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久不見啊,風也闌師兄。”


    南執硯忽地開口,聲音裏還有一絲嘲諷,“不過百年,你竟也被逐出師門了。”


    手裏的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老人麵前的花壇之上,罐子碎片沾著泥土破損一地。


    佝僂老人反應緩慢,拄著拐杖雙眼渾濁地看著花草,無動於衷。


    風也梓耐下心中怒意,轉向虞花妤,“這位是風也闌師兄,出任務遭奸人暗算,中了奇毒,快要死了。墨言咒內載可能的救治配方,可惜五十年前意外損毀,記得完整版知道的人不多,方才見聖女使用的風咒,看得出是出自墨言咒演化而來。”


    他頓了頓,神色認真地抱拳,“聖女心善,還請施與援手。”


    明白了,他問的是南執硯。


    風也梓顯然知道那些殺傷力極強的玩意兒,和她這個新入門弟子沒什麽關係,自己拉不下臉來,拿她當幌子呢。


    虞花妤撓了撓眼下的皮膚,悄悄看一眼南執硯,“我……該會嗎。”


    南執硯偏頭一笑,“聖女天賦如此之強,自然會吧?”


    風也梓如釋重負,“太好了,我將這好消息傳達給師兄,你看看需要什麽材料,我好去準備。”


    說完,他如同孩童一般欣喜,攙著風也闌往屋內避風。


    虞花妤揚眉,這還給作弊的時間,真貼心。


    南執硯取了庭院硯台上的筆墨,垂眸提筆在靈符咒上書寫,揮灑筆墨後,又換了張宣紙,蘸墨寫下製解毒藥的材料。


    沉重的鎖鏈掛在他手腕上,輕盈如無物,似乎不能對他的行動造成任何阻礙。


    寬大的下垂衣袖擺動,正好缺了一角。


    虞花妤攥緊藏在衣袖裏的小塊布料,悄悄地和係統溝通,沒幾秒,垂頭喪氣地將布料收攏進袖子裏。


    判定不過關,需要完整衣物。


    等他寫完,事情結束,就該迴牢裏了。


    現在上去扒衣服嗎……


    方才殺死鬼淵宗弟子的狠戾神色又浮上眼前,虞花妤痛苦地抓了抓發頂。


    “又在打什麽主意。”南執硯的聲音涼涼的,他將毛筆輕搭,慢條斯理挽起自己殘缺一塊的袖口。


    “我哪敢啊……”


    虞花妤忙不迭地上前,無視南執硯的不明意味的嗤笑,殷勤地接過他遞來的若幹紙張,逃似的給房裏的風也梓送去。


    看著筆墨字跡,風也梓聲音哽咽,“太好了,這些材料都有。”


    他抬頭,眼裏閃動淚花,“謝謝聖女。還請不要對宗門裏的人提起。”


    虞花妤張口,想說應該謝南執硯,又聽風也梓低頭嘀咕了一聲,“算他還有點良心。”


    雙方都在演,那她還是別摻和了。


    虞花妤走出小屋,天色墨藍,遠眺是夜幕垂下的深深山色,視野極好。


    月光傾灑在院落之中,南執硯看著院落裏空了的搖椅,不知在想些什麽。


    聽見動靜,他轉過頭來,身長如玉,整個人好似染了瑩白的光,虞花妤發現他脖頸上方才還顯眼的鐵鏈印記,如今已是滑膩白皙的一片。


    風輕輕吹動過,他忽地笑了,鬆開的眉心,唇角微揚起來的弧度,人畜無害的天真模樣,溫柔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如同天然吸引人無法移開目光的美好畫麵,更像那不可觸及的鏡中花,水中月。


    虞花妤迴過神來,幹巴巴地找話題,“師兄,你們的同輩情誼,讓人感動啊……”


    “是啊。”


    白皙俊美麵孔上,純潔笑容仿佛能融化冰雪,平日裏看著詭譎的深綠眸色,都多了分天真可愛。


    雖然感覺哪裏怪怪,但或許在徹底暴露黑化屬性的劇情點之前,他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


    虞花妤熱著耳根,許是被這笑容給蠱惑,她心髒砰砰跳,頭暈目眩的,想著不如就試著直接問他要衣服?


    萬一,真是個非常好說話也不多問的宇宙第一大好人……


    不不不,這個想法太危險了,他可是讓全文be的大反派啊,虞花妤你醒醒……


    如同體內有兩個小人在互相撕扯,虞花妤糾結著抬頭,“師兄,其實,我……”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痛苦至極的嘶喊,從小屋裏爆發出來,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能掀翻屋頂。


    “啊,這麽快就發作了。“


    “南執硯,你給的根本不是治愈的符咒!”風也梓衝出來,眼裏滔天憤怒湧動,恨意如同能滴出血來。


    “怎麽可能會是治愈咒符。”南執硯開懷笑出聲來,尾音慵懶上揚,“放心,不會讓他死,隻會更痛苦……直到死。”


    聽著屋內鑽心刺骨般痛苦的叫喊,南執硯好像又迴到了百年前的雪夜。


    他孤身一人倒在宗門的千裏石階上,雪落紛紛,靈力被封,天寒地凍,殘破得連個凡人都不如。


    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直到看見風也闌得意洋洋接過原本屬於他的令牌時,才終於相信,風也闌誆騙他入局,才導致的卿夜樓崩塌,為的不過是那權勢令牌。


    他曾經無條件信任,從未懷疑過分毫的師兄,撐著傘從他身邊走過,將他視作草芥與手下敗將。


    耳邊仿佛還迴蕩著風也闌輕飄飄的一句,“執硯,莫怪我,這都是劫數。”


    不甘與憤怒化入風裏。


    此後,宗門裏再無信任他的人,也再無他信任的人。


    他自願進了深淵秘境,一關就是百年。


    細碎低低的笑聲,虞花妤聽得渾身發涼。


    麵前對峙的兩人,一人渾身緊繃,一人笑容璀璨。


    南執硯含笑道:“若他醒了,替我轉告他。”


    他盯著風也闌不甘握著靈劍欲發作的手,幽綠的眼眸裏笑意更深,“都是劫數。”


    是不是要打起來了。


    虞花妤盯著劍拔弩張的兩人,悄悄挪動位置。


    挪了沒兩步,屋內慘叫聲加劇,風也梓冷著麵快步返迴屋內。


    見狀,虞花妤立刻要跟著遁逃,還沒跑兩步,叫喊聲停止,風也梓黑著臉出來,“我要押送你迴深淵秘境。”


    南執硯聲音輕快,“好啊。”


    風也梓虛空畫了咒,不知念動什麽,下一秒,天旋地轉,耳邊轟鳴。


    待虞花妤睜開眼時,已站在黑暗園林裏。


    深淵秘境牢獄位於這之中的位置,環繞造石與山水,修建過的林木漲勢優異,還頗有園林意趣,奇異殘破的對比。


    風也梓愣愣地看著虞花妤,才意識到在氣頭上,將這女弟子也帶過來了,“……我等會送你迴去。”


    虞花妤應聲,腦內係統警鈴大作,提醒她,南執硯這一進去,到下一個階段的劇情都不會再出來了。


    她頓時精神抖擻,故作鎮定地表示想單獨和南執硯說兩句話。


    風也梓雖存疑,但思慮她的聖女身份,曆代聖女神秘之處本身就多,最終沒說什麽,往一旁走開。


    風也梓的身影越來越遠,虞花妤大腦飛速轉動,躍躍欲試。


    都到牢門口了,她還怕他嗎。


    第一步,扒他衣服。


    第二步,再把他推入深淵秘境裏。


    第三步,拔腿就跑。


    可行嗎?


    可行。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盲目有信心。


    失敗也不過早晚誤差幾分死亡罷了,根本沒在怕的。


    虞花妤摩拳擦掌,準備讓反派見識一下,網文中經久不衰的強取豪奪這一熱門元素!


    終於看不見風也梓的人影。


    虞花妤眨眨眼,抬頭招手,“師兄……你……過來一下唄。”


    第5章


    “做什麽。”


    南執硯虛起眼看麵前的少女,容貌清麗,笑容勢在必得,與方才畏畏縮縮的樣子不同。


    虞花妤隨手摘下一旁的淡藍色的花,在手中揚了揚,“師兄,你可比花好看太多了,有沒有人采擷過你啊。”


    藍色的花瓣被少女的指尖一挑撥,還沾著露珠的花瓣輕輕晃動。


    一道風力從側旁來,如風刀割過,花朵的上半截被砍去,光禿禿地剩了一半。


    虞花妤不在意地隨手揚了,“別生氣呀,就事論事罷了。喜歡師兄的師妹師姐很多吧?或許,還有不少暗戀的師兄和師弟?”


    少女刻意放軟的聲音,甜膩膩的,像蜜糖。


    南執硯陰冷地掃一眼虞花妤。


    在她身旁,是深淵秘境深黑色的漩渦入口。


    “……”


    南執硯緩緩收了藏在袖口裏,瞄準她脆弱脖頸的靈符。


    還不生氣?


    虞花妤心下嘀咕,轉過身去又摘了一朵藍色的小花,“師兄,你長得這麽漂亮,這輩子有沒有穿過女裝?”


    與她所期待反應不同,南執硯涼涼地一挑眉。


    “如果師兄有這方麵的喜好,我可以借衣袍給師兄穿的。”虞花妤輕點花瓣,佯裝天真的笑容。


    南執硯懶洋洋地抱著手臂,冷笑著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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