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時緊了緊眉頭,若她從噬鬼北城迴來被消除了記憶,或許現在還有機會將她和南執硯的關係斬斷。


    閻時忽然起身,“出來。”


    話音剛落,就拉著虞花妤的手腕,要將她往外帶。


    虞花妤人都沒迴過神,手腕被閻時強勢地拉著往外走。


    被拉扯的她與同樣懵逼的長老遠遠四目相對。


    虞花妤雙手拉上閻時的手,想將他往迴扯,小聲說,“閻時你迴頭看一眼啊,長老都懵了!”


    長老要考核給她的修行打分的啊,她已經在被逐出師門的邊緣小心試探了!


    他無所畏懼,但不要連累她啊!!


    力量的懸殊,事情又發生得快,幾乎沒人反應過來,虞花妤就被一通硬拽出去。


    廊下最前即將轉彎的地方,南執硯敏感地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他頓了頓,迴頭看了一眼。


    第55章


    虞花妤苦不堪言地小聲叨叨:“我離被逐出師門, 也就是過個走廊的距離了,閻時你和我多大仇啊,不就是前段時間記仇你, 和肆願偷偷把你的那份酥點給吃了,不至於吧,你再拉上他啊,不能擱我一個人霍霍, 你拉他一起,我被丟到山下也要找個墊背的……”


    “……”閻時沒能忍住地迴頭看一眼。


    原來他好一段時間沒吃上酥點, 是他們倆趁他不注意給換了。


    ……但誰他媽的在意的是這個。


    少女雙眸靈動閃爍, 像是故意地要挽迴他的注意力, 讓他行進的速度稍微慢那麽一點點。


    捏在虞花妤腕上的大手更緊了一分。


    他們倆本來就是定了姻緣的。


    “嗖——”得一下,幾不可聞的一聲風響動劃破空氣的聲音。


    閻時本能地鬆開手,去抵擋這陣攻擊性極強的風力。


    抬手的瞬間, 布料撕裂“呲啦——”一聲,閻時的衣袖被割破一大截, 袖口處的布料落下大片,輕飄飄地下滑, 落在地上, 遮蓋住地上被風割開的深而重的裂痕。


    閻時冷笑,如果剛才, 他的手沒有及時鬆開虞花妤, 那這道裂痕就會是出現在他的手上,從他的手背直直地穿過他的手心, 鑽心刺骨的痛, 並且讓他這輩子都再也沒有辦法以這隻手捏靈訣。


    閻時看向廊下站立著的男人。


    明媚的陽光溫柔傾灑, 光線打在南執硯的身上如有一圈光暈, 驚鴻一瞥的容貌,不知情的,或許還真會以為這人是什麽如同風也梓那樣正經親切的師兄。


    被光短暫又偶爾地照著,就可以掩蓋住他滿手血腥又不堪的一麵嗎?閻時無懼地視線迎上去,就應該把南執硯關在深淵秘境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永永遠遠地禁錮住。


    閻時硬邦邦地問:“有何指教?”


    南執硯好整以暇地看著閻時險險逃過一劫的手,看向閻時的深暗幽綠的雙眸裏,明目張膽地寫著可惜,沒能真的砍下來。


    他的唇角一勾,“靈咒課還沒結束就急著要去哪裏?在岐寞宗這麽久,連尊師重道都不會?”


    長老總算從這驚世駭俗的行為中迴過神來,當真就沒見過這樣的弟子,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衝出來怒斥:“閻時虞花妤,你們倆給我迴來!”


    閻時一瞬不瞬地盯著南執硯,不知在想什麽。


    虞花妤頭皮發麻,滿腦子都想著現在這情況,顯然她是被牽連的那個吧,她本身行為幹淨,思想純潔,沒有做任何會導致歧義貨誤會的舉動吧?!


    虞花妤率先往迴走了兩步,見閻時沒有要挪步的意思,又頓下腳步,也趁機悄悄看一眼南執硯。


    他好心情似的勾了勾手,那落在地麵上有些髒的破碎袖口布料慢悠悠地騰空而起,晃悠地進了閻時的懷裏,後者伸手一把拽住。


    南執硯輕笑,睥睨地如同在看一個根本不值得他多費心的手下敗將。


    長老的白胡子又吹起來,“還不迴來!”


    “閻時,趕緊迴去了……”虞花妤小聲提醒。


    她知道閻時有點強和極其堅持自己的原則,不然也不會以前不喜歡她,就算咬牙頂著爹娘施加的壓力,也不對她有一絲的好感。但以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不分場合地彰顯個性,全然不尊重無辜的長老。


    思及此,虞花妤在心中唾棄自己,不是逃課就是睡覺的她,也是個極其過分的存在……


    見閻時仍倔強地杵在原地,跟鐵了心要在這當一輩子定海神針似的,虞花妤有點看不下去了,她伸出手想拉著他迴去,手剛抬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猝不及防地背脊一涼,冷颼颼的目光好像打在她背上,讓她從腳底一路向上冰涼涼的。


    “……”


    虞花妤非常懂事地及時改動意圖,本要去扯閻時的手換了方向,將她自己垂落的發絲撩到耳後。


    她心虛地咳了兩聲。


    或許是這兩聲,讓閻時從自己的思緒裏迴來了。


    他唿吸一口氣,恭恭敬敬地向長老致歉後往迴走。


    虞花妤跟揀迴一條命似的也鬆一口氣,慢吞吞地跟在後頭。


    在長老也背過身去後,廊下再無其他的人,她和南執硯各站在一端,隔著有些遠的距離,不少好奇的弟子仍在朝外看南執硯。


    虞花妤飛速地抬頭看一眼南執硯,浸在陽光之下的大美人垂眸理了理衣袖,正經不過的平常動作,偏偏讓人能看出恣意桀驁的妖孽氣質。


    還有三步就迴去了。


    虞花妤爭分奪秒地看著,可恨他怎麽不抬頭了。


    還剩兩步了,虞花妤泄氣似的壓了壓嘴角。


    最後一步了,行,這仇她記上了——


    南執硯忽然抬眸朝她的方向掃了一眼。


    四目相對之時,他若有似無地散漫一笑,幽綠漂亮的眼眸直勾勾的,侵略性極強地看著她。


    虞花妤聽見自己忽然加速的心跳聲。


    ……他故意的。


    和床笫之間的戲弄小互動一樣,他故意地撩撥她,非得在她以為得不到的時候再給她,好一個斯文敗類。


    虞花妤壓了壓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心底冷哼,等著,別讓她找機會,一定加倍還迴去,就知識儲備的豐富程度,還有很多可以溝通交流,讓他見識一下的。


    -


    寬敞的園林外,豔麗的花朵繁茂生長,爭先恐後地展示美麗的姿態,在這其中,從栽培之時就以最珍貴的至純靈水培育,世間獨一無二的幾朵紅色玫瑰最為妖豔。


    宗主欣賞地看著自己栽培了幾十年,廢了許多長勢不合他心意便摧毀的花後,才留下的這麽幾枝。


    可惜,花期快結束了,恐怕再來一陣瓢潑些的雨,就不複現在的美麗景況。


    他微微俯身,想撚下一枝,可指腹剛碰上,就是一陣刺痛。


    鮮血滴落在豔紅花瓣上,他看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越美越毒的玫瑰,刺自然也該是最紮人的。


    聽見背後的腳步聲,他直起身來,溫雅地問了聲,“做什麽去了,耽誤這麽久?”


    眼裏卻還看著玫瑰,帶刺也好,讓他留疤也罷,隻要進了宗門,就該永遠地留在他這裏。


    身後的人沒有迴話,宗主想起今天感受到的那陣一閃即過,不自然且魔性至極的靈力湧動,想了想,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疏邪還好嗎。”


    將花隨手搭在石桌上的瓷器裏,宗主轉身看向南執硯,“我給他下的毒並不那麽容易全部消解,他若是倔強又好麵子地沒和你說,你還是對他多上心些,那毒發作時,初始時如螞蟻爬背,越用靈咒壓製,越會痛苦不堪——”


    下一秒,整張石桌爆裂開來。


    碎石塊如天女散花猛烈地砸向地上、嬌豔欲滴的花上、本平靜無波的湖裏。


    連帶宗主一起被撞在精心擺布過的山石上,南執硯白皙的指節不留情地掐在宗主的脖頸。


    宗主看著近在咫尺的,比任何玫瑰還要刺毒的絕美的臉,不禁笑出聲,“不愧是疏邪能做出來的事,竟讓你入魔得這麽厲害,光聽這幾句話,就被激怒得忍不住想殺了我嗎?”


    宗主眼底流露出渴望,他蓄意毫無防備,讓南執硯有機可乘地動手,為的就是要南執硯動了殺他的心。這會更進一步地催化南執硯的墮魔程度,越來越快地失去控製,甚至失去清醒的意識。


    他迫不及待想看南執硯如沒有生命的傀儡般,乖巧聽命於他,可還沒來得及笑,就聽見清冷沉靜的聲音,“我殺不了你。”


    宗主的臉色一變,他是何時得知的。


    他自身的靈力加強就用了南執硯的血為引,構築深淵秘境的牢籠,主要禁錮的也不是南執硯的逃脫,而是讓南執硯被禁錮限定絕不能對他下手。


    宗主很快收斂情緒,“那現在又是為何這樣對師父?”


    南執硯掀了掀眼皮,“我隻是想試試,能傷害你到什麽程度。至於到時候取你性命的,會是疏邪。”


    宗主笑笑,心底甚至有難以抑製的驕傲。


    這是他親手帶出來的最具天賦的弟子啊,甚至連入魔都能堪堪抵製幾分,與他見過的許多墮魔修仙人不同,既然到了這個份上他還能克製得住,看來誘因還可以再多一些……


    宗主越想越難耐激動地抬手,想撫摸南執硯的臉,恨不得他現在就如同滿地的碎片或玫瑰,永永遠遠被存放在宗門內。


    南執硯厭惡地避開,摁住宗主脖頸的手更狠,淡色的靈力光芒更甚,壓迫的力量逼著宗主垂下手,“雖然我殺不了你,也能讓你更痛苦一些,比如,螞蟻爬背?”


    指節微微彎曲,用勁更深。


    “又或者,更狠一些的?”南執硯的手微微一用力,亂溢的靈力光線毫不留情地往脖頸裏鑽,宗主如同扛不住似的,一口血噴薄而出。


    南執硯鬆了手,像是嫌棄會被髒了手似的往後退了幾步。


    “哈哈哈,還是以前全心全意相信我的執硯好哄騙些。”宗主也不惱,幾乎毫發無損似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直勾勾地看著南執硯,神色裏閃動癲狂,”我可期待著這一天。但眼下,還是合作先把東西找到吧?“


    南執硯麵無表情地掃了宗主一眼,沒什麽神情變化地離開。


    主殿的迴廊清靜,微風撫過湖水帶來清涼的氣息,南執硯沿著迴廊向外走著。


    宗主尤其喜好花鳥,這園林算得上有著世上獨一無二的雅致景觀之處,少有人能獲得許可進來,一般人難得進來一迴都得感恩戴德,而他自入門起,就在這清雅的園林手捧靈咒書讀著,日複一日地練靈咒,有哪些不會的地方,第一時間就能得到宗主的直接指點,他甚至惶恐過,自己如何會成為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願意親自教導的弟子之一。


    又想起了風也闌師兄,他們倆少年時代也時常在此地切磋技藝,南執硯蹙起眉頭,更加不適地加快腳步離開,一刻都不想在此處過多停留,他曾無防備信任過的人,最後都以最毒狠的一麵待他。


    拐角處忽然撞出一個人影,眼看就要往他的懷裏摔,南執硯本能地想去扶,又更快地收了手,往後退了一步,以風決將女修扶穩。


    借著風力站穩了的女修後怕地又扶了扶廊柱,抬頭看一眼差點撞上的人,呆了呆,“南執硯……”


    反應過來直唿人家名字了,女修又不好意思似的補了句“師兄”,但轉念一想又不是一個宗門的,窘迫了半天,麵色飄紅地轉移話題,“我是山水宗的弟子,受師尊所托,來找岐寞宗的宗主……我也不知怎麽就進來了……實在沒找到地方,也沒見著什麽人……不知宗主現在方便見人嗎?”


    南執硯看一眼來時的方向,也不知道宗主的血跡擦幹淨沒有。


    他心情頗好地指引方向,“可以的。宗主正巧在等人。”


    看著俊美容貌上漫不經心的笑,女修不自覺臉紅起來,各式各樣的傳聞聽過不少,可往日裏隻遠遠地見過一麵,看起來涼薄得緊,沒想到私底下是個好脾氣又心善的人。


    她咬著下唇還想說什麽,一抬頭,麵前空無一人,修長的背影已越過她向外走遠。


    女修循著南執硯說明的方向走著,剛到他所說的園林門外,正要跨過小檻而入時,被暗衛攔下,“還請去茶室稍作休息。”


    女修愣愣地應聲,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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