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息好了吧?”武大海小心翼翼地問。


    顧棠瞥了他一眼,就說了一個字,“沒。”


    武大海倒抽一口冷氣,臉上冷了下來。


    他雖然明白是顧棠養家,但是當年聞紅喜給他洗腦過的。


    聞紅喜肯定是向著自己兒子的,武大海是26歲才娶到媳婦的,擱現在這還算早婚,放當年妥妥的是大齡,


    聞紅喜一來怕他管不住顧棠,二來更怕他當舔狗,所以一直在給他灌輸一個觀念。


    “你要是不娶她,她媽肯定把她高價買了,給她兩個兄弟換彩禮,咱們是她的恩人,咱們還幫她把農村戶口轉成城市戶口呢,不然她就是個村婦。”


    聞紅喜堅持不懈洗了十九年,所以再說顧棠賺錢養家,武大海也覺得這是應該的,沒他就沒今天的顧棠,顧棠得報恩。


    別的不說,要是真的被她媽賣了換彩禮,那肯定一年接一年的生孩子,她還想有自己的生活?


    那就真的是做夢了。


    “差不多可以了。”武大海陰沉著臉道:“我記得大概四五年前,有次你生病,也隻歇了三天就又去出攤了,你還說要是太久不去,顧客就得跑,生意就做不下去了。那個月你歇了三天,收入幾乎砍了三分之一呢。”


    “哦。”顧棠冷淡地說了一句,道:“那你去把貨進了,我年紀大了,我蹬不動三輪。”


    “我比你還大!”武大海急了。


    顧棠一攤手,“這不就結了,你幹不了,我也幹不了,這買賣做不下去了。”


    她說完拿出小鑰匙來打開房門上的鎖。她其實還有一大肚子理由可以懟,但是武大海已經是手下敗將了,為了話不說兩遍,等有人的時候再說。


    這就叫武大海更生氣了。


    他們家是非常老式的裝修,地上還是水泥地,牆上刷的還是半人高的綠漆,家裏除了大門,剩下的門裏頭都是自己安個插銷就算完事兒。


    他爸媽上門第二天,顧棠居然又給外頭買了個鎖,自己拿小榔頭釘好,白天出門的時候直接把房門鎖了。


    門鎖加上的當天晚上,武大海憋屈地半宿都沒睡著。


    她這是什麽意思?她這是想防備誰?她這是做給誰看的!


    “你究竟想幹什麽!”武大海壓低了聲音道:“你能不能要點臉,你不知道外頭人是怎麽說我的!我都覺得害臊!”


    這下顧棠感興趣了,“這個我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讓你害臊的?”


    她不僅聲音裏帶著笑意,臉上也有笑容,然而武大海怎麽看怎麽聽,都隻能發現兩個字:嘲笑。


    他直接站了起來,砰地一聲甩了大門,直接走了。


    顧棠搖了搖頭,“就這心理素質,要不是原主讓著你,你跟她也吵不贏啊。”


    沒過三十秒,大門又開了,武大海那張蒼白的臉再次出現在門口。


    顧棠驚訝地“呦~”了一聲,“這麽快就迴來了?”


    武大海的臉上總算帶了點血色。


    這時候他背後又有聲音傳出來,“我這兩天忙,估摸著你怎麽也該去進貨了,但是老不見你出來,我來問問。”


    是蘇國印,武家人嘴裏不要臉的老鰥夫。


    他今年55歲了,早年是當工人的,後來辦了內退自己出去找了個活兒,手裏也有點積蓄,加上兒子女兒都長大了不用他養,生活過得還算舒坦。


    顧棠衝他笑了笑,道:“蘇哥來了,我這家裏亂糟糟的,就不叫你進來了,免得失禮。”


    她不管家務了,這一對生活殘障人士,自然是把家裏搞得亂糟糟的,尤其是沙發,上頭還放著枕頭跟毯子,茶幾上還有沒洗的碗跟外賣盒子。


    她一邊說一邊往門口走去。


    武大海自然也是不想人進來的,一進來看見沙發上的東西,不就知道他們分房睡了?


    武大海皮笑肉不笑道:“沒錯,這麽晚到別人家裏,的確是失禮。”


    蘇國印掃了一眼外頭的天,夏天的六點,太陽還在天上沒下去呢。


    蘇國印完全不覺得自己失禮,他笑得還挺熱情,“沒生病吧?明兒我幫你進貨去?”


    “不用,我歇兩天就好了,以後也不麻煩你了,以後不做了。”


    三人幾乎是擠在樓梯口說話,武大海站在中間,眯著眼睛瞪這個一眼,再瞪那個一眼。


    兩個人其實都在客氣的假笑,但是這貨是一點沒看出來。


    “我還沒謝謝你呢。”顧棠道:“迴頭我買點禮物正式感謝你。”


    蘇國印道:“這活兒的確是辛苦了點,而且明明是兩個人幹的活兒,你就一個人。上迴咱們去進貨,遇見那個男人還說了,他老婆去幹活兒,他抽空來進貨,隔三差五的再去幫著收個錢,兩人輪換著來,也不累。”


    他一邊說還一邊故意掃了武大海一眼,還遺憾地歎了口氣,“大兄弟,我不是說你不行,你這腿的確是沒辦法。唉,我先走了。”


    蘇國印直接下樓了。


    迴到家裏,在日光燈的照耀下,顧棠覺得武大海的紅臉有往紫變的趨勢。


    “你能不能要點臉!你居然敢把男人往家裏帶!”武大海脾氣上來,也顧不得什麽丟不丟人了,聲音大了起來。


    老式的房子隔音不好,而且他們的大門還是一扇木門外頭套個鏤空防盜門的那種設計,加上夏天所有的窗子都是打開的,顧棠覺得這一聲上下左右鄰居都聽見了。


    更別說這個點正是吃晚飯的時候,速度快的都要出來散步了呢。


    顧棠聲音也大,“我都不去賣煎餅果子了你還想怎麽樣!你又讓我賺錢養你,又不讓人幫忙,那你去啊!人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是給我買過一件衣服,還是給我做過一頓飯了!我要是個男人,我就是瞎了眼睛也不找你這樣的!”


    性轉一下不僅僅是屈辱感更強了,連諷刺也更有力道了呢。


    “我把你從農村帶出來了!是我把你帶出來的!”武大海大叫道。


    “我是沒有腿嗎!我不會自己走嗎?人家去南方發達地區當保姆,一個月都有一萬,還包吃住!我一分錢不拿給你武大海當保姆,還得賺錢養你,你哪兒是帶我,你那是找免費保姆去了!”


    “我當年傻沒看清!什麽婚姻,什麽兩個人搭夥過日子,你就是想找個人伺候你!”


    “我給你生兒子,我還得養你,我還得操持家務——我真恨不得迴去給當年的我兩巴掌,好把我腦子裏的漿糊扇出來!你醒醒!你眼前這個男人是個窩囊廢!你跟他結婚19年,他一分錢都沒賺到!他連碗都洗不幹淨!”


    顧棠聲音大,底氣十足,衝擊力更不用說,武大海被說得完全插不進去話,而且也想不到什麽詞好反駁,他指著顧棠的鼻子,隻“你!你!你!”了三聲,直接又摔門走了。


    家裏沒人了,顧棠臉上的憤慨一瞬間就消失了,她嘴角帶著笑,衝著大開的窗戶又喊了一聲,“窩囊廢!”


    武大海氣得腿腳都在哆嗦,下樓的時候差點摔下去,好在武玉洪拉了他一把,才沒叫他更丟人。


    “爸……”武玉洪小聲道,他也覺得這兩天家裏氣氛不對,都是躲出去的,然後到點迴家吃飯。


    他幾乎是跟蘇國印前後腳上來,但是他覺得尷尬直接躲到三樓的拐角,等蘇國印走了他才下來。


    結果還沒開完就聽見了屋裏又吵開了。


    說實話,這比前頭那一場有蘇國印的還要尷尬。


    “走!咱們去你奶奶家!”武大海沒好氣道:“你媽更年期了,有病!”


    武玉洪更難堪了,他媽還不到40呢。不過這個情況肯定是沒晚飯吃了,去奶奶家好歹還有口飯。


    出了樓梯口,武大海臉又黑了。


    外頭聚集著一大群五十歲往上的中老年女性跟男性,明顯是在看熱鬧,手裏還拿著各色扇子指指點點的,見他出來也沒收斂。


    “小武,大媽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聽大媽一句勸,你稍微也幹點家務,小顧一個人不容易,得養你們兩個呢。”


    “誰說不是?你這一生氣就迴娘家——啊不,去你媽家,這也不是個事兒啊。”


    武大海黑著臉小聲嘀咕一句,“關你屁事!”直接撥開人群走了。


    他這態度明顯不能叫人滿意,後頭的議論聲更大了。


    “我要有顧棠這麽個女兒,我非得叫他們離婚不可!”


    “我要有顧棠這麽個兒媳婦,那我肯定不能叫他們離婚。”


    下來就是不懷好意的笑聲了,武大海耳朵一捂,那些人說什麽果然都聽不清了。


    武有財跟聞紅喜是一個單位的雙職工,顧棠買的房子也是這個單位的,雖然現在效益不好了,但是整個家屬區占了整整一條街的距離。


    武大海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大概十五分鍾,到了他爸媽家。


    一看兒子來了,而且還黑著臉,額頭上還有汗,聞紅喜沒好氣道:“她又惹你生氣了?這個殺千刀的!你先洗個臉,別用冷水,你自小身子就弱,小心著涼了。”


    說完再埋怨武玉洪一句,“你也不勸著點你爸。”


    武玉洪雖然也沒什麽本事,不過他知道他爺爺奶奶喜歡他,而且他還是這兩位老人家唯一的孫子,武家唯一的第三代,他立即撒了個嬌岔開話題,“奶奶,我還沒吃晚飯呢。”


    “你媽現在連飯都不做了?她可真是會偷懶!”聞紅喜一邊說,一邊往廚房去,“你想吃什麽?你一個大小夥子,晚上還是得吃幹的,我給你下碗麵吧,再開個牛肉罐頭?”


    武大海跟著也說了一句,“媽,我也還沒吃飯。”


    聞紅喜一拍桌子,“我看她是皮癢了欠打!”


    “你少管閑事!”武有財沒好氣道。


    “這怎麽能叫閑事呢!她是我老武家的兒媳婦!”聞紅喜出來在冰箱拿了菜,道:“我怎麽不能管她,她叫我媽呢!當媽的還管不了孩子了?”


    “要不是你聽著點動靜去就找事,他們能吵起來嗎!”武有財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什麽叫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怎麽人家不說別人?就光說她呢?那肯定是她有問題!那老鰥夫滿院子找女人,恨不得都來個選妃了,人家怎麽不說別人?你說啊!為什麽跟別人沒事!”


    武有財沒話說,武大海跟武玉洪兩個又累又餓還出了一身的汗,而且還特別尷尬,一直都低頭坐著,聞紅喜得意洋洋的,這才又拐進廚房,“我還說不得她了?”


    等聞紅喜端著碗出來,跟武大海不一樣,武玉洪還是起來想接一下的,不過聞紅喜躲開了,“你坐你的,奶奶給你端過來。怎麽能叫你幹活呢?你那手細皮嫩肉的,小心把你手燙了。”


    等吃過飯,聞紅喜收拾了另一間臥室叫他們父子兩個休息,又跟武玉洪道:“家裏一直有你爸的衣服,奶奶都洗幹淨的,一會兒你也洗洗,穿你爸的衣服睡覺。”


    武玉洪下意識就來了一句,“奶奶真好,我媽都一個禮拜不給我洗衣服了。”


    聞紅喜果然又開始吹胡子瞪眼了。


    不過這次武有財阻止了她,說得還挺有道理。


    “別光擱這兒罵街了,上迴你被人氣迴來你忘了?要我說——”


    聞紅喜氣得火冒三丈,“我就沒見過她這麽給人當兒媳婦的!”


    “行了,趕緊想想這問題怎麽解決!一天到晚罵罵咧咧的不過了?”


    聞紅喜氣焰稍微下去了一點,道:“她得給我道歉!她得好好伺候我兒子跟我孫子!”


    別說不在現場的顧棠了,就是武大海也覺得這事兒不可能,他小聲道:“媽,她都一個禮拜沒出攤了,她說她以後不做了。”


    聞紅喜哼了一聲,“還算她有點出息,知道人言可畏!”


    武大海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媽一眼,這是重點嗎?這不是啊!


    但是要讓他直白地提醒他媽,顧棠不出去幹活,他就沒錢花,他還是要臉的,尤其是今天晚上顧棠罵他從結婚到現在19年一分錢都沒掙過——


    總之武大海的自尊心在今天晚上上升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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