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筋動骨一百天,再過兩個月就好了!”於曉雨堅定地說。


    成績出來,顧宜香覺得特別丟臉,尤其是不敢麵對高喜俊,他成績多好啊?


    自己怎麽連兩百分都沒考到呢?考試的時候也沒覺得卷子那麽難呀。她覺得她答得挺好啊,尤其是作文,一氣合成。


    顧宜香一遍遍給自己洗腦,她就是分心了,她要是好好考,絕對不會是這個成績的!


    她得複讀!她不能讓高喜俊丟臉,她更加不能比不上顧棠!


    顧宜香衝迴了家裏,白月都把鎖換過了,她那鑰匙是怎麽都開不開門了。顧宜香急出一臉汗來。


    放暑假,顧誌鳴也在家,他聽見有人折騰他家門,有點害怕,手裏拿著棍子躲在門背後,小聲問了一句,“誰呀!”


    聲音雖然大,但是有點抖。


    顧宜香鬆了口氣,“開門!”


    一聽是顧宜香的聲音,顧誌鳴不害怕了,他大聲道:“我媽說了,以後這家裏就沒你了,她也不讓我叫你姐姐,你趕緊滾吧,小心我爸媽迴來揍你。”


    顧誌鳴一向是調皮搗蛋的,嘴裏沒個實話還愛騙人,顧宜香完全不相信他,“趕緊開門,你要再不開門,我第一個先打你!”


    這麽糾纏了一個小時,顧一隆先迴來了。


    他的工人身份已經賣出去了,但是辦手續之前,他得先把單位的福利房買了。


    他跟白月兩個的工齡折算下來,這套房子不到一萬五,他們兩個工作這麽多年,手裏有兩萬出頭,錢是夠的。


    賣工人身份雖然開價七千,不過要找廠子的人幫忙通融通融,到手也就六千了。


    駕校報名費要三千,家裏現在就隻剩下九千多塊錢了,養家糊口是真的不容易,他們家老爺子那麽有錢,顧棠稿費那麽高,怎麽就不知道——


    “爸。”


    顧宜香顫顫巍巍的聲音,把顧一隆從羨慕嫉妒恨裏拉了出來。


    “我沒你這個女兒,你滾吧!”顧一隆吼道。


    “爸……”顧宜香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爸,咱們能進去說嗎?”


    “不能讓她進來,她剛才還說要打死我呢。”顧誌鳴在一邊添油加醋。


    “你沒邊沒沿,別說領證了,連酒席都沒辦,你就跑去男人家裏住了,你別進來,我們要臉的!”


    白月這一個多月,就在家屬院說這個事兒,對她來說,這已經不是家醜不可外揚的地步了,她得叫顧宜香這個沒臉沒皮的徹底臭了名聲,沒臉迴來。


    顧宜香在一邊哭,顧一隆道:“我也不打你,免得你去告我,我還得給你賠錢。家裏也沒你住的地方了,房間重新收拾了,你弟弟也長大了,一個人住正好。”


    想要複讀的話就說不出來了,顧宜香心裏憋著氣,撂下一句:“你不喜歡我,總有人喜歡我!”然後跑了。


    顧宜香坐在花壇子上哭到天快黑才迴去高家,一路上還聽見有人議論。


    “不算這一屆,從下一屆開始,重點大學就要收費了,據說一年要一千上下。”


    “我一年就賺四五千,要我拿一千出來——算了,我孩子應該考不上。”


    顧宜香越發的害怕了,她知道當工人是怎麽迴事兒,她不想當工人,她想跟高喜俊一樣坐辦公室。


    那高家有錢供她上大學嗎?


    去年高喜俊的工資是四百多,今年應該又漲了。


    顧宜香還聽他說過,他爸媽工資加起來有一千二三,他姐姐工資雖然不高,但是在質量監督管理局,平常能得不少東西。


    他們家應該不缺錢的,大不了算她借的,等她畢業之後,她可以還給他們的。


    這麽猶猶豫豫地迴去,高家已經吃上飯了。


    於曉雨一見她又迴來了,隱晦地翻了個白眼,臉上還是笑容,“趕緊去洗手吃飯。”


    顧宜香鬆了口氣了,她還是這麽親切,“謝謝阿姨。”


    等晚上迴到房間,顧宜香隱晦地把她迴家的遭遇跟高喜俊說了,還提了提考大學的事情。


    高喜俊仔細盤算了一下,這麽跟顧宜香說的,“我覺得可以。你放心住下,好好學習,一切都有我。”


    顧宜香長長的鬆了口氣,“你真好。”


    “不過……”高喜俊猶豫了一下,小聲道:“你學習之餘,能不能做點力所能及的家務?我媽一個人伺候咱們四個,的確是有點太辛苦了。”


    “你也放心!我會好好孝順她的。”


    第二天,尋了個空,高喜俊把這事兒一說。


    家裏幾個人都沒覺得給她出學費是什麽難事,畢竟顧宜香這個腦子,這個底子,她考不上的。


    再說讓她多幹點家務,不就是為了讓她沒時間複習嗎?


    於曉雨有點猶豫,道:“你都26了,再這麽跟她糾纏下去,以後找不到媳婦怎麽辦?”


    高喜俊有點煩躁,道:“沒關係,我就算死了老婆還帶著一個孩子,也一樣能找到年輕的姑娘。”


    “我覺得可以。”高謙道:“找個保姆包吃住一個月還得兩百呢,明天先讓她學做飯。”


    大學開始收費這事兒,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討論,尤其是跟工資比,大學學費可以說是很貴了。


    不過支持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大學校園裏,再這麽下去,真的沒人當老師了。


    老師是靠情懷生活的嗎?


    顧棠剛從海邊迴來,就收到了報社的電話,打電話過來的是她當初的主編,“有沒有興趣發個報道啊?就大學收費這件事發個評論文章,特邀記者的第二篇文章。”


    顧棠腦子裏立即就有了提綱,她跟主編道:“首先大學肯定是要收費的,這是不可避免的。其次我打算寫寫國外大學收費的情況,尤其是跟工資的比例,最後結論也很簡單,這是由我們社會性質決定的福利。”


    主編很滿意,“很好,就這麽寫。”


    顧棠又道:“我還想稍微打個廣告,我的第一本書要出版了,《我在阿美莉卡的一年交換留學生涯》,我想在文章結尾加一句,更多詳情請見筆者新書。”


    主編笑了一聲,“可以。隻能加一句。”


    這種文章寫得快,一周之後,顧棠的文章就發表了,她列舉了幾個發達國家的例子,尤其是流量巨星阿美莉卡。


    如果沒有父母幫忙,全靠自己,助學貸款還上二十年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情。


    更有甚者要還到六十歲。


    按照這個比例,我國的學費是充分顯示了社會製度的優越性的。


    不過這文章發出來,依舊是有人不相信的,但是這就跟顧棠沒多大關係了。


    她的小說正式出版了,靠著她前頭積累下來的資曆,加上整本書都寫得非常正,她這小說在全國各大書店都有鋪貨,還是非常顯眼的位置。


    書裏雖然能看出來國外是更發達的,但不是那種“國外的月亮比國內的圓”以及“國外的空氣比國內的香甜”那種發達。


    整篇小說透露出來的都是自信兩個字,他們是依靠對全世界的掠奪發展起來,我們雖然暫時落後,但是老祖宗還有一句話,後來者居上。


    我們勤勞勇敢誠實守信,我們是能走出自己的道路的。


    我們跟他們比的同時,更重要的是跟自己比,我們的日子的確是在一天天變好的。


    這種思想就很招人喜歡了。


    靠著大麵積鋪貨,顯眼位置的擺放,還有暑假的尾巴,到開學的時候,西海大學出版社已經在考慮加印了。


    當初他們跟顧棠簽的合同,是5萬冊一個價格,5~15萬冊一個價格,15~30萬冊又是另外一個價格。


    現在他們考慮的不是加印五萬冊,而是要不要一口氣直接下單到三十萬冊。


    為此編輯部還開了個會。


    “都說說吧。”總編輯道:“開售現在十天,一共賣出去三萬冊,剩下兩萬冊也都有了意向,這是咱們出版社曆史上前三好的書籍了。”


    當初跟顧棠對接的編輯直接笑了,“而前兩名都是上個十年的事情了。雖然咱們八月底才開售,但是我相信這本書絕對會是今年銷量最好的書。這書揭開了國外的神秘麵紗,寫得生動詳實,在細節中表現差異,我預計總銷量會超過50萬冊。”


    一整個會議室的人都笑了。


    “我也覺得銷量不會差,別忘了,明年四月就有圖書展銷會了,那個時候銷量還能再漲一漲。”


    經過半個小時的討論,最後的決定,就是再下20萬冊的單子。


    倒不是不能一口氣下三十萬,關鍵是工廠的生產能力就到這兒了,慢慢來吧。


    第二天,編輯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顧棠。


    “你這本書已經賣爆了,好幾個書店都給我們打電話說售空了,要繼續進貨。顧老師,恭喜你!”


    這種消息誰聽了不高興?顧棠道:“謝謝你們的全力支持,咱們什麽時候出來吃個飯?我請客,隨便點。”


    那邊編輯還在客氣,“哪裏哪裏,應該我們請你的,你下一本書想好了沒有?”


    顧棠道:“下一本我打算寫純虛構文學,寫一個早期出國留學的人,因為太過優秀,被國外層層阻撓,曆盡千辛萬苦才迴國的故事,名字暫定《迴家》。跟這本的輕鬆風格不太一樣,更加嚴肅一點。”


    編輯哪兒有不滿意的,他道:“這種風格的正劇更受文學獎的青睞,得獎了之後你未來的文學之路會更順暢的。”


    兩人又商業互吹了幾句,編輯那邊有人送了海報過來,編輯就又給顧棠念了念宣傳語,從顧棠的資曆,什麽成績優異,交換留學,再到發表什麽文章等等,然後就是這本書的簡評。


    這年代已經有營銷的初步概念了,而且也開始請明星做廣告了,顧棠道:“其實我覺得可以換一個思路,我提一個建議,你們看看可行性高不高。”


    顧棠現在是香餑餑,編輯立即拿了本子出來,“你說。”


    “像你這麽宣傳,其實不夠接地氣,而且大家都是這麽宣傳的,沒有新意。我不是作協成員,也太過年輕,相對來說,履曆也單薄了一點。”


    “嗯嗯。”


    “我覺得可不可以就在書店外頭立個牌子,沒貨的書店寫上’顧棠新書《我在阿美莉卡的一年交換留學生涯》已售空‘,還有貨的書店寫上’顧棠新書《我在阿美莉卡的一年交換留學生涯》有貨,每人限購三本‘。”


    那邊什麽聲音都沒有。


    顧棠繼續道:“一本書15.8,三本就是47.4,這基本是大多數人一個月工資的十分之一了,不會真的有人一次買三本吧?或者寫每人限購五本?”


    從他的語氣就能想象他表情有多複雜,“我知道了,我覺得挺好,我去跟總編輯商量一下。”


    放下電話,顧棠收拾東西,去給本科生上課了。


    她現在身兼三職,第一是給今年經濟學院兩個班一共61位新生當輔導員,第二是給新生教《經濟學基礎》這門課,第三就是在職讀研究生。


    顧棠拿著東西出來,正好跟隔壁的冉教授打了個照麵,冉教授年紀挺大的,是學校返聘的榮譽教授,早年也是拿著公費留學的名額出去學經濟學的。


    冉教授一見她就笑了,“這麽多年,阿美莉卡還是這麽浪費,一點都沒變啊。”


    “沒錯,搶來的東西不值錢嘛。”


    冉教授又笑了,道:“這可不是一個經濟學學者應該說的話。”


    顧棠想了想,換了個說話,“從資源壟斷再到技術壟斷,進一步掌握定價,最後獲得更加豐厚的利益?”


    “勉強過關,有內味了,好好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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