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我與六爺都要感激你與和珅的諒解。”傅恆夫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後閉上了眼睛,雖有不甘,亦有隱忍的怒意,但仍是道:“興許這便是他的命數罷。”


    可兒子是她的親兒子,這筆賬,她還是要算的。


    金溶月死了,但金家還在。


    “丫頭,有一件事我還須得拜托你。”


    “夫人請講。”


    “瑤林稱那晚他所見到刺殺你的黑衣人身形動作皆與瑾林十分相似,是已對他兄長之死起了疑心的。他性情衝動,行事向來不顧後果,我與六爺皆不打算與他說起此事真相,倘若來日他與你問起,也希望你能盡力替我們隱瞞一二。”


    “請夫人放心,我與和珅定對此事守口如瓶。”


    ……


    景仁宮殿外。


    “遠簪姑姑,貴妃娘娘怎麽說?”


    一名小太監見得自殿內行出的遠簪,連忙上前來低聲詢問道。


    “娘娘讓你迴去告知十一爺,讓他好生在府中思過,至於萬歲爺那邊兒,待娘娘尋到了合適的時機,定會開口替他說情的。”


    “這……”小太監麵露苦色,但也不敢多言其它,唯有道了句“有勞姑姑傳話”,便訕訕退下了。


    遠簪轉身折迴了殿內。


    嘉貴妃倚在榻上,眉心緊鎖。


    她此際覺得擾心的並非是那個闖了大禍還想著讓她去跟皇上求情解除他的禁足令的糟心兒子,而是她至今也沒得到霽月園那邊有絲毫異樣的消息。


    十二個時辰已過,而此前和珅在寶華樓前被刺傷,分明是千真萬確之事——


    “娘娘。”


    貼身嬤嬤疾步走了進來行禮,嘉貴妃掀了眼睛去看她。


    “可查清了?”


    嬤嬤行至榻邊,彎身在嘉貴妃耳側低聲講道:“靜雲庵裏的玉嬤嬤昨日曾去過一趟霽月園。”


    嘉貴妃臉色微變。


    “她去做什麽?”


    靜雲庵裏的人,向來是極少出來走動的。


    “據姓丁的講,是給馮氏送餃子去了。”


    嘉貴妃頓時皺緊了眉頭。


    送餃子?


    “可是她解了和珅之毒?”


    “姓丁的隻說琉璃閣中眾口一詞隻稱和珅受了輕傷,中毒一事被瞞的死死地,更別提是如何解的毒了——但足以肯定的是,正如娘娘所料,和珅確已無大礙了。”


    “定是靜雲庵插的手無疑了!”嘉貴妃凝聲冷笑著,眼中的寒意深不見底。


    她本想著金溶月還能有些用處,可不曾想竟又讓和珅夫妻二人逃過一劫。


    不僅如此,那個小賤人到死也不肯將金簡與於敏中來往的密信交出來,是如今也不知被她藏在了何處,或是交與了何人。


    此時她隻後悔讓人將她活活縊死仍是太過於便宜她了!


    “娘娘,經此一事,憑和珅的敏銳,必然要有所察覺了。”


    嘉貴妃漸漸斂去眼底的神色,閉眸片刻再睜開之際,已沒了方才的波動。


    “本宮自有安排。”她聲音凝如寒冰。


    再不能任由事態如此失控地發展下去了。


    自此時起,她要將所有的威脅和隱患皆一一拔除掉。


    ……


    正如傅恆夫人所預料的一般,在福靈安入殮後的第三日,福康安便找到了馮霽雯,與她問起了當晚遭人刺殺一事。


    知道她出門最常去的便是大理寺,他便一早等在了此處。


    馮霽雯早準備好了應對的說辭,隻道是遇著了和珅的仇家,現如今人已被抓到了。


    麵對她滴水不漏的周旋,福康安僅僅隻有皺眉的份兒。


    “……”默然片刻之後,他再次開口,卻是道:“實則我今日前來,還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請她幫忙?


    雖自他的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求人幫忙的意思,但馮霽雯還是愣了一愣。


    “你說來聽聽。”


    福康安頓了頓之後,微微轉開了眼睛,道:“我想請客居在你府上的那位小大夫為我阿瑪診病。”


    他幾乎沒請誰幫過忙,更何況是馮霽雯,隻因傅恆如今病情再度加重,他唯有將‘難為情’三字拋之腦後。


    “可她如今不在京中。”聽明了他的話之後,馮霽雯在內心歎了口氣。


    雖有福靈安之事在前,但各人做事各人擔,傅恆為官為人皆令人敬重,若有能力,她必然是會不遺餘力地相助的。


    福康安聞言忙看向她:“去了何處?”


    “迴江南去了。”馮霽雯道:“動身已有些時日了,且不知走的是哪一條路,追定是追不上的。眼下隻有讓人傳封信去洛家,但須待她抵家,方能收到。”


    “如此太耽擱時日了……”福康安深深皺著眉頭。


    他憂心阿瑪的身子怕是等不了那麽久。


    “法子雖是急人了些,但總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好。”馮霽雯權衡著說道:“不如先將信送出去,再想其它的法子——我此前有人曾聽半夏提起過傅恆大人的病情,隻道是多年來的過於操勞和心思鬱結所積攢下來的病症,一時半刻是極難根除的,除了拿藥調養著之外,更要緊的還當是放寬心緒,莫讓病症再借機鑽了空子才是。”


    福康安聽了隻是沉默。


    他也知道阿瑪的病是心病,多少大夫和太醫都千叮嚀萬囑咐不可操勞,不可動氣,不可大悲大喜。


    可大哥的死,連他也無從接受,更遑論是阿瑪。


    但無論如何——


    “多謝了。”他最後看向馮霽雯,誠然道。


    ……


    “夫人可算是迴來了。”


    馮霽雯剛一迴來,由小仙撩起了簾子,行如內室,便得了和珅一張幽怨的臉。


    他就倚在床頭看著馮霽雯。


    “玉嬤嬤不是交待了讓你靜心休養嗎?”馮霽雯瞧見他手邊摞的高高的公文,不由皺了眉。


    “如此關頭,讓我閑著,怕才是真的靜心不下來。”和珅一語帶過,拍了拍身側的被褥,笑著對她道:“夫人快坐下歇歇,陪為夫說一說話。”


    馮霽雯唯獨拿他這副‘黏糊糊’的模樣沒半點辦法,指責他不知保重自己身體的話也根本說不出口,唯有依言在床外沿坐了下來。


    和珅果真也不辜負馮霽雯對他‘黏糊糊’的評價,拉過她一雙手塞進被窩裏,貼在他僅穿著一件中衣的胸膛上,邊道:“外頭風大,我給夫人暖一暖手。”


    一時間,馮霽雯連同心裏都是暖烘烘的,夫妻二人都沒急著說話,隻享受著這於當下的困境當中難得的溫馨和清淨。


    然而未待半盞茶的功夫,劉全便來了琉璃閣求見和珅。


    “大爺,慶春迴來了。”


    劉全的語氣顯得十分謹慎。


    “大爺可還記得馬六兒嗎?慶春將他也給一並帶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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