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夫人見他不頂事,繼續尖叫道:“什麽騙婚!你自己願意的!你當年跟我都誌出去,你一眼就相中了都誌,你愛他學問好,你愛他翩翩少年郎,你自己願意的!你要是不愛他,你怎麽會在他身上花了兩萬兩銀子!你苦守空閨七年都能過下來,你還說你不願意!”


    祠堂原本就是空曠的地方,賀夫人聲音又尖利,吵得人頭疼。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立即就有人衝了進來,“族長,不好了!有人——”


    不用他說,顧棠就從窗戶看見外頭來了一隊身穿製服,背著武器的人。


    能看見的至少有一百人。


    領頭的那個進了祠堂,整個祠堂顧家和賀家的人加起來三十多人,沒有一個人敢說話,所有的目光都在這人身上落著。


    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寬肩窄腰大長腿。


    至少兩寸寬的腰帶上別著鼓囊囊的皮套,看形狀就是手·槍,還是兩把。


    下頭穿著長筒皮靴,站得筆直,麵容冷峻,一言不發站在門口。


    祠堂裏沒一個人敢出去,也沒一個人敢說話。


    不知道安靜了多久,這人眼睛一眯,道:“怎麽?我賀凡昔幾年沒迴來,賀家村竟然沒人認得我了?”


    “凡昔?”賀老爺下意識重複一句,像是忽然找到了主心骨,猛地往過躥了兩步,又在這人的很是冷淡的目光下停了下來。


    “我是你大哥啊,凡昔,你可終於迴來了!”賀老爺一邊說,一邊迴頭招唿賀夫人跟賀都誌,“這是你大嫂,這是你侄兒。都誌,叫小叔!”


    賀都誌目光在人皮帶上別著的槍套上一繞,顯得有點扣扣索索的,跟在賀夫人身後,上前叫了一聲“小叔”。


    賀老爺唏噓道:“你是不知道啊,凡昔,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們都被人欺負成什麽樣了?你看看你大嫂的臉,叫人給鬧的,這一祠堂的人,全都在跟我們賀家作對!”


    “尤其是她——”賀老爺有了主心骨,整個人都抖了起來,“都誌以前的媳婦,跟著外人一起,從咱們賀家搶了三萬兩銀子走!連都誌的學校都搶了一半,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


    轉眼三萬銀元就變成了三萬兩銀子。祠堂裏不少人都聽見了,但是就連顧家族長都不敢分辨。


    這人手裏是拿著武器的,滿身蕭殺之氣,肯定是見過血的。外頭還有一百多人,他們這些血肉之軀,就是再來一百個也擋不住。


    顧棠也在看這個人。


    原主的記憶裏沒這個人,上輩子賀家就賀老爺一個,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什麽小叔,她都沒聽人說過。


    顧棠來了才三天,雖然一切都開始改變,但是絕對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直接扇了一百多人來。


    那這人的來路就很蹊蹺了。


    而且他剛進來的時候,賀家根本就沒人認出來他。他自己也說“離開幾年,竟然沒人認得他”,就算按照最多的九年來說,他離開的時候也在二十左右,從二十歲到三十歲,一個人的樣貌不可能有能讓人認不出來的改變。


    他長得跟賀家人一點都不像。


    就算有賀凡昔這個人,這人也肯定不是賀凡昔!


    祠堂裏安靜了下來,沒人說話,都在等著賀凡昔開口。


    不管他想用這個身份做什麽,他需要有人承認他的身份,他帶著這麽多武器來,那肯定是震懾,必要的時候也要用一用。


    顧棠不希望這些東西用在她認識的人身上,她決定先下手為強。


    “是他……原來是你……你騙我!”顧棠轉頭衝著賀都誌大吼,但是聲音裏已經帶了哽咽,“原來當年那個人是你小叔!我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承認!”


    顧棠來了三天,從來沒哭過,說話做事井井有條,而且從來沒跟人客氣過,是兩句話就能把人氣得冒煙的存在。


    就算是顧族長,雖然覺得這是對己方有利,但是同樣也覺得她鋒芒畢露,太過牙尖嘴利了一些。


    所以她這眼淚一掉下來,整個祠堂裏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過去了。


    “賀少爺……賀少爺,我早該想到的,你隻比我大兩歲,當年救了我的那個人怎麽可能是你?”


    “你騙我,你們一家都在騙我!”


    “我——”顧棠一手捂著嘴,一手提著裙子直接就跑了出去,“王媽!王媽呢,過來給我梳頭,我的裙子呢,這條穿了三天了!”


    賀凡昔帶來的上百人,全都是一臉戲謔,想八卦又要忍住的表情,沒一個人攔她,就叫她這麽跑了出去。


    第74章 民國之糟糠之妻生堂弟


    祠堂裏鴉雀無聲,定力好的緊緊抿著嘴,定力不好的一臉一言難盡。


    隻是靠著賀凡昔帶來的壓抑,暫時還沒人敢出聲。


    賀都誌整個人都在巨大的震驚中,他看了看父親,父親一臉震驚看著顧棠跑出去的方向,沒空理他,他看了看母親,同樣是一臉的震驚。


    整間祠堂就沒有第二種表情。


    賀都誌忍不住了,“我不是——這不可能!當年她沒問過我這個,什麽救人不救人的,她沒有問過,她是騙子!”


    鑒於賀家的輝煌曆史,這一天祠堂裏眾人已經聽他們撒了無數的謊,完全沒人信他。


    而且就在賀凡昔進來之前,賀夫人還在厲聲質問顧棠,說什麽“你自己願意,你獨守空閨七年,你在他身上花了兩萬兩銀子。”


    一開始還有人覺得顧棠是不是傻了,比方說早年被她那個滿腦子三從四德和三貞五烈的娘教得有點傻。


    但是看見賀凡昔,想一想他還是個青蔥少年時候的樣子,就覺得……好像獨守空閨七年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


    “小叔!小叔,你說句話。”賀都誌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賀凡昔身上,“我沒有——你沒有救過她。”


    賀凡昔緩緩轉頭,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在質問我?”他的大拇指就在皮帶上搭著。


    吧嗒,槍套扣開了。


    吧嗒,扣子又被他按上了。


    賀都誌都能想象到那冰冷的金屬貼在他頭皮上的溫度,他後退了一步,躲在了賀老爺跟賀夫人的身後,不敢出聲了。


    “坐啊?”賀凡昔尋了個最近的椅子坐下,硬底兒的皮鞋跟祠堂裏的青磚發出清脆的敲擊聲,“怎麽都不坐了?”


    “我在外頭就聽見他們說賀家栽了,賀家活該,究竟是怎麽栽的?又是怎麽活該的?”賀凡昔把皮帶解開,連著兩個槍套一起隨意放一邊桌上一放。


    撞擊聲讓不少人都縮了縮脖子。


    “說吧?”賀凡昔看看賀老爺,“不是讓我給你做主?”


    顧棠一路跑出了祠堂,中途還看見楚玉原不停的給她使眼色,顧棠倒是看見了,還看著楚玉原好幾秒,用眼神表示她看見了,然後直接就這麽走了,氣得楚玉原罵了她好幾聲。


    雖然從祠堂裏衝出來暫時是安全了,但是這麽走是不行的,走了就證明她剛才是裝的,祠堂裏的人必定不會放過她。


    當然她現在主要考慮的是賀凡昔。他明顯是個勢力頭目,能有那樣的氣勢,證明他還是大頭目。


    除非她衝到碼頭,直接坐船出國,否則是怎麽也避不過他的,而且她也從來不是逃避的人。


    族長的院子就在祠堂邊上,顧棠剛決定要迎難而上,地方就到了。


    “王媽。”顧棠迴憶了一圈,“去把我那身——”


    得先揣摩人物心理。


    顧棠解下腰間的小荷包,裏頭倒出幾個一角的銀角子來,“先去叫熱水來。”


    熱毛巾敷在臉上,顧棠想好了。


    首先是她被救這事兒發生的年紀,她必定不能懂事兒,不然分不清小叔跟侄子就太扯了。


    當然也不能太小,不然記不住人。


    所以得是一個多數人勉勉強強有零星深刻記憶的年紀。


    ——五歲左右。


    其次,既然是無知少女年幼時候的夢,又認錯了人忍辱負重七年等他迴頭,那必定是很深厚的感情。


    看見他得笑。


    但是現在自己已經嫁過人了,那時不時還得流露出一點悲痛的情緒來,比方看著他笑著笑著就掉眼淚。


    想靠近卻又覺得自己不配,還得有點掩耳盜鈴,什麽都不問。


    原主記憶裏並沒有這人,不管是賀家的小叔,還是姓賀的軍閥大帥或者將軍,一概沒有。


    那剩下的就全靠她隨機應變了。


    “把我那件淺鵝黃的小襖拿來。”顧棠道:“裙子要星藍織金的那一條,鞋子跟裙子要同色偏深一點的。”


    她五歲的時候,皇帝剛退位,全國上下都興起穿明黃來,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皇親國戚,幾乎所有人都置辦了一身明黃色附近的衣服來。


    所以這個顏色最保險。


    換好了衣服,顧棠又叫丫鬟給她梳了個雙丫髻,然後又自己上手畫了眼妝,眼線中間加粗,把眼睛往圓形的小鹿眼畫,更顯得天真。


    換好了衣服,顧棠又拿了把傘,蓮步輕移,端莊著往祠堂去了。


    她這一進去,連賀老爺都遭不住了,這都是什麽破事!


    顧棠誰都沒看,直接走到賀凡昔麵前,“賀少爺。”三個字出來,她眼圈就紅了。


    顧棠頭一偏,沒等賀凡昔說話,直接就走到了顧家族長那一邊,站在那兒不說話了,但是她的眼圈一直都是紅的。


    賀都誌從來沒見過顧棠這樣打扮,他說他不喜歡顧棠,這一句的確沒說謊。


    兩人成親前見了一麵,成親第二天他就拿著銀票準備出國的事情了。


    出國前他跟顧棠也就是見過三四麵,迴來之後也差不多是這個數。


    看見顧棠打扮得這樣好看,連發型都換迴了少女的發型,看著她翹著嘴角紅著眼圈欲蓋彌彰時不時地看一眼他小叔,賀都誌眼睛紅了。


    紅色的眼睛,再一看顧棠的星藍色裙子,就變成了綠色。


    這莫非是說、這莫非是說——


    七年啊!他被人綠了七年!


    賀都誌雙拳緊握,渾身顫抖,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個不停,動靜著實有點大。


    叫祠堂裏的人不免生出幾分唏噓來,這是個渣滓,他真的是活該。


    顧棠也看見了,男人嘛,就是這樣的,就算他不愛原主,但是還希望原主身心都寄托在他身上。


    那就是做夢了。


    顧棠衝他笑了笑,就是那種“你媽覺得你冷”式的來自於長輩的微笑。


    賀都誌徹底受不了了,但是放在桌麵上的東西又叫他一點不敢造次,他大叫一聲從祠堂衝了出去。


    楚玉原就在祠堂外頭的空地上等著,看見賀都誌出來,忙追了上去,“都誌。”


    “滾!你們都離我遠點!我要一個人靜靜!”


    “賀校長——”楚玉原一跺腳,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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