……


    偏生和珅自己絲毫也未察覺到,且非但不覺得累,還十分地自得其樂。


    一行四人用罷,在即將要離開之際,馮霽雯與和珅皆下意識地在店門前駐足了一刻。


    馮霽雯心滿意足地喟歎了一聲。


    能換來這頓飯,在宮門口兒那一個時辰等的倒也值了。


    隻是不知道下迴什麽時候還有機會能再過來。


    她滿腦子顛來倒去,也總歸離不了一個吃字,而和珅想的卻遠不及她這般簡單。


    老店前已點亮了高高懸起的黃皮燈籠,他借著昏黃的燈光凝望著身側之人的側顏。


    “……”他張口本要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陡然忘記要說什麽了。


    他忽然意識到,他待馮霽雯,似乎已非是‘名義夫妻’範疇之內該有的簡單情誼。


    護她,考慮她,這些興許都是為人夫婿所該做的基本之事。


    可是,拋開先前那些無法解釋的心態與舉止,他如今甚至已經開始忍不住想同她分享於他而言意義非凡的事物了。


    譬如他幼時常同阿瑪額娘前來的這家老店。


    這並不正常。


    他心知自己是一個十分‘吝嗇’之人。


    這些年來,他總是習慣將自己以及自己所珍視之物封藏在最隱蔽之處,不願與任何人分享坦白,哪怕在旁人眼中它們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這大約是一種很古怪的情結,但這些年來他一直如此。


    直到此時。


    華燈初上,夜色在四下初暈染開,別樣的溫和,椿樹胡同中仍然人來人往。


    他卻覺得四下俱靜,萬物皆靜止住。


    耳畔一切皆銷聲匿影,唯一看得見隻有身側之人,唯一聽得見的隻剩自己的心跳搏動之音。


    他眸中有幾分平生初接觸這等古怪情緒的不解,更有幾分如置身夢中的恍惚。


    他這是……越線了嗎?


    ……


    四月十五,是春闈會試放榜之日。


    在此之前的三五日,甚至是更久,許多參考的舉人們為等這一日的結果,懷揣著滿腔激動憧憬和不安忐忑,終日寢食難安。


    十年寒窗,爭此一朝功名。


    四月中旬杏花團簇競放,花香溢滿京城內外。


    然而今日一早陰雨陣陣,大街之上行人寥寥。


    小街邊幾株杏花樹枝頭輕晃,花瓣為風卷落了一地,混在雨水中飄向四處,將平整的青石板路衝刷一新。


    馬車輪碾過,在街邊積水處濺出兩道水霧來。


    朦朧雨幕中,車夫隱約見前方緩緩行來一名未撐傘的路人。


    雨大看不仔細,加之這條小街路窄,為防出差池,他“籲”了一聲,放緩了馬速欲停車暫讓行人。


    可不料那名路人在即將要經過馬車之際,身形忽而一軟,隻聽得“噗通”一聲倒地聲響,那人竟生生栽倒在了雨水當中!


    車夫赫然瞪大了眼睛。


    ……他也沒碰著他啊!(未完待續。)


    ps:我知道這個點兒有些晚,白天去了趟醫院檢查,因為最近腰疼的厲害,做了ct和x光,又抽了點血檢查了下肝腎等,好在沒啥問題,腰椎沒有變形或突出,醫生判斷是腰肌勞損,沒啥大事,以後多活動活。


    晚上又因為來迴斟酌了幾遍和大人的心理活動,不敢馬虎,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啊,大家看完就早早睡覺吧,晚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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