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一頓,接著道:“這幾天晚上,把不該拿的東西都放到二門前頭的空地上,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聽清楚沒有!”一聲厲喝叫下頭人膽戰心驚,一個個打著顫的說了聲,“聽見了。”


    顧棠手一伸,簡舟硯鬼使神差般扶了上來,顧棠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簡舟硯耳根子頓時紅了。


    兩人在前頭走著,顧棠轉頭一個眼神,幾個丫鬟就自動拉開了距離。


    簡舟硯問道:“真要放過他們?”


    顧棠搖了搖頭,“怎麽可能?全都換掉,貪念一起再無寧日,偷東西隻有零次跟無數次。”


    簡舟硯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話,他沉思了很久,又問道:“那今兒這一出是為了什麽?”


    “為了叫王爺跟太妃淤積於心,再者——”她睨了簡舟硯一眼,“簡嬤嬤會寫字,可曾洗過毛筆?”


    不知道為什麽,總之現在一聽見簡嬤嬤三個字兒,簡舟硯就是渾身過電的感覺,“洗過的。”他小聲道。


    “你毛筆要洗幾次。”


    “要洗幹淨至少也得三次吧。”


    顧棠笑了笑,“那現在就是我叫他們自己先把自己洗幹淨了,將來我再洗的時候就容易了很多。”


    簡舟硯沉思了片刻,“而且……有些東西是大家一起偷出來的,那……誰拿了什麽都不是秘密,要麽一起都放出來,要麽都不放出來。”


    “是啊。”顧棠道:“但凡有一個人不齊心繃不住了,後頭我再洗筆的時候就容易了很多。”


    這勉強算是現代博弈論的應用,但是跟簡舟硯不能說這些,她笑道:“如果你擅長揣摩人心,那就沒有什麽不可能。”


    簡舟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管家的位置誰接替?”


    “你覺得管家平常都在做什麽?其實有他沒他沒什麽兩樣。素餐屍位說的就是他,不過正好可以利用……”


    顧棠想了想,道:“找三個人暫管,太妃出一個人,我出一個人,再從王爺屋裏找一個人。三個人永遠沒法達成一致的意見,這時候就好辦事兒了。”


    就像大學宿舍四個人,有的時候能整出四五個群,可以說是麵和心不和的典範了。


    顧棠說完又看了簡舟硯一眼,“簡嬤嬤,能不能找機會天天過來,就看你迴去怎麽跟太妃說了。”


    簡舟硯從頭到腳都熱了起來,恨不得當場飛迴去,不過走還是要走的,他還得先老老實實正正經經扶著王妃把人送迴正院去。


    等迴到太妃府裏,簡舟硯看著地上不下十個紙團,就知道齊太妃根本沒法心靜去抄經書。


    那她的心為什麽平靜不下來呢?


    兒子不聽話,沒出息,兒媳婦現在壓在全府頭上,想到王妃方才說的揣摩人心,簡舟硯道:“太妃娘娘……王妃還算給咱們王府留了幾分薄麵,隻處理了老管家,剩下人的人都輕輕放過了,叫他們趁著夜色把東西都送去二門前頭空地,這事兒就算了了。”


    “你知道什麽!”齊太妃重重的一拍桌子,震得筆架上的毛筆都滑了下來,把她剛抄了半頁的經書直接給毀了。


    她連揉紙團子的心思都沒有了,直接把這張紙撕了。


    “叫她這樣收買人心,那些下人肯定都向著她了,今後這王府豈不是她當家,我這太妃還得看兒媳婦臉色,我豈不是越活越迴去了?”


    她的確是不如王妃,簡舟硯一邊想,一邊道:“太妃……王妃把管家辦了,王府不能沒有管家,我猜王妃娘娘很快就要來找您,商量管家的事兒……娘娘,奴婢想試一試!”


    太妃驚訝地看著她,簡舟硯道:“您要一直抄經書抄到過年,奴婢昨兒去看王爺的時候,王爺虛弱得很,雖然已經有了好轉的跡象,但是人瘦了一大圈,沒一兩個月修養不好,那這王府豈不是全落到王妃手裏了?”


    太妃眉頭皺了起來,煩躁的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簡舟硯又道:“所以奴婢想,不能叫王妃指定管家。王府的管家不好當,所以您出一個人,王爺出一個人,王妃再出一個人,您跟王爺是母子連心,咱們把王妃擠出去!”


    太妃唿吸都急促了,“好!就是這個理兒,你去找齊王爺,把這意思跟他說了,找他最忠心的——不如就小衛子!他是個太監,他才被王妃訓斥過!”


    簡舟硯精神都有點恍惚了,太妃還不知道小衛子落了把柄在王妃手裏?


    王妃竟然能算到這麽多步?這就是揣摩人心的力量?


    太妃這邊商量計策,還叫簡舟硯幫著迴憶哪些人忠心耿耿,齊王爺那邊也沒落下。


    趁著衛忠平不在,屋裏伺候的小廝直接跪下了。


    “王爺,求您管管王妃吧,再這麽下去,王府要亂了!”


    能撈到書房小廝這種肥缺兒,他的爹娘也都是王府裏的管事,換句話說貪的不少。


    他們一來不舍得往出拿,二來也不敢往出拿,他們也是碰過禦賜之物的人!


    沾沾龍氣兒長命百歲,誰不想?


    齊王爺一聽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有氣無力道:“她又幹什麽了!”


    小廝一一說了,很快,簡舟硯也帶來了太妃的指示。


    到了下午,簡舟硯又親自來了正院請顧棠,當著人他不卑不亢道:“娘娘,太妃有事兒跟您商量,請您去王爺外書房一趟。”


    顧棠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簡舟硯卻要裝得一本正經,“娘娘,請吧。”


    事情按照顧棠的計劃順利發展下去。


    管家三人組的成分是這樣的:她的大丫鬟春花、太妃的心腹嬤嬤簡舟硯、還有齊王爺的心腹太監衛忠平。


    那換個角度看,就是她的人,她未來孩子的父親,還有已經被她捏在手裏的雙麵人。


    晚上迴到屋裏,顧棠叫住了丫鬟,親手把房間裏的蠟燭一根根都點亮了。


    雖然這些人都不知道點蠟是什麽意思,但是通過這樣有儀式感的活動,顧棠正式開始了送別齊王一家的最後一步。


    到了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齊王爺終於能下地走兩步了,前一陣他是一下地就腿軟,直接把自己下了個半死,連每天三頓白粥都不推辭了,喝得無比痛快。


    其實顧棠覺得他們這淨餓的法子有點不太靠譜,發燒大量出汗之後肯定是有點電解質紊亂的,隻讓喝白粥,那就真的是生生把人往虛弱了耗。


    而且一點葷腥沒有,連雞蛋羹都不能天天吃,那兒還能有勁兒?


    但是這跟她沒關係。


    這天早上,齊王爺全副武裝,把自己塞在了厚實的毛皮大衣裏,打扮得越發像個弱雞,同顧棠一起進宮了。


    他大概是想激起太後跟皇帝的憐憫,但是不好意思,顧棠覺得他這次得不到憐憫了。


    甚至連恨鐵不成鋼都沒有。


    畢竟在太後跟皇帝哪兒,他這病一半是作的,一半是裝的。


    再次迴到皇宮,齊王爺有點恍惚,他兩個月沒進來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隔了這麽久,可見物易時移,世事無常,他——


    “還不快走?”顧棠不耐煩道:“你身子本來就不好,這冰天雪地的,萬一又燒起來,你能留在宮裏不成?還得坐著馬車迴去才能看病。”


    雖然顧棠語氣嚴厲,但是齊王爺不太生氣,因為他養病這期間,被衛忠平糊弄的很是開心。


    在他跟太妃的認知裏,顧棠現在舉步維艱,想要掌控王府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不過齊王爺這兩個月出來逛一逛,就會發現有很多熟悉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走!”齊王爺一開口說話,冷氣吸進去,就開始不住地咳嗽。


    顧棠失望的搖頭,道:“你在原地別動,我先去求太後給你安排個轎子,你這身板,不等走到壽康宮怕是就要把肺咳出來。”


    頭一句能忍,這一句忍不了,齊王爺現在最怕的就是生病,他怒道:“顧氏!你整天咒罵本王究竟是何居心!”


    齊王爺聲音一大,周圍的太監還有侍衛看了過來,顧棠這會兒就軟綿綿地說,“王爺,我是擔心你的身體,我走快點先過去,等太後賞了轎子,我再跟著一起迴來可好?我多走點路沒什麽的。”


    “你——”齊王爺察覺到周圍人異樣的眼神,一口氣沒上來又開始喘了,“你這毒婦!你搬弄是非,你——咳咳咳咳。”


    顧棠大力在他背上拍了幾下,齊王爺越發的說不出話來了,顧棠又跟周圍一圈人點頭笑笑,“煩勞諸位照看齊王爺片刻,我去去就迴。”


    侍衛統領很是客氣的點頭,道:“王妃隻管去,王爺有我們看著。”


    顧棠二話不說,走得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貴婦應該有的速度,但是周圍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就連這邊伺候的老嬤嬤都挑不出刺兒來,反而都是一片讚歎,“齊王妃真心可憐。”


    齊王爺氣得胸又開始悶了,他不太明白,怎麽他生病兩個月,外頭全變了?


    以前都是覺得顧氏不守婦道,當姑娘的時候就跟他有了牽扯,怎麽現在全反了?


    侍衛統領還有當班的太監總管過來攙著齊王爺到了廊下沒風的地方。


    統領歎了口氣,道:“王爺,你也改改吧。”


    齊王爺瞟了他一眼,沒說什麽,一來是無力感有點嚴重,二來能在北門,也就是皇親國戚進宮地方當侍衛統領……他本身就是皇親國戚,而且還是皇帝的心腹。


    不僅如此,將來還能外放領軍,是實打實的實權派。


    齊王爺決定忍下這一次,可沒想旁邊的太監總管也跟著歎了口氣。


    “奴婢還記得王爺小時候進宮來當伴讀,那時候就很會惹人生氣了,這麽些年王爺是真的一點都沒變啊。”


    啊???


    “齊王妃確實不容易。”老太監眯著眼睛道:“這幾個月,王妃要進宮陪太後說話,還要陪公主解悶,陪皇後聊天,還要去賑災施粥,還把王府打理的煥然一新井井有條……王爺,您是不知道,最近宮裏多少人都去求了主子,想去齊王府養老。”


    侍衛統領跟著笑了幾聲,道:“誰說不是,前兒我母親看上蘭句宮的管事兒嬤嬤,想請她去我們家裏教我妹妹,哪知道那位老嬤嬤客客氣氣拒絕了,說要先等等齊王妃的消息。”


    侍衛統領一邊笑一邊搖頭,重重在齊王肩膀上拍了好幾下,用讓人沒法抗拒的善意道:“你呀,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好在顧棠迴來的很快,她還帶來了轎子,站在齊王爺身邊靦腆的一笑,道:“王爺沒等急吧。”


    冬天天冷,她走得又快,臉上紅撲撲的,唿氣帶出來大批的白霧,很有經驗的侍衛統領幫著把齊王爺很是敷衍的扶上了轎子,然後溫和的跟顧棠道:“您這會兒別停下來,不然該受涼了。”


    顧棠道謝,跟在齊王爺的轎子邊上,一路到了壽康宮。


    齊王爺懷疑世界的念頭才剛停歇,就又被衝了上來。


    壽康宮裏但凡是個人,別管是主子還是下人,見了他的齊王妃都會很友善的打招唿,然後一臉憤慨的看他一眼,眼神中的嫌棄幾乎沒怎麽掩飾。


    好容易進了屋裏,太後第一句話就是:“哪有你這樣給人當相公的!”


    皇帝上下打量他兩眼,還是皺著眉頭幫他說了一句話,“的確是瘦了,身子不好也是在所難免。”


    就這一句,接下來就是叫齊王爺屈辱感升到了極點的一句話,“你多跟齊王妃學學。”


    齊王爺閉了閉眼睛,氣得鼻孔都張開了,“是。”


    七公主瞧見了,附在太後耳邊小聲道:“他還不樂意呢。”


    顧棠笑眯眯道:“陛下莫要擔心,我想王爺在床上躺了兩個月,也該知道好好保養身子了。”


    齊王爺的屈辱中又升起了一絲疑惑,什麽時候顧棠跟皇帝也這麽熟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齊王爺全程神遊,看著顧棠熟門熟路的跟壽康宮的人說話,而且熟悉好像這是她的地方一樣,基本上所有的話題他都插不進去。


    眼瞅著快到中午,太後嫌棄道:“行了,你們走吧,你們王爺精神看著還不是很好,迴去好好休養,冬天好好養著,到了春天就能好!”


    七公主還依依不舍地拉著顧棠的手,道:“好姐姐,你下迴什麽時候來?”


    齊王爺不可置信的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皇後一眼,又看了太後一眼,這是什麽鬼稱唿???


    七公主是他的堂妹,真要論起來,七公主該叫顧棠堂嫂的,姐姐?那他這個堂哥呢???


    等出了宮門,齊王爺眉頭皺了皺,道:“送我去吃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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